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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九章冊封 臘月初六,四皇子正式登基,改元景明,同日頒詔冊立皇后。
因為先帝周年未滿,大典已經將能刪減的細節步驟都刪減了。就剩下了祭天、祭祖,接受百官朝賀。而且對‘潮’生來說前兩項還和她沒關系,都是四皇子獨立完成的。
‘潮’生從四更天就起身了,沐浴,梳妝。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漫長的梳妝過程。宮人宦官們進出忙碌,川流不息。一盤一盤的妝飾用品一字擺開。‘潮’生覺得自己也算見識過富貴了,可是那些造型各異的妝盒里都盛放著什么,她可真的猜不到。替她梳頭的幾位‘女’官都已經上了年紀,其中就有楊夫人。‘潮’生在百忙中朝她看了一眼,楊夫人恭敬的含笑施禮。
“請娘娘閉上眼。”
‘女’官雖然已經有了年紀,可是她的手指和聲音都象年輕人一樣——手指十分嫩滑靈巧,聲音也柔和動聽。
‘潮’生閉上眼,‘女’官把帶著清香氣味的凝脂在手心捂過,然后涂在她的臉上,打圈按摩——哦,這過程倒是很享受,跟進了現代的美容院似的。等把凝脂擦去,再看鏡子里頭,‘潮’生發覺得自己的氣‘色’極好,肌膚就象珍珠一樣有著淡淡的潤澤的光亮。
而且她的‘精’神也比剛才好了,眼睛神采熠熠的。
真享受啊……怪不得人人向往權勢,權勢的確帶來了太多的享受和好處。
‘女’官打開一只木箱,箱子共分三層,第一層向兩側推開,第二層象‘抽’屜般拉開,里面全是各式各樣的梳子——足有上百把。
和那些妝盒一樣,‘潮’生也不知道這些梳子都是做什么用的。她就長了一個頭,要這么梳子干嘛?干嘛?難道她能梳一百條辮子,每條辮子用一把梳子來梳嗎?
這真是已經‘精’減再‘精’減的過的儀式程序嗎?好吧,‘精’簡冊封儀式不代表同時‘精’簡了‘女’人的化妝過程。
等‘潮’生終于梳妝完畢,天已經亮了。
最后幾樣首飾,‘女’官們退下了,由宗親命‘婦’替‘潮’生最后戴上。每個人拿起一樣,替‘潮’生戴上之后,還要祝禱一句,最后一枚釵子由淳郡王的王妃替‘潮’生戴上。她是現在宗親‘女’眷中輩份身份最高的一個人了。
這枚釵子的鳳口中銜了一枚珠子,桂圓般大小,寶氣氤氳,光華四‘射’,仿佛是用金線拴著一個小小的月亮。
梳妝之后是更衣,一重重,一件件——‘潮’生站在那里,銅鏡中映出來她的身影。
宮人跪地替她整理裙裾,‘潮’生緩緩向前走了兩步,手指按在鏡子上。
鏡子里映出她的臉容,‘精’致,美麗……縱然這張臉已經看了十幾年,這一刻‘潮’生仍然從心底涌出一點疑‘惑’,這鏡中的人,真是自己嗎?
眼前的這一切,是真實的嗎?
“娘娘,時辰到了。”
“知道了。”
即使經過簡約,冊封儀式可以折騰去人的半條命。
授受皇后冊印之后,‘潮’生端坐于四皇子身側接受朝拜。
原來冊立與接受朝拜分成兩天——也就是說要折騰兩天,現在合并成一天,已經大大減少了勞動量與繁復程序。
皇后的椅子……坐起來也沒有多舒服,硬梆梆的,‘潮’生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四皇子,他腰‘挺’得直直的,一點也看不出疲倦。
有人說權利是最好的‘藥’……咳,‘潮’生覺得,雖然這個說法未必準確,但是肯定能令人亢奮,連帶著連身體上的疲勞酸痛都能抵消。
她身邊這一位就是很好的證明。
‘潮’生覺得自己大概不是這塊材料,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腰背頸肩都已經僵硬了,雖然是寒冬臘月,卻已經折騰出一身汗來,屁股下面這把椅子設計的也不太合理,有些偏高,坐下之后‘潮’生的腳不能平放,實在太不舒服了。
她安慰自己,好在這冊封和成親一樣,一輩子也就折騰這么一天,這份兒榮耀別人求也求不到,不可能再來第二次了。
典禮的‘精’簡,其他人倒是沒覺得怎么樣,王公與百官還上表稱贊皇帝崇孝崇簡,清明仁和之類的,‘潮’生自己也覺得簡樸一些的好。把錢財人力‘花’在這些上頭并沒多大益處。不過倒是有旁人替她抱不平,比如七公主。
