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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 新舊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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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七百五十一章新舊之間  色布騰博碩克圖背著荊條跪在龍騎軍大帳前,王堂合一邊扶邊叫使不得。(下.載.樓)...

  “小人受偽汗脅迫,險些冒犯天朝大軍,小人有罪!有罪!”

  跟幾天前在格德爾古河畔的那個扎薩克完全不同,此刻的色布騰博碩克圖再無半分豪氣,如請降叛逆一般,姿態比羅卜藏察罕還低。當然,跟羅卜藏察罕相比,他的底氣可足得多了。

  果然,王堂合一邊解著荊條一邊訥訥道:“那個······老丈人啊,烏倫珠日格怎么也不愿見我,幫我說合幾句唄。”

  荊條一去,色布騰博碩克圖挺胸直腰,氣勢也變了:“你們年輕人啊……”

  王堂合跟烏倫珠日格的纏綿糾葛才剛開始,正如英華與青海和碩特蒙古的曖昧難明。

  龍騎軍大敗察罕丹津,丟了一萬多部眾的察罕丹津再難維持什么“衛拉特大汗”的威嚴,揭爾莽大帳都不要了,掩面埋頭直奔自己的和南頭旗老家。

  羅卜藏察罕在關鍵時刻倒戈一擊,色布騰博碩克圖嫁了女兒,這兩部成為英華代言,四下播傳漢人勇武,龍騎軍威名。他們的好處可是實打實的,羅卜藏察罕所部扼青藏要道,得了茶鐵酒青海總代,色布騰博碩克圖得了牛馬羊青海總代,俘獲的六千察罕丹津部眾也平分給了他們。

  青海沒了頭羊,靠龍騎軍和附從部族就能鎮壓整個青海,其他部族紛紛派出使者表示恭順。而英華要怎么處置青海,大家都在翹首等著預訂六月召開的青海大那達慕,王堂合說了,到時國中會派文武大員到青海,跟各部族共商大計。

  “王老板,我們呢!?”

  小策凌敦多布很是糾結,之前噶爾丹策零按兵不動,幾乎陷龍騎軍于死地準噶爾跟英華的脆弱同盟即將崩裂。他雖殺了羅卜藏車凌,但覺兩家已再難攜手。

  “要不干脆換咱們的制服算了。”

  “好吧,老板,你可得好好待我們啊。”

  王堂合在馬上朝小策凌拋著媚眼可聽到小策凌幽怨應下,身子一抖,差點摔下馬去,來真的啊。

  “我不下手,羅卜藏車凌也要殺我,大汗分明清楚羅卜藏車凌的盤算,卻什么都不說還要我跟在他身邊。跟羅卜藏車凌比起來,我,還有大策凌,才是他的眼中釘吧。”

  小策凌苦笑著解釋道,王堂合腦子轉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這還是粗曠直率的蒙古人么……

  他還不太小策凌真要投奔英華,小心地問:“這可是叛變哦,要跟整個準噶爾為敵的。”

  小策凌哈哈一笑:“整個準噶爾?我的部族雖然小也有好幾千男女,我叛了他們嗎?我也是準噶爾,我要找自己的路。

  他看向西方荒寂戈壁的盡頭,是蒼茫群山,群山之后,還有一片浩瀚原野,原野之后更是廣闊無垠的世界。

  “十多年前,我還是不滿二十的小伙子,跟著大策凌來到青海,攻入烏斯藏,以為這就是天地的盡頭。[].當時聽說南方漢人建起一國,心中還很不服氣總覺得這個天下,除了羅剎、大清,就是我們準噶爾……”

  “后來到南方見寶音公主,得了陛下的召見,再學了很多東西,才漸漸明白草原戈壁雖然大,卻只是天下的一角,而陛下的心中更裝著整個世界。我······我很早就想,成為陛下的手臂,去摸摸這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廣。”

  已是三十出頭的小策凌道出心聲,眼里還晃著憧憬之色,王堂合心說當年羅貓妖在藏地搶來寶音公主,真是太有遠見了。

  王堂合再道:“聽說廣州還有個漢家姑娘在等你,現在我才明白,為什么你沒把她帶回準噶爾。”

  拍著小策凌的肩膀,王堂合語重心長:“給你提個醒,混元罩那東西,良家姑娘還接受不了……”

