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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南洲記:鐘老爺的新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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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七百九十九章南洲記:鐘老爺的新冒險第七百九十九章南洲記:鐘老爺的新冒險  好吧,惡搞過頭了,辛亥那啥的就別太當真了……

  年羹堯和左未生兩人糾結而迷茫,好在這不是需要馬上定策的事,還有時間跟南面討價還價,而且終究是好事,三月的平壤雖冷,兩人心頭卻是熱乎乎的。

  四月時,南方遠處,萬里之遙的某座海港里,雖是風和日麗,暖得穿一層單衣足矣,可某個胖子的心底卻是冰涼透頂。

  “我到底是發了什么昏,居然跑到這么遠的地方,蹲在茅廁一般的酒館里,裹著腥臭的海風,喝的劣酒跟尿水沒什么差別,身邊居然還滿是洋夷蠻子!?”

  杯中物就像是將落的眼淚,這一刻,鐘上位覺得自己又陷落到了人生的最低谷。

  這里是爪哇的帝力港,沒有清幽雅靜的茶館,也沒有香氣四溢的酒家,小酒館里多是袒胸露臂的水手,黑發褐發金發紅發,黃皮白皮黑皮棕皮,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操著嗚嗚哇哇的夷語喧鬧不止。

  帝力本是葡萄牙人經營起來的香料集散據點,之后被荷蘭人占去,而英華崛起后,這里又成了華商在爪哇東面的活動據點。當英華南洋殖民熱興起后,這里更成了穿越爪哇南下的中轉要地。

  此處是個三不管地帶,不管是葡萄牙人、荷蘭人,還是也開始在這里出沒的不列顛人和法蘭西人,都不敢貿然主張帝力的所有權,以免惹來英華的干涉。而靠著財大氣粗,本國的海軍又近在咫尺,南洋公司就成了此地的無冕之主。

  帝力并不是英華國土,甚至都不是次一級的公司托管地。英華此時還無心接收滿是老外的帝力,而南洋公司也援引西洋公司殖民特許狀之例,希望將此變作海外殖民地,獨收其利。維持現在這種氛圍,吸引更多人來往此地,自然是既定的發展路線,因此帝力就是一塊法外之地。

  但這法外說的是外于各國之法,并不是說毫無規矩。葡萄牙人荷蘭人來此地,本國人第一句話就是勸誡:“別得罪賽里斯人,尤其是那些穿著華貴絲綢長衣的老爺。這種人油水是肥厚,可你們也得有命享受。”

  至于那些不列顛和法蘭西的楞頭青,大家就樂得抱著胳膊看熱鬧,每天總有人被綁到碼頭上抽鞭子,甚至直接消失,幾年下來,帝力甚至都有了“惡魔之門”的昵稱,當地華人則轉譯成“鬼門關”。

  鐘上位鐘老爺就是洋人惹不起的那種人,因此他在酒館里傷懷悲秋,卻沒什么洋鬼子來找他麻煩。

  但鐘老爺對此待遇沒有絲毫感覺,便是知道,也不覺得是什么大面子。昔日他好歹還是上千人的東主,灑出大把銀子,雖是裝模作樣,也能換得那上千人跪地叩拜,山呼鐘大老爺萬歲呢。

  問題就在這上面了,他鐘大老爺,放著交趾的煤礦和江南的煤生意不顧,為什么會跑到萬里之遙的帝力來呢?

  “昏聵的朝廷!可惡的東院!狗眼看人低的西院!”

  回想往事,鐘上位就是一肚子氣。

  “交趾人!”

  最后怒氣都撒在了交趾人身上,鐘上位的煤礦沒了,原因是交趾內附已成事實,即便仍未完全落定,但已是大勢所趨。

  一月下旬,朝廷宣布,交趾內附之心赤誠,而其土也本為華夏舊地,因此不能推卻。為免交趾人心動蕩,朝廷也不會馬上接收,而是先調理交趾內政,再視情況改制。

  消息一出,交趾煤業的股票應聲下滑,而朝廷的相關舉措,包括嚴格審查煤業用工狀況,清理“關門割伙”的勞作方式,更讓交趾煤東們人心惶惶。

  為何會有這般變動?因為交趾煤業是英華民間資本勾結交趾官僚而造出的壟斷行業,煤東們在交趾所得的暴利,很大一部分來自交趾低到令人發指的工價。沒有西家行,沒有英華律法約束,沒有儒墨之士代言,交趾煤工幾乎就是工奴,被英華煤東們剝皮抽髓般地壓榨。

  工錢低,不給死傷撫恤,吃喝住條件惡劣,這都還不算什么,起碼還是“開門割伙”,也就是來去自如,煤工干不下去可以不干。可交趾煤業卻興起了“關門割伙”的方式,也就是將煤工視若奴隸,誘騙乃至強迫煤工簽下數年長契,然后就再沒了人身自由。

