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廠如期建完了,有江賢運作,接了大批的軍中訂單,一開張生意就格外地好,雖說云初只負責幾種藥品的關鍵一環配制,但架不住數量太大,連熬了幾夜,總算把第一批貨如期地交了出去。
好在太太免了她的請安禮,她白天可以補眠。
這一日,睡得正香,便被如意急匆匆地叫醒,“太太傳她過去……”
“公主快坐……”太太拉了云初的手,上下打量,“這么養著,竟也沒長點肉,你瞧瞧,渾身上下,就只剩個肚子了……”又回頭吩咐喜竹,“快給公主上茶,上點心……”
云初大汗,誰天天這么熬夜,也胖不起來 看她熬夜辛苦,江賢幾次想把訂單推了,等她“分娩”后再說,都被她拒絕了。
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快速地聚斂財富。
“讓姨媽操心了,媳婦這是苦夏……”云初笨拙地在軟榻上坐了,“……姨媽有事?”
“是雪兒……”太太看了眼晁雪,“她這兩天不舒服,想起有你在兒,我就沒請大夫……”太太笑盈盈地看著云初,“公主先給瞧瞧……”
晁雪不舒服,太太怎么這么高興,雖然董孝不是嫡子,但太太這樣,是不是也太明顯了?
云初轉頭看向晁雪。
“讓妹妹費心了……”一向沉靜的晁雪,此時竟有些無措地搓著帕子,“我本打算親自去露院的,是太太說也有日子沒見你了,才請了這來……”
“二嫂哪不舒服?”云初心下更是疑惑。
“我……”晁雪支吾地看著太太。
“她這些日子身子骨就發懶,又愛吃酸的……”太太笑著接了過去,“你給看看,是不是……”
害喜了?
想起倔強的董孝一個月前被太后一道懿旨硬給調了回來,云初就吃驚地看向晁雪,卻見她臉已紅到了耳根,如初經人事的少女,竟是萬分的緊張。
姚闌眼里閃過一絲妒意,緊緊地抿著唇,看著云初。
“二嫂可有感覺惡心,嗜睡?”云初笑著拿起她的手腕。
“這兩日只早起有些干嘔,別的時候倒是沒什么感覺……”
晁雪認真地說著,快五年了,自打滑過一次胎,她肚子就再沒過動靜,此時竟是萬分的緊張,生怕又是一場空歡喜,她緊緊地盯著云初,“怎么樣,是不是?”
見云初臉色沉寂,久久不語,漸漸地,她臉色有些發白,嘴唇發顫,“……難道又不是?”
歡快的氣氛霎時無影無蹤,屋子立時沉寂下來。
“真的……不是……”晁雪眼中已隱隱有了淚光。
恍然間太太和姚闌都松了口氣,一言不發地看著云初。
“恭喜二嫂……”良久,云初開口道,“二嫂的確是喜脈,一個多月了……”見眾人都錯愕地看著她,云初皺皺眉,無辜地說道,“是二嫂太緊張了,脈象跳來跳去的,我怕不準,才多花了些時間……”
“真的?”墨香驚喜地叫起來,一把抓住晁雪,“二奶奶真的有喜了”
“是真的嗎?”晁雪眼淚刷刷地落下來,“我真的……真的有喜了”
“二嫂快別這樣……”見她喜極而泣,云初開口勸道。“你身子骨弱,坐胎不易,最忌這樣大喜大悲……”
“嗯,我知道……”晁雪接過墨香換上的帕子,連連點頭,“這都是公主的醫術高明……沒你……就沒這個孩子……”
察覺失言,晁雪的聲音低如蚊子。
“真的嗎?”潘敏驀然站起身來,睜大了眼瞪著晁雪,“二嫂真的用了她給的偏方?”又追問了句,“是不是?”
她進門也快五年了,董仁雖說花心,但每月去她房里的定例卻是從來不敢違背的,可她的肚子就是癟癟的,如今眼睜睜地看著二爺董孝回府不過一月有余,晁雪竟有喜了,潘敏是真紅了眼。
直直地看著云初和晁雪,她后悔萬分,如果當初她肯花五千兩,現在是不是也有了?
“是公主說媳婦的身子弱,需要調理調理,就個開了個方子……”晁雪不安地看向太太。
當初太太是極其反感云初學醫弄藥的。
“是有喜就好,國公府好些年聽不到孩子的哭聲了……”看不出喜樂,太太淡淡地說道。
“真的有偏方在哪?二嫂快給我看看……”
董愛都病入膏肓了,云初還能懷孕,如今晁雪也有了,如果能得到偏方,她一定也行 眼睛看著云初高高隆起的肚子,潘敏控制不住的激動。
“這……”晁雪不安地看著云初。
當初云初就說了,那方子不是產子秘方,自己確實有病,又不是同一種病,那方子能適合潘敏嗎?
