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一百九十二章四哥對四爺:忠誠與背叛王寡婦在廣州城已經掙出名號,給自己取了個王思蓮的名字,已近黃昏,李肆了回鄉令,但瞅著離欽差到廣東還有段時間,她依舊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事務,這會是在給手下掌柜交代帳目。\小說巴士 帶著隨身侍女,還有李肆分派的兩個司衛,王思蓮就準備下樓,陶富還在百花樓旁邊的酒鋪等她。剛踏住樓梯,一大群人咚咚直沖而上。
“王百花!?你的事犯了,跟我們走一趟!”
為之人一臉暴戾地嚷著,正是馬鷂子,在青浦貨站和南海典史署連連碰灰,心緒正壞到極點。
司衛趕緊攔在了王思蓮身前,而王思蓮見多了場面,卻是不驚不慌,淡淡問道:“你們哪個衙門的?”
禛身邊那個叫常賚的年輕隨從也和馬鷂子一般心燥,徑直就叫道:“欽差衙門!”
王思蓮心中一震,近日的風聲她可是清楚,可臉上卻不動聲色:“欽差呀——哪個欽差?”
她調門拉高,常賚嗆啷拔刀:“這娘們在告警,動手!”
他剛踏前一步,就被一個司衛一腳踹在胸口,咚咚滾了下去,另一個司衛一邊拔刀一邊喊著:“從后梯走!”
來不及了,百花樓并非民家小樓,樓梯寬闊,兩個司衛想要攔住,卻各被數人圍住,更有人直沖王思蓮。
轟……
一聲巨響,白煙升起,沖在最前面的一個兵丁從前胸到后背炸開兩朵血花,這是李肆給要員們的隨身火銃,這段時間還刻意提醒了要始終彈藥上膛。
正圍著司衛砍殺的那幫人都是一愣,然后又多出了兩具朝下翻滾的尸體。這些負責要員安保的司衛沒帶火銃,只有腰刀和刺刀各一把,即使如此,兩人依然在十多人的圍攻下堅持了好一陣子。小說巴士。
“媽的,窩囊廢!閃開!”
馬鷂子惱怒地叫著,后面幾人從背上布囊里摸出了幾具短弩,弓弦嘣嘣彈動,兩個司衛踉蹌后退,然后被涌上來的人群淹沒。
常賚抹著額頭的血,再度沖在了人群前,小侍女一把推開了王思蓮,攔在他前面,高喊著夫人快走。
刀鋒斜斬而下,當面劈入侍女的臉頰,那估計也就關蒄般年紀的丫頭立時就沒了聲息。常賚用力太猛,這刀嵌入骨里,第一下還沒拔動,帶著纖弱的軀體晃了幾晃,他惱怒地罵了聲“晦氣”,一腳踹在尸體上,才將刀掙了出來。
見那小小人兒的軀體在墻上撞出一抹血痕,王思蓮嘶聲哀呼,被沖上來的兵丁摁倒在地。
“思蓮!”
接著是陶富的呼喊,他聽得槍響,趕緊沖了上來,然后就被眼前這一幕驚得咆哮出聲,轟轟兩聲巨響,他的月雷銃話,兩個兵丁胸腔塌陷,倒撞而出。接著陶富拔出腰刀,形若癲狂地撲了上來。
戰斗很快結束,陶富則跪在了地上,任由自己被牢牢捆綁,馬鷂子的刀就擱在王思蓮的脖子上。趁著一片混亂,馬鷂子等人將王陶二人押入了馬車,同時帶走了自己人的尸體。
“何等罪孽!你們這般嗜血,不怕被佛祖報應!”
得知這一趟捕人,雍王府的隨從死了兩個,將軍府親兵死了八個,百花樓的人死了五個,平日吃齋念佛的禛大雷霆。
“咱們怕的是主子的責罰……”
戴鐸諂媚地笑著,然后一只水杯砸在了腦袋上。
“此間事了,你們每人都得念上三天往生咒,我更要齋戒沐浴,誦經悔過!”
禛磨著牙,一副恨不得將他們吃了的怒樣。
旗人地界的一處宅院里,李衛和馬鷂子等人在審問王陶二人。小說巴士。就聽叮鐺聲不斷,那是從兩人身上搜下的貼身兵刃。
“別動了,王爺可不喜此類污穢。”
李衛出聲警告,馬鷂子怏怏不樂地將手從王思蓮身上挪開。這女人年過三十,他本沒什么興趣,可之前在青浦貨站和南海縣典史署兜了一圈,只覺被什么東西嚇著了,然后在百花樓又死了九個手下,心中的羞惱再難按捺,若不是有李衛這話,他真要提槍上馬,在這女人身上補回面子。
粗粗審過,李衛向禛作了通報,“那陶富早前只是李肆的親從,到廣州后就一直代典史事,問不出什么根底,那女人也只作雜貨生意,不知李肆和官員有什么具體關聯。”
戴鐸搖頭:“也不指望問出什么,他們的價值,還是引出李肆。”
禛嗯了一聲,他有些倦了,并不是身體疲累,而是窩火。堂堂皇子,居然不得不行這偷激摸狗之事。同時還在后悔,在青浦貨站的時候,李肆就在那樓里,為何他就不敢徑直進去拿了……
甩著袖子,禛說道:“你們處置妥當,絕不可再出之前的差錯!更不可妄傷性命!”