  不僅如此驅策交趾人,煤東還從呂宋等地收買大量土人,以土人的命來換煤,以至于國中見識過交趾煤工狀況的儒墨之士憤怒地發出了“一車煤一條命”的譴責之聲。

  現在交趾要內附了,自然不能再容忍這種事情繼續存在,至少再不能這般明目張膽,毫無底線。因此在可預見的未來,煤業的人工肯定要上升,利潤必然下挫,國中還有風聲,說朝廷要從重處置一批惡德煤東,以此安撫即將內附的交趾人,這正是交趾煤業股票猛跌的原因。

  交趾煤業作為一個既得利益集團,匯聚了巨萬資本,肯定不甘就此束手待斃。

  可跟英華國中大義比起來,他們的力量太小,而他們背后還有一只螳螂,那就是以石祿礦業為首的新興礦業巨頭。他們所組成的英華聯合礦業公司,通過鐵礦銅礦的大規模運作,嘗到了大規模資本運作的甜頭,同時也有了豐富的深礦挖掘經驗和成熟的軌道運輸技術。借著交趾內附,煤東們收益縮水的機會,將零散的煤東們吃掉,獨占交趾煤業,這就是大魚吃掉小魚的絕佳演繹。誰讓這些煤東們都是分片包干,只滿足于以人力挖煤,不愿也無力在新技術上投入呢?

  鐘上位和交趾煤業聯合會的煤東們就這么無情地被巨頭資本碾過,本是交趾煤業的開拓者,卻成了過河拆橋的犧牲品,鐘上位當然不甘,要痛罵為此事保駕護航的朝廷,推波助瀾的東院,以及踹開小戶抱巨頭大腿的西院。更要罵那些一步登天的交趾賤民,他們憑什么也能成英華國民!?

  當然,鐘上位的煤礦也不是被強奪走的,而是被換股收購的,現在他是改組后的交趾煤業公司股東。在董事局里還有一席之地。可不管是收益還是地位,都不能跟以前單獨占有一座煤礦時相提并論。

  因為沒了獨立的原料來源,鐘上位在江南的蜂窩煤公司也失去了競爭優勢,在煤業上傷透了心,鐘上位干脆把自己一手拉扯起來的渠道網絡賣給了其他公司。一身輕地回了廣州,打算再次當寓公。

  挖煤行商多年,鐘老爺已積下豐厚家產,除開股份、屋舍以及田地,存在各家銀行以及藏在家宅鎮邪保命的銀子就有二三十萬兩,在廣州舒舒服服養老,足矣。

  可鐘老爺怎會甘于寂寞?這就是他揚帆萬里,來到帝力,置身于蠻夷之間的原因,而現在他卻非常后悔。

  正想到傷心處,幾人進了酒館,都是黑發黃膚,領頭一人戴著無翅烏紗,一身鮮紅中衫,腰挎長刀,面目沉凝,不怒自威,酒館里的喧鬧頓時壓下去三分。在座的洋人們都看得出此人是賽里斯陸軍的軍官,領章位置無星,該是退役的。跟端坐酒館正中,無人敢去滋擾的那個衣著華麗的胖子相比,這種人更惹不得。

  跟著后面進來的兩人,再次壓低了酒館的聲音,幾個也許是心里有鬼的洋人縮手縮腳地摸向酒館后門,酒館老板也小意地迎向兩人,看目光方向,是以那個黑臉瘦子為尊。

  黑臉瘦子不耐煩地揮開老板,再恢復一張熱誠的笑臉,對身邊那書生模樣的人道:“梁總司也看得真遠……是是,不提梁總司,便是王總司三位,憑這身份,肯萬里拓業,也真是人中豪杰!沒得說,我熊麻子有多少力氣都會使上,帝力這地方,就是給各位老爺開的!”

  自稱熊麻子的瘦子轉向鐘上位,一張黑臉笑得更爛:“哎喲鐘老爺,怎么老板也瞎了眼,居然不招呼人來伺候您?這里的鬼妹可是別有風味……”

  一邊酒館老板趕緊辯解道:“是老爺不要的,不關小人的事啊!”

  這老板該是個在爪哇已經生根落地的葡人,一口粵語居然說出了閩南腔,份外詭異。他當然得小心伺候這個熊麻子,南洋公司以黑幫模式,把帝力劃為幾片,扶持幾個地頭蛇各管一段。熊麻子是這一段的大佬,等同他們這些小生意人的衣食父母。

  熊麻子和鐘上位都沒理會他,鐘上位甚至都沒怎么理會熊麻子,看向那個紅衣和書生,哀怨地道:“辦妥了沒?早妥早上船,早死早超生。”

  那兩人似乎早習慣了鐘上位這怨婦模樣,也當他不存在,跟那熊麻子入席直接談起了正事。

  “從這里到東明州的靖海港要八天,再從靖海港到珊瑚州要六天,也就是半個月時間。珊瑚州那里的確有銅礦,據說還有金礦,不過這年頭誰都說自己的公司領地里有金礦,是不是真的就難說了。”

