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和姐姐驚愕的眼神中,王梓鈞叫人從車上搬下來十個麻袋。這玩意兒還真不好處理,總不能直接給扔外面吧,只能拿回家“火化”了。
“這里面是什么啊?”王梓蕓好奇地問。
“錢。”王梓鈞笑道,“整整十麻袋錢,我剛去搶銀行了。”
“就會亂說。”王梓蕓笑罵。
王梓鈞指著這些麻袋說:“全是歌迷的來信,幸好我沒公布家庭住址,不然有得頭痛了。”
“全是信?”王梓蕓驚詫道,“那得多少啊?”
王梓鈞說:“攢了兩個月,全寄到公司去了。找個地方燒了吧。”
“燒了做什么?說不定還有女孩子的求愛信呢。”王梓蕓說著解開一個袋子,隨便拿出一封拆了,頓時大笑起來,“哈哈哈,還是真是求愛信,連照片都有。爸你看看!”
王賢致接過照片,上面是一個清純的女學生。一向不茍言笑的王賢致居然頷首笑道:“這女孩子不錯。”
王梓鈞無語,讓人搬進來一個大紙箱,是個電視機。商場的工作人員在外面組裝著天線,找了跟竹竿很快就架好。
王賢致責備道:“你馬叔家有電視,費這些錢做什么?”
王梓鈞沒有說話,等電視連好了才打開。
“啊,竟然是彩色電視,很貴吧。”王梓蕓驚呼。
王梓鈞笑道:“不貴。”
王賢致在那里,看了會兒電視新聞,朝王梓鈞招了招手。
王梓鈞跟著父親走到里屋,只見王賢致從床頭的暗格抽屜里拿出個精致的小盒子。
王梓鈞惡搞地想,難道是什么家傳的獨門暗器?
“這只鋼筆是J總統送給老師長,老師長又送給我的。”王賢致撫摸著手中的派克金筆,眼神有些復雜,“你馬上就要上大學了,我沒有什么好送的,這只筆你拿去吧。”
居然是老蔣送的筆?
王梓鈞有些激動地接過來,解開筆帽一看,里面還略微保持著濕潤,想來老爹這些年每天都在護理。
這鋼筆上就像是有一股溫暖,一直流到他的心窩子里,王梓鈞合上鋼筆說:“謝謝爸,我會好好保管的。”
王賢致坐在床邊,拍拍床說:“過來坐,我們爺倆好久沒聊過了。”
王梓鈞過去挨著父親坐下。
“我是個武夫粗人,肚子里沒什么墨水,但活了大半輩子,總算是有些見識。”王賢致目光定定地看著墻壁上的照片,“爬得越高,掉下來跌得越慘。你哥雖然不經常回來,但他做的事情我多少能猜到一點。當年杜月笙厲害吧,可最后依舊得夾著尾巴做人。你哥沒有杜月笙的大智慧,日后恐怕不能善終。今后王家只能靠你了!”
王梓鈞安慰道:“爸,哥沒事的,現在他已經抽身出來做正經事了,下面的雜物他不經手。”
王賢致一聽,厲聲喝道:“混賬,以后你不許再接觸那種事!”見王梓鈞有些不以為然,王賢致又說,“當年常德一戰打得何等慘烈,老師長都打成抗日英雄了,還不是一樣被委員長拿下。有些事情不是你說了算的!”
王梓鈞默然,想想歷史上陳啟禮最后的結局,還真如父親所說。當時竹聯幫都被政府收編了,幾個主要頭頭們全是政府聯絡員身份,還有正規編號的,結果一出事全被當局拉出來頂缸。
“我會注意的。”王梓鈞點頭說。
“你既然能上大學,就安心去讀書。我們家祖上歷代都是武師,出個文化人不容易。現在你終于能上大學,這是光耀門楣的好事。”王賢致說著臉上的皺紋也散開,“進了學后你那些什么唱歌、演戲全都給我放下,這是戲子賤業,賺錢再多,也沒個身份。等你畢業了,做律師、做醫生,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王梓鈞狂汗,兩個時代的人,價值觀完全不同,在這個問題上根本無法溝通,只能一邊聽一邊點頭。
王梓鈞晃了墻上的照片,心中已有了說服父親的辦法。當下問道:“爸,你說我拍一部反映老師長,反映常德保衛戰的電影怎么樣?”
“不行不行,”王賢致連忙搖頭,“這是委員長的忌諱。當年張恨水先生寫《虎賁萬歲》歌頌常德保衛戰,如果不是他名氣太大,恐怕都被戴笠害了。”
王梓鈞說:“時代不一樣了。爸,你聽說過余師長去世的消息嗎?”
“聽說了。”王賢致黯然道。
余程萬在香港死得很離奇。他妻子被黑.社會人綁架,余程萬單槍匹馬去營救,其家人悄悄跑去報警。警方趕到之后與匪徒發生槍戰,一代抗日名將居然死于亂槍之中。甚至最后連是匪徒打死的還是警察打死的都不清楚,可謂是死得糊里糊涂。
更加凄涼的是,余程萬的女兒因為家庭困難,70年代的時候不得不去當艷星養家,在熒幕上三點盡漏與男人肉搏長達十分鐘,看得當時的觀眾目瞪口呆,鼻血狂飆。
王梓鈞說:“余師長的死,一直有人造謠說是J總統派人干的,完全是一派胡言。做這種事對總統一點好處都沒有,還會惹來一身騷,以他老人家的智慧,會干這種事嗎?”
“不會?”王賢致搖頭說,“委員長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當年處置老師長,不過是殺雞儆猴的手段,有人求情也就下臺階了,肯定不會再去下手。”
王梓鈞笑道:“你說我們現在把《虎賁萬歲》拍成電影,如果能放映的話,是不是在幫總統撇清嫌疑?”
王賢致點點頭,但又說道:“只是還有些冒險。”
王梓鈞道:“難道您不想當年那些死去兄弟的事跡讓更多人知道?而且拍電影之前,我會寄劇本給蔣院長(蔣經國)親自審核,只要他批準了,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
王賢致有些心動:“可以試試看。”
王梓鈞問:“電影的名字就叫《喋血孤城》怎么樣?”
“喋血孤城,喋血孤城……”王賢致口中不停地念著,似乎想起了三十年前那殺聲震天的戰場,“四方無援,拼死一搏,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