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老先生見趙龍出去,才對薛破夜恨聲道:“破夜,這下子夠了吧?”
薛破夜自然不會說夠,哪怕給一萬兩銀子也沒有說夠的道理啊,輕松道:“先這樣吧,要是超支,我再找老師就是。”
蕭素貞感激道:“有勞世伯費心了,素貞感激不盡,待家父冤屈得雪,再隨家父大謝世伯。”盈盈一禮。
便在此時,就聽外面有人恭聲道:“大人,盧府又派人過來了,請大人前去赴宴!”
譚老先生“哦”了一聲,問道:“什么時辰了?”
外面聲音回道:“回大人,已經酉時了,天已黑了下來。”
“哦!”譚老先生撫須站起,感慨道:“歲月如梭,時光如白駒過隙,竟然已經入夜了。”
蕭素貞款身道:“世伯有要事在身,素貞先行告退!”
譚老先生沉默片刻,終于道:“素貞侄女,這件事情,老夫自然是要竭盡所能!”從懷里掏出千字言交給蕭素貞,低聲道:“千字言就交給你了,聚會之前,切莫走漏風聲。這千字言關系到能否洗刷你父親的清白,可要好生保管,另外……唔……!”
蕭素貞果然不是一般的聰慧,已經輕聲道:“世伯放心,這千字言是我為了洗刷家父冤屈,親自動筆書寫,與世伯毫無干系。”
譚老先生尷尬地笑了笑,轉視薛破夜,問道:“破夜,你愿意與我一起赴宴去嗎?”
薛破夜忙搖頭道:“老師自去,學生卑微,不敢摻合達官貴人的酒宴!”
譚老先生也不強求,點頭道:“你不去也好,無非是阿諛逢迎溜須拍馬而已,無甚大事,只是盧家是杭州首富,在朝廷里有人,我也不便撫了他們的顏面。”看了一眼蕭素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若無事,代我送素貞回府,不許偷懶,可要送到蕭府大門。”
蕭素貞忙道:“世伯客氣了,不用,不用勞煩…….世兄了!”
譚老先生嘿嘿笑道:“辰隱先生不在,我該當照顧你,破夜是你世兄,更當如此,素貞侄女不必見外!”咳嗽一聲,薛破夜自然不會拒絕這等好事,呵呵笑道:“世妹不必客氣,這是為兄當盡之責。”
蕭素貞見薛破夜盛情權權,后日還要靠他張羅聚會,也不拒絕,微微點頭,算是應允了。
當下譚老先生送了幾人出府,蕭素貞身邊的小丫頭見她出來,滿是焦急的臉龐才平靜下來。
譚老先生又讓張虎為領隊,附耳說了幾句,然后讓張虎領了幾名兵士護衛蕭素貞回府。
天色果然黑了下來,一彎新月已經升起。
夜風吹拂,吹在薛破夜的身上,竟然生起寒意。
轎子緩緩前行,張虎面無表情地帶領著八名兵士護衛兩側,眾人都是一言不語,只聞風聲。
見到張虎如冰一樣的面孔,薛破夜呵呵笑了兩聲,問道:“張大哥,在杭州還習慣嗎?”
張虎“嗯”了一聲,不多語。
薛破夜又問:“張大哥,杭州的風景美吧?比京都如何?”
張虎終于開了尊口:“薛兄弟日后去了京都,不就知道孰優孰劣嗎?”他聲音冰冷,毫無感情。
薛破夜嘆了口氣,暗道:“可憐可憐,做奴才都做傻了,連人類的感情也都快要泯滅了!”又問:“張大哥武功高強,英明神武,不知道有沒有咔嚓過人啊?”
張虎淡淡道:“你是說殺人?”
薛破夜點了點頭。
張虎沉默良久,終于道:“都察院的鐵三營,恐怕沒有不沾血的。”他聲音里竟然隱隱帶著一絲無奈,薛破夜這是第一次看到他顯露感情。
“鐵三營?”薛破夜好奇這個新名詞,疑惑道:“什么鐵三營?”