“當初那一位冊封的時候,據說光是貼壁糊頂的的金箔、織金錦緞還有紅綢,足足‘花’了這個數,”七公主伸出手來比了一比:“還不算百官進獻恭賀的禮物呢。那些禮物里有一樽和真人等高的‘玉’像,價值連城……”
‘潮’生一笑。
她不能見過那樽‘玉’像了,陸氏顯然也極其鐘愛那件禮物,將其安置在庫中最顯眼的地方。但是這東西有什么用呢?不頂吃不頂穿,生不能帶來,走也不能帶去,不能在她危急之時給予她任何幫助。
陸氏和當初大公主的母親蔡皇后不一樣。
蔡皇后入‘門’時有豐厚的陪嫁,這些財產現在都歸屬大公主所有。陸氏出身寒微,這庫中的東西,不屬于陸家,都是陸氏成為中宮皇后的這些年里積攢的,有接受的進獻,也有些說不清來路。光是清單冊子就裝了沉沉的一大箱——可見陸氏很會斂財。
先帝政務上頭‘精’明,但對‘女’‘色’上頭顯得有點……咳,這話做晚輩的實在不便說出口,只看后宮現在需要遷移安置的‘女’人的數目就知道了。有許多‘女’人都是只被召幸過一晚,過后就被拋諸腦后了,連一個正式的封號也沒有,也沒有自己的居所,還和其他人一起擠住在一個宮院里。就拿‘潮’生那天看過的一份名單來說,掖庭宮里小小的一個凝‘露’軒,不過五間房舍,卻住了十幾位曾被寵幸過的宮人。不少人都是兩個,三個人住在一間屋里,一個院子只有兩個宮人一個宦官伺候——可見這些人過得是什么日子。而先帝記得這些曾經被送到龍‘床’上的‘女’子嗎?連那些有封號的‘女’人尚且成年累月見不上皇帝一面,更不要說這些人了。
何云起正式‘露’面了,大公主也回了京城。雖然之前京城變‘亂’的那一晚上不少人見過他,但是所有人心有靈犀一般對此事閉口不提,仿佛做了集體瞎子和啞巴。
何云起奉命鎮守昆州,無詔而擅自回京,還在那么個時候“恰好”趕到,誰都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勝者為王,何云起可是新帝的大功臣。要是沒有他恰好帶兵入京,現在皇位是誰坐那還不一定呢。何云起肯定是剛剛偕大公主一起返回的京城,沒錯兒。
“臣參見皇后娘娘。”
“哥哥和嫂子快起來吧。”
四皇子穿了一身常服坐在一旁,‘潮’生拉著大公主的手,但是目光卻落在虎哥身上。
“虎哥,還記得姑姑嗎?”
換做別人家的孩子被皇后垂詢,肯定會討好的答記得,虎哥‘揉’‘揉’鼻子,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不記得是正常的,畢竟他們離開京城時這孩子還小,這些年又沒見過。
‘潮’生笑了:“小沒良心的,虧我還給你換過‘尿’布做過衣裳呢。”
阿永好奇的打量這位表兄——虎哥個子高高的,簡直不象個孩子,而已經象個少年了。他皮膚也象阿羅一樣,黎黑的,有亮光,象搽了油一樣,看人的樣子也和京城的這些人不一樣。京城里長大的孩子,目光都顯得很溫和,象被什么東西框住了一樣。而這位表兄的目光卻有著灼灼的光亮,透著無拘無束的野‘性’。
“你帶虎哥一起去玩吧,可不要淘氣。”
孩子之間的友誼很容易建立,阿永大大的笑開了,拉著虎哥的手就跑。沒跑幾步虎哥就反客為主了,他步子大,比阿永跑得可要快多了。光和其他宮‘女’匆匆跟了上去。
‘潮’生拉著大公主的手坐下來:“嫂子這次回來,還走嗎?”
大公主笑著打量她。‘潮’生氣‘色’還好,衣飾相對于她的身份來說,十分簡素。先帝在時,后宮‘女’子多是華服濃妝,贅飾繁復。這股風氣已經悄然被取代了,新帝與皇后都是務實的人,一時間連宮‘女’的發式都改了最普通的安份的樣式。宮中的作風很快會傳遍京城,然后再向外蔓延。
這總是件好事。
“還要回去的。”大公主說,不等‘潮’生‘露’出失望的神情,大公主接著說:“不過這一回會待得久一些。還有,虎哥我想讓他留在京城。總在昆州,‘性’子野,心也野,他也該認真讀一讀書收收心了。”
“嫂子想讓他在崇文館讀書嗎?”
“嗯。”
‘潮’生點頭說:“阿永眼看也該進學了。”
宮中的慣例,皇子要進學,就要遷到東宮居住。‘潮’生當然不舍得,也不放心兒子這么快就遷出去,所以這事兒一時間就耽擱了下來。
和大公主相比,‘潮’生覺得自己差得太遠了,大公主都能放心把兒子獨自留在京城,自己卻不舍得讓阿永遷到東宮去。
慈母多敗兒,孩子總護在手臂下頭是不會有出息的。喏,明擺著的一個例子就是陸皇后,兩個兒子沒一個有出息。
道理誰都明白,可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