  “仙洲公司……就是一幫海軍伢子湊出來的野路子探險公司,還吹噓說南洲東南五千里還有一座萬里大島,結果又沒帶回來詳圖,他們恐怕是被風吹到了下東洲吧。”

  “是是,說珊瑚州,有河有原野倒是沒錯啦,可我聽他們說到過,要再朝陸地深處行百來里,才有大河,還得繞開一座大山,山上也許有土人。不過估計也就是一窩幾十個,很輕松就能解決掉。”

  熊麻子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本冊子,封皮上是“欽定南洲地理志”,紅衣和書生也都各自掏出一本,熊麻子仔細一瞅,嘆道:“我這是十三年版的,老爺們都是十五年版的,獻丑了。”

  兩人搖頭不在意,翻到標注為“珊瑚州”的一頁,問起諸多細節。見鐘上位還在要死不活,紅衣一巴掌拍上去:“鐘老爺啊,朝前看吧!我都丟下了香料公司的一攤事,家里還有三個老婆,五個兒女眼巴巴等著,你還在愁什么呢?”

  書生笑道:“鐘老爺愁的是接下來的海路,他恐怕要吐掉腸子和膀胱了。”

  這一人嘲笑自己如婦人般念家,一人嘲笑自己沒有歷練,鐘上位終于振作了一些,猛吸一把鼻涕,舉杯一飲而盡,再抹嘴角時,眼中沒了淚意,只剩下熠熠生輝的瞳光,咬著牙道:“我愁的是這日子!早一日到珊瑚州,早一日榨出銀子來!”

  鐘老爺是明白自己的傷心處了,太遠啊,從廣州到帝力就是萬里,再從帝力到他們的目的地,南洲東面的珊瑚州又是近萬里,當年他在交趾挖煤,都覺得思鄉心切,而現在從廣州到珊瑚州,乘快船也得四十天,怎叫人不心慌意亂呢。

  不過瞧在銀子,不,事業的份上,再遠也不算什么了。說到遠,有誰比那東洲伯范四海跑得遠?人家可是越洋三萬里……

  再說了,遠不遠也不能光看距離,還得看時間。四十天是一般快船,如果換成香港船廠的那種追風船,三十天不到就能行兩萬里。而三十天么,如果是在內地走陸路,還不夠從廣州行到金陵呢。

  一番心理建設后,鐘老爺有了心氣,也加入到了討論中。

  紅衣是扶南的李順,書生是江南的王之彥。他們三人代表“珊瑚州公司”,正要去南洲的珊瑚州開礦。

  三人湊到這一樁事業上也是機緣,王之彥本在江南當鹽業公司的大掌柜,江南安定后,他對只是一手進一手出的鹽業也有些厭了,本在猶豫是投身官場,還是自立成業。他的大東主梁博儔對他說,今世已非往世,功業名利更多在外,好男兒就該放眼寰宇,去干一番大事業。

  梁博儔跟西院關系密切,已經感受到了元宵時御前會議的風聲,所以才有此一說。王之彥動了心,加之有梁博儔入伙,做什么都有靠山,于是風風火火行動起來。

  首先就是找辦事的合伙人,梁博儔只當東主,出股銀不管事,為示誠意,也不塞人,王之彥就想到了好友李順和鐘上位。當初他們三人從廣州去江南時,可是同一條船上的蚱蜢。

  湊巧,李順此時剛從禁衛十七師退役,回扶南繼續料理自己的香料公司。李順在陜西接出了自己的族人,三個媳婦也生養了兒女,覺得這輩子似乎已無所求,正是茫然之際。鐘上位又在廣州悶得磨皮擦癢,三人一拍即合,合伙注冊了珊瑚州殖民公司。

  珊瑚州在南洲東面,位置已是極偏遠,這原非他們本意。

  南洋諸島早被瓜分一空,爪哇東面,被定名為明州的萬里大島1,就被臺灣鄭家和福建施家所組的殖民公司各踞了東西,分作西明州和東明州。而呂宋之南,爪哇之北雖還有無數島嶼,可都是煙瘴莽林,還有無數土人,開發起來的工本太高,也不是合意之選。

  那么合適之地就只能是南洲,經過多年的探查,南洲的概貌已基本清楚,通事館定期更新的《欽定南洲地理志》上,各家殖民公司已遍布將南洲。廣南陳家建了西北角的離州,東面鄰居是福建藍家的理州,再東面是福建林家的朗州。東北角的半島是廣東沈家的崇州。

  這些據點之間夾雜著大量探險公司確認的有產及適合墾殖之地,可王之彥心氣大,覺得這些地方夾在其他人中間,向南又都是荒漠,發展潛力不大。于是他找到了東面的珊瑚州,據說此處外海鋪有千里珊瑚礁,令人心醉神迷,因此命名為珊瑚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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