張虎閉上嘴,不再說話。
薛破夜知道有些事不能問,呵呵一笑,道:“張大哥,大嫂還在京都嗎?有孩子嗎?多大了?”
張虎豁然停步,看著薛破夜,一雙眼睛犀利無比,猶如野獸,薛破夜被這眼睛看的有些發寒。
良久,張虎才緩緩道:“你話太多了!”轉身又跟在轎邊。
薛破夜也跟了上去,見那轎子里面沒有一絲動靜,蕭素貞似乎已經睡著一般,嘆道:“長夜漫漫,如果不說幾句話打發時間,如何度過這漫漫長夜!”
張虎壓低聲音道:“長夜漫漫,你無事打發時間,有不少人卻是大有事情!”
薛破夜先是一愣,但是立刻明白他話中意思,不動聲色地微微向四周看了看,只見兩邊的林蔭處晃動著身影,后面不遠處似乎也有人在跟蹤,人影攢動,數量倒是不少。
薛破夜皺起眉頭,“張大哥,知道什么人嗎?”
張虎保持先前行走姿態,不動聲色,低聲道:“兩類人,一類是那些讀書人,一類是官府的人!”
他話雖簡單,薛破夜卻聽出里面的意思。
讀書人自然是那些才子,想必對蕭素貞念念不忘,一直等在府衙外面,直到蕭素貞回來,依然跟在四周,期待再睹芳容。至于官府中人,想必是王世貞派來的人,譚老先生將自己和蕭素貞帶到府里,單獨密談,王世貞自然想知道究竟談了些什么。
“大家都小心了,有人跟蹤!”張虎盡量壓低聲音,八名兵士立刻緊握刀把,戒備起來。
薛破夜幾日內連遭兩次流血事件,此時知道有可能又是一場爭殺,不由緊張起來,想到在*的時代,自己一輩子只怕也難遇見一次傷亡事件,在這里卻接二連三的遇到,看來古代治安還是很有問題。
那小丫頭也緊張起來,敲了敲轎子的側窗,低聲道:“小姐,有人跟蹤我們!”
蕭素貞柔軟的聲音平靜地傳出來:“不動如山,也許只是過路人,不必驚慌!”這聲音做不得假,看來這小妮子還真是沒有半分慌張。
薛破夜暗叫慚愧,一個女孩子家都能做到“不動如山”,自己堂堂男子豈能顯出怯懦。
咳嗽兩聲,平復心態,瞅見天邊明月,竟然生出吟詞之感,這絕非顯擺,詞曲在口,更能消去緊張情緒。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偏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一詞吟罷,薛破夜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奶奶的,老子也是文化人,照樣能吟詞頌曲,比那些才子文人可差不了多少。
就聽轎子里蕭素貞竟然跟在后面吟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溫柔如水的聲音里,竟然帶著驚喜。
張虎也是頗為怪異地看著薛破夜,半晌才道:“薛……薛兄弟,這是你作的?”
薛破夜對這首《水調歌頭熟悉無比,知道是北宋大文豪蘇軾的大作,這大楚朝在歷史的軌跡中取代了大宋,就等于大宋從來沒有在這新的歷史中存在過,那么蘇軾也就沒有福分從娘胎爬出來,然后指點江山,做出無數佳作,一個不存在的人,他的詩詞自然不存在,不存在的詩詞從自己口里吟出來,那么自己自然而然就是原創,就是作者,享有絕對的版權。
“哎,隨性而發,讓張大哥見笑了!”薛破夜滿臉惆悵,很無恥地道。
張虎臉上漸漸露出欽佩之色,露出少有的微笑,“薛兄弟這首詞可真不簡單啊,只怕杭州所有才子文人聚在一起,也做不出這等好詞!”
薛破夜奇怪道:“張大哥也懂詩詞?”很有些奇怪,一個冰冷的護衛武人也會懂詩詞?
呵呵,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