接著就不是審問,而是威逼,陶富還緊咬著牙關,可眼睛馬上瞪圓了,馬鷂子的刀尖在王思蓮的背上拉開了一條大口子,痛得她渾身都在netbsp;“你是個硬漢子,我們不逼你,可你女人的身子,卻是軟得很……”
馬鷂子冷冷笑著,在她刀下的王思蓮使勁搖起頭來,陶富的目光開始閃爍。
許久之后,李衛松了口氣,出門稟報,馬鷂子則是哈哈一笑。手腿被反綁,嘴也被堵住的王思蓮雙眼就直直盯住陶富,眼瞳里不是驚恐、哀憐,而是憤怒的火芒。
“你們該慶幸,王爺是信佛的。”
馬鷂子給陶富和王思蓮松了綁,既然陶富合作,就給點甜頭,四阿哥,慈悲為懷嘛。
之后的情形有些怪異,王陶二人并沒如尋常遭難夫妻那樣,徑直相擁求慰,見陶富滿眼哀苦地王思蓮搖著頭,似乎在分辯什么,而王思蓮則是眼眸如刀,就在陶富身上刻著,仿佛要挖出他的心來看看一般。
馬鷂子覺得不對勁,下令將兩人再綁上手腳,靠近王思蓮的一個兵丁忽然捂檔悶哼,嗆的一聲,他的腰刀被王思蓮搶拔而出。
“陶富!你知道我這名字的意思嗎?”
兵丁鏗鏗拔刀,王思蓮一絲不顧,就盯住了陶富。
“上天憐恤我們,才降下四哥兒救難,你就為護我,為護你這點幸福,出賣了四哥兒!”
王思蓮該是哀莫之心大于死,神色平靜,言語淡然。
“我怎么也不能再跟你這豬狗不如之人同活,陶富,你被我休了!”
話音剛落,她輪起腰刀,猛然倒劈在咽喉上,用力之大,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刀鋒斬骨的喀喇脆響。直到這女子帶著嵌在脖子上的腰刀,直直仆在地上,眾人才魂魄歸位,已是出了一身的透汗。
“不——!我沒有——我沒有!”
陶富如野獸一般嚎叫出聲,沖向他妻子的尸體,周圍兵丁涌過來想摁住他,卻被他搶過一柄刀,接著刀鋒揮灑著血光,身中十數刀的陶富也倒在了血泊中。
“我……沒有……”
最后一刻,陶富還在低低細語。
當禛見了現場時,只覺一股冰涼惡寒從腳底直沖頭頂。
“這李肆真能蠱惑人心!”
李衛的話還微微顫著,眼前這一幕他不知該如何描述,女人是個商賈,男人是個憨漢,就為一個李肆,居然有如此血性,殉節?殉道?
“這是一個邪魔!”
禛咬牙說著,這已經不止是官shanggou結之事,聽馬鷂子對王思蓮自刎的描述,他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起少時師傅顧八代所述的一些情形,那都是……七十年前的事了。
“趕緊布置!絕不可走脫了他!”
禛一只手掩住口鼻,另一只手則撥著佛珠,此等邪魔魂靈,可不值得他度,他是在安自己的心。
安家宅院里,一個大胖子也在撥著佛珠,油光水滑的腦門正泌著大顆汗珠。
安金枝很彷徨,這不是生意場上的事,這些時日來,和李肆的合作,給他帶來了豐厚的財利,連帶在廣東商界的地位也更進一籌,可李肆眼下一頭撞上了一堵荊棘鐵墻,他可不認為李肆有安然頂住的實力。
但再不看好,他的十多萬兩銀子還在三江票行和三江投資,而他生意的命根子,也已經跟李肆水rǔ交融。所以當管小玉上門來找安九秀,告知四阿哥要親自動手抓李肆時,他一點也沒猶豫,點頭讓安九秀走了。
這時候繼續深想,卻是越來越后怕啊。
“看看能不能把十秀貼到四阿哥身邊去……”
再想到自己還有幾個女兒,安金枝的一顆心才終于平定下來。
已是深夜,城門早閉。安九秀如尋常人那般,賄賂了門丁,從太平門縋出廣州城,整個人如燃火一般地奔向青浦貨站,卻沒找到李肆,一顆心頓時如碎了似的,是已經遭了毒手,還是真有要事?
問遍了人,都沒答案,就連在這里負責安保的司衛都找不到李肆。安九秀在青浦貨站主樓李肆的那間辦公室里,輾轉反側了一夜。
清晨,安九秀終于見到了李肆帶著一行人從青浦碼頭過來,幾乎快崩潰的她,恨不得將玻璃窗砸碎,徑直從這六七丈高處跳下。
有那么一刻,她還真想這么干了,因為她看到,幾騎人馬靠近了李肆,嘀咕一陣后,李肆撥轉碼頭,帶隊直奔東面。
“那個四阿哥,就在廣州城里啊!”
安九秀驚得魂魄皆散,也趕緊沖下樓去,策馬急追,可李肆去得急,一時哪能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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