  小策凌盯住王堂合的臉頰,長長地哦了一聲。

  小策凌有一千部眾,羅卜藏車凌的七千部眾里,一半也留了下來,跟隨小策凌,加入到了龍騎軍里。

  哈拉綽爾一戰,青海局勢豁然開朗,唯一的不確定因素正是噶爾丹策零。

  “我不會背叛大汗,但要平息漢人的怒氣,大汗就得放低身段。”

  格爾木,準噶爾大營,大策凌的話無比刺耳,噶爾丹策凌卻只能愣愣聽著。他毀掉了跟龍騎軍聯手奪青海的局面,權威也受到了沉重打擊。這一切都因為他眼里只有和碩特蒙古,只有青海。滿腦子就想著鏟除異己,同時還想不勞而獲。

  噶爾丹策零沉著臉,肚子里沸騰著細碎的憤怒泡泡:“都是漢人的錯!扮豬吃老虎,他們是存心的!”

  此時他還沒收到小策凌的消息,但還待在青海就顯得頗為尷尬,就這么走了,白來一趟,不走吧,之前故意放人家鴿子,陷龍騎軍于死地,人家怕要把他當作仇敵。盟友……當他決定收拾羅卜藏車凌的時候,他跟漢人就不再是盟友了。

  噶爾丹策零無奈地道:“那你說……咱們該怎么辦?”

  大策凌嘆氣:“這還得看漢人想怎么辦。”

  疑問很快有了答案,羅堂遠來了,先通報了“征用”小策凌部的消息,噶爾丹策零無語,清楚這所謂的“征用”,就再沒還回來的時候了。

  “噶斯綽爾一帶留給你們準噶爾,依我之見呢,最好留給大策凌……”

  羅堂遠這話讓噶爾丹策零額頭鼓起青筋,接著再一句話讓他平靜了下來。

  “青海只是牛刀小試,我們兩方應該看得更長遠一些,比如……烏蘇雅里臺。”

  噶爾丹策零很利索地表示贊同,可目光深處卻已灌滿冰風。

  “這位陛下真是雄心萬丈啊,再復漢唐?做夢!草原、大漠,游牧的部族,離你們漢人,已經遠了千年,你們還得從頭學起!”

  他嘴角掛著不屑,心中升起面對高山重壓的豪情。

  甘肅安定大隊人馬正向西挺進,滾滾煙塵拉成十數里長龍。羽林軍都統制彭世涵在馬上看完厚厚的青海軍報興奮地一拍大腿:“王不死,好樣的!”

  他高揚馬鞭朝部下呼喝道:“加速!一口氣拿下蘭州!”

  漢中,張漢皖收到青海軍報,已是四月初八,他眉頭緊鎖,僚屬不解地問,青海得手,都督心憂為何?

  張漢皖嘆道:“全都是新鮮事還不知該怎么料理。”

  僚屬也心有所感,微微嘆氣。

  草原、大漠,少民,跟眼下的英華格格不入,王堂合跟羅堂遠平定青海的速度出乎意料,軍事已走在了政治的前面。要怎么管制青海,處理跟青海蒙藏各族之間的關系,朝廷似乎還沒拿出一個妥當的方案此時一國的注意力都還在江南。之前是白蓮教之亂,現在是定都之爭。

  “這也是陛下勞神的事,咱們就別管那么多了傳令!”

  接著張漢皖目光一變,整個人涌出一股迫人氣質,這一天他已等了很久。

  “進軍鳳翔府!漢中鳳翔兩府,不得再留一個滿清官員,一個滿清兵丁!”

  西北軍報還在路上,待在江南的李肆已經傷神不已了。

  “為什么大家都要盯住江寧不放呢?”

  太倉府寶山,在此視察港口規劃的李肆發著牢騷。

  “當初朱元璋是因起家根基在淮西,才把江寧定為國都。而江寧除了前明,就再沒作過大一統之華夏的國都,江寧真的合適?”

  如年前預料那番白蓮教之亂平息后,國都之爭就成為國中輿論的焦點。江南人高呼還都江寧,嶺南人罵江南人折騰,絕不愿國都北遷,一國上下吵得沸沸揚揚。

  即便李肆心有定計,此時也不好直接道出盤算只能旁敲側擊地造勢。為此他還不得不將回黃埔的時間推后,要先敲定各項準備方案。

  李肆只是在自說自話,陪同官員不敢接嘴,臉上各有喜憂。

  “來了!”