反過來,就算潘敏能用,也得經過云初同意啊 也發覺自己心急,潘敏訕訕地看著云初。
太太心一動。
相對于二爺,三爺的生母是她的陪嫁丫頭,為人也沒什么野心,對她惟命是從,董國公渴望董家子孫滿堂,同樣給董家填枝散葉,還是讓三房多生幾個好。
潘敏雖然潑辣,但為人沒什么心機,相對于晁雪,還是好控制的。
想到這兒,就開口說道:“公主要是有秘方,就拿出來給敏兒試試吧,忠兒這一代,子嗣實在艱難……”
“姨媽誤會了,媳婦給二嫂的,的確不是生子秘方,是半年前二嫂月信不調,媳婦才給開了個方子調理,以后又調換了幾次……”見太太皺眉,又轉向晁雪,“三嫂不信,二嫂就拿給她看看,是不是調理的方子?”
見云初說得誠懇,潘敏一屁股坐了下去。看了云初一眼,太太嘴唇動了動,卻沒言語。
屋子沉寂下來。
“對了,竟為二妹高興了,我竟忘了今兒來的正事兒……”一直沒說話的姚闌一拍額頭。
“……瀾兒又有什么事兒?”
“……光祿寺少卿張大人送來喜帖,說是十月二十四嫁女兒”
“張大人嫁女兒?”太太一怔,“不是已經嫁了嗎,我記得年初才去吃的喜酒,聘給了通政司福大人的三公子……”
“那是嫡女,這次嫁的是庶女……聽說是五女兒,叫五娘的……”
“庶女?”太太皺皺眉,沒言語。
光祿寺少卿不過是個從四品的小官,他庶出的女兒,還是沒資格做嫡妻的,充其量是個妾或者續房,有什么好宴請的?
明白太太的心思,姚闌狀似無意地看了云初一眼,笑著解釋道,“我原也和太太一個心思,不過是個妾,請什么酒宴,可是……”她話題一轉,“這五娘卻是不同的,雖說名義上也是個妾,可雙方卻是換了庚帖的,說是大婚那天除了不穿大紅,轎子不從正門進,婆家其他禮儀都和娶妻一樣的,所以才下了請柬……”
“……怎么會有這種事?”晁雪吃驚地問,“這樣娶進來,主母的顏面何在?以后還能鎮住她嗎?”
“誰說不是,我也是好信,就打聽了一下,原來男方是發了誓言的,說是今生不娶,扭不過長輩,為了延續香火,才被逼著納了妾,張夫人逢人便說,五娘的婆婆說了,五娘進門就當媳婦看待,她頭上再不會有主母的,婆家只是扭不過兒子,才委屈了她從偏門進……”
“……世上竟有這等事情?”潘敏也好奇起來,開口問道,“是誰家的男子,卻為何要發誓不娶?”
“這……”姚闌有些遲疑。
眾人的目光刷地一下聚在她身上,屋里響起一陣嗡嗡聲。
“是誰家的公子,竟這么出格?”太太不覺也好奇起來。
“還有誰……”看了云初一眼,姚闌嘆息一聲,“就是那個才被降了一品的翰林院陸侍讀……”
眾人眼睛刷地看向云初,如煙臉色一白,生怕她有個閃失,在背后一把扶住她,感覺云初的后背瞬間變得冰冷僵硬,就緩緩地給她輸功理氣。
出乎姚闌意外,她的話說完了,竟沒有一個人附和她,連潘敏都在看了云初一眼后,就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甲。
幾個小丫鬟已經悄悄地退了出去。
太太臉色陰沉,掃了眼云初,嘴唇翕動,想說什么,想起她如今已貴為公主,硬咽了回去,端茶喝了起來。
雖說早就斷了,可驀然聽到他納妾的消息,云初的心還是止不住一陣陣地絞痛,腰背依然挺直,面色依然雍容,可她的身子竟像不是自己的,僵直冰冷得挪不動半分。
良久,才透過一口氣來,云初發現,此時此刻,屋里靜得嚇人,仿佛古墓荒塋一般,不覺冷冷一笑,出其不意狠狠打擊一下自己,看到自己悲痛欲絕,在太太面前失態,這就是姚闌想要的吧?
今兒也奇了,潘敏竟也沒有隨她湊趣,嘲諷上幾句。
心里想著,余光掃向潘敏,正碰上她討好的目光,不覺心一動。她不理潘敏三番兩次地討好,就是因為潘敏以前總欺負她,看潘敏那目光,她太渴望有個自己的孩子了,如果自己能夠不記前嫌地給她瞧病,是不是就可以把她拉攏過來,借機孤立姚闌?
想道這兒,云初就輕笑起來,剛要張嘴。
小丫鬟匆匆敲門進來回道:“將軍府來報,三小姐不小心摔了一跤,突然腹痛難忍,下面已經見紅了,怕是要早產?”
太太立時驚變了臉,連連揮手,“快、快,備馬、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