門開了,沈霖領著幾個隨從走了進來。
領頭先行的那一個,手里打著燈籠,正是沈霖的貼身長隨周紹。
沈霖一臉倦容,步伐顯然沒有多少力氣。心想著今日該去誰的院子里過夜呢?前些日子有人剛送了一個美貌的舞姬,要不,今晚就去她那里好了……
“父親”意料不到的聲音從黑暗里響了起來。
沈霖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若云之后,更是皺起了眉頭這么晚了,你不在院子里待著,跑到這兒做。”口氣很是嚴厲,并沒有多少憐愛。
作為一個封建士大夫,沈霖信奉的原則是男主外女主內。
沈府里的一切事務,他都交給了齊氏打理。這其中,自然包括了兒女的教養和老太太的贍養,加上沈府所有下人的衣食住行等等。
至于沈家的一大堆產業,卻是他親自挑選信得過的人手去打理。
沈霖每天早早去上朝,晚上遲遲才。可以說,見兒女的機會并不多。這也直接造成了他和兒女之間的感情淡然。因此見了小女兒也沒多少歡顏,反而張口便是斥責。
在等候的這一段里,若云早已想好了應付沈霖的法子。示弱扮可憐博同情是必然的,只希望沈霖的心腸不要太硬才好……
朦朧的燈光下,就見若云的眼里泛起了淚花,小臉上滿是悲戚和哀傷父親,葉姨娘生病了。每天頭痛的厲害……”
沈霖微微一愣,很自然的問道沒請李大夫去看看嗎不跳字。
若云哽咽著說道今天去看過了,卻沒看出病因來。女兒好擔心葉姨娘……”說著,便泣不成聲,小小的肩膀在冷風中瑟瑟的顫抖。
就算是鐵石心腸,見了這等場景也會為之心軟。
沈霖的臉色和緩下來,語氣也變得柔和多了好了,晴姐兒,不要哭。李大夫醫術高超,定能把葉姨娘治好。若是李大夫治不好葉姨娘也不打緊,再請別的名醫來就是了。天色已晚,你不要在這兒待著了,快些吧”
看的出沈霖很少安慰人,語氣稍顯硬朗,態度也不夠溫柔。不過,若云心里已經滿意極了。只要沈霖肯吃這一套就好。
想及此,若云抬起了迷蒙的淚眼,眼中滿是祈求父親,女兒斗膽簪越,求求您,去看看葉姨娘吧她生了病,心里忐忑驚慌,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她的身子本就弱,哪里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只是誰勸她,她也聽不進去。若是您肯去看她一會兒,她定會振作起來。求求您,就去看她一眼安慰她幾句吧”
對沈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對葉姨娘來說,卻是莫大的安慰啊 面對那雙含淚的雙眸,沈霖果然心軟了。
平日里倒是看不出這個女兒如此的孝順有情義,為了葉姨娘居然特地跑到這兒來等他。照這個架勢,等的絕不會短了。
畢竟是他的,生病了去看看也無妨。
至于那個美貌的舞姬……明晚再去也無妨……
沈霖嘆了口氣,點頭應了好,我這就去看看她。”
若云心里一喜,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來多謝父親,多謝父親”眼淚還未干透,再配上發自內心的歡笑,倒是愈發楚楚可憐。
沈霖憐惜的看了女兒一眼,溫和的說道你快些休息吧我現在便去。”
若云連連點頭,看著沈霖一行人向葉姨娘的院子那邊走去,心里別提多高興了。事在人為,她果然做到了。
葉姨娘,你一定要把握這樣的好機會。籠住沈霖的心啊 香菱看了若云一眼,心疼不已,我們快些吧”在這兒站了半天等了半天,一定又累又餓。再加上剛才又是哭泣又是哀求,好不容易才說動了沈霖。
為了葉姨娘,真算是卯足了力氣。
若云心情愉快,用帕子拭去眼角邊的淚水,點頭應了。
剛一踏進院子的門,許媽媽便領著幾個丫鬟迎了。一連串的抱怨便溜了出來,你今日怎的做出這等魯莽的舉動來。若是被太太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惹惱了齊氏,可就大大的不值了。日后在這后院里還立足?