  侍衛興奮地喊出了聲,就聽轟隆轟隆的金鐵敲擊聲破開江面,一艘噴吐著黑煙的大船進了吳淞口,朝碼頭靠來。

  長江艦隊的旗艦雷公號,這還是李肆第一次親眼見到蒸汽輪船,趁著料理長江艦隊的功夫正好看看。

  官員們忐忑不安地跟著皇帝上了這艘無帆怪船,孟松海,施廷舸和林鵬三個長江艦隊的干部上前拜見,那一臉的煤灰更讓官員們皺眉。

  艦橋上,李肆問孟松海:“長江艦隊沒啦,是不是很不舍?”

  英清和平協定簽署后,長江兩岸都入英華治下,長江艦隊沒了用武之地,撤編勢在必然。戰船不是賣給民間,就是轉給地方水巡。雷公號也轉入籌建中的吳淞制造局,當作實驗船。

  孟松海道:“是有些不舍,不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就盼著可以不加水的蒸汽機造出來,換掉所有風帆船,咱們不必擺弄風帆,就能馳騁大洋。”

  李肆搖頭:“你這話可有問題,就算全都是蒸汽輪船,風帆也不能丟掉。另外呢,咱們華夏難道就不擅長擺弄風帆?不管是草原、大漠,還是海洋,不管是策馬還是駕帆,咱們都不陌生······”

  “舊的累積而起,才有新的,新的立在舊的上,才能立得穩,立得久,就像這炮……”

  李肆來到艦橋下的炮臺,拍著兩寸炮的粗沉炮管,無比感慨。這炮完全是佛山制造局自己琢磨出來的,靠著自己的表現,終于得來海軍矚目,與蒸汽輪船并為海軍下一代戰略性研發課題。他雖有推動,卻沒起決定性作用。

  舊的世界被自己推動,正滾滾轉著變為新的世界,新舊之間,到底是怎樣過渡和演變的,李肆心中都沒有底,定都之事是這樣,之前不列顛的勞倫斯爵士在龍門學院所講的一堂法學課,也引得國中明法科學子們熱議紛紛,英華法學變革正在醞釀之中,讓李肆更有一分忐忑。

  回龍門的路上,李肆還在沉思,即將進設在金山衛的行宮時,馬車忽然停住,聽車隊前方隱隱有喧囂聲。

  有人行刺么?

  于漢翼的腦袋湊進馬車,一臉苦色,還沒開口,一陣呼喊聲就傳入李肆耳中。

  “惡法非法!”

  “公道不公!”

  李肆跟于漢翼眼對眼,都是一臉茫然。這幾個月,李肆在江南滿地亂跑,亮明鑾駕時,偶爾也能遇到叩閽的,可沒誰有這么大膽子,攔著皇帝鑾駕示威抗議。

  更古怪的是,呼喊聲脆脆細細,竟都是女子,而且還帶著幾分稚嫩,年歲絕不超豆蔻!

  “還我爺爺!”

  一聲叫喊更顯響亮,李肆心頭也是一顫,好尖的小嗓門······

  “帶那小姑娘過來,好好說話,別嚇著了。”

  李肆下了車,無奈地吩咐著于漢翼,華夏老傳統里,叩閽之人都不能硬行趕走,皇帝必須接見,更不用說是在英華,叩閽的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

  沒多久,一個纖瘦人兒被女衛帶了過來,見了李肆,俐落地一個萬福,再抬眼相對,撅著櫻桃小嘴,臉上毫無畏懼。

  尖尖下頜,精致五官,眉若柳黛,眼如臥蠶,白皙臉頰正染著一層桃色,十三四歲,小身板瘦得似乎一陣風就能刮走,可眼瞳里透著的氣息又讓她如一根釘子一般,就這么穩穩地扎在李肆眼前。

  “后面都是小女子的同窗,只是幫小女子搖旗的,如果陛下降罪,可千萬別怪到她們。”

  小姑娘嗓音又脆又亮,吼起來自然也很尖。

  “你是……”

  李肆還有些不明狀況,看這小姑娘衣著也非尋常民人,操著一口淮揚官話,來歷頗為古怪。

  “小女子李香玉……”

  小姑娘再一個萬福,卻是機械地虛應故事。

  她再補充道:“我爺爺是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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