許媽媽精明世故,對其中的彎彎繞繞自然看的清楚明白。因此對若云今天的行為很是不贊成。只是的時候早已侯在門口,阻止也來不及了。在院子里惴惴不安的著急了半天。
一見若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焦慮,一股腦的涌了出來。
若云淡淡的說道葉姨娘是我生母,做這些又算。我做事自有分寸,許媽媽不必擔心。”
做主子的萬萬不可太過軟弱,事情都被下人左右,久了,便會有人越俎代庖替她決定一切。或許,一開始是好意,可誰能日后會變成樣子?
許媽媽敏感的察覺出若云的些微不悅,不由得一愣。
她是四的奶娘,和四一向恩厚。院子里的大小事務都由她掌管,她早已習慣了指點言行舉止。
從沒想過,有一日會用這般語氣待她……
許媽媽略有些委屈的應了聲,不敢多言。
已經漸漸長大,開始有了的主見和想法。開始嫌她這個忠仆嘮叨了。
若云明許媽媽心里不是個滋味,卻只當做不,兀自走進院子,吃了晚飯之后,照例是練琴練簫然后休息。
至于許媽媽,表面上如常,卻是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早上,若云依舊早早的起了床。待收拾的整潔干凈之后,便吃了早飯。許媽媽照例在一邊伺候,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話比往日少了一些。
想了一夜,許媽媽終于開始領悟到一個事實。再小也是主子,她再關心也不能過分的左右的心意。不然,遲早有一日會真正厭倦了她。
她要慢慢的調試心情,開始用看待主子的眼光看著這個昔日最最依賴信賴她的小女孩了……
若云臨走前,特地囑咐蘭初你去葉姨娘院子里問一問,看看葉姨娘的病情如何了,到中午的時候告訴我。”
蘭初一連聲應了。
若云領著香菱匆匆忙忙的往書房走去。
香菱忍不住多了嘴,你別生許媽氣。她也是關心你,怕你行為有差池。”在沈府里生活,切記不能得罪當家主母。昨天的舉動真的是有些沖動過了,也不會不會招來齊氏的不快。
若云微微一笑香菱,葉姨娘是我生母,不管如何,我也不能放任她的事情不管。哪怕母親會因此生氣,我也不后悔昨天這么做。”
其實,那些厲害關系她不是不懂。只是,人活著總有要守護的人要堅持的事。
香菱默默的咀嚼這兩句話,心里百味雜陳。
如此重情義,本是件好事。可是究竟會帶來后果,真的說不好……
許媽媽向來受器重,連她的話也聽不進,那么還是識趣些,不要多嘴比較好。
想及此,香菱便閉了嘴。
待到了書房那里,諸位沈家們無一例外的來關心若云昨天的去向。
若云此事瞞不過任何人,索性說的坦白葉姨娘生了病,我昨天告假便是去陪她。”
沈宜芳頗不以為然,想說終于又忍住了。
不過是個姨娘罷了,也值得四妹這么放在心上么?就算是生母,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吧……
沈宜蓮卻贊許的看了若云一眼,心想四妹倒是個孝順的。若是換了,遇到這樣的事情只怕也未見得做到她這一步呢 沈宜蓉心直口快,嚷道四妹,我可聽說了,你昨天還特地去了門口等父親,還特地央求父親去葉姨娘院子里看看。你對葉姨娘可真是好呢”話語里隱隱透露出一絲不屑。
這簡直就是在為葉姨娘爭寵嘛 若云微笑著說道三姐這么夸我,可真是讓我汗顏。我不過是想著,請父親去葉姨娘那里安撫幾句,說不定葉姨娘的心情一好,病也能好的快一些。這才斗膽去門口等父親,沒想到父親居然沒責怪,還應了此事。父親真是心地仁厚呢”
扯到了沈霖頭上,沈家們也不好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
有了昨天的教訓,若云不敢在上課的時候隨意走神,竭力的將思緒都集中到書本上來。
好不容易把一個熬,正打算回院子看看。沒料到齊氏又派了秋露來喊眾位到她的院子里吃午飯。
秋露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若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長,似乎想暗示若云。
若云心里一動,是之前塞給秋露的賞錢起了作用。秋露分明是在暗示她此行要應付。
難道,齊氏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生了她的氣么?
若云心里不停的盤算著應對的話語,臉上卻一派平靜淡然。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