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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血洗安市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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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1853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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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二十一年六月初七,太子李貞親率十萬主力大軍進抵安市城下,與林承鶴所部勝利會師,聚十八萬之眾兵壓安市城,然并未動急攻,而是于離城兩里處立下營壘,諸將紛紛請戰,李貞皆弗許之,唯令神機營督導全軍砍柴伐薪以整攻城之器具,十二日而后成,得各型投石機兩百余、弩車近百,云梯無數,另有沖車數輛,萬事已備,只待攻城,然李貞卻依舊未曾下達攻城令,僅令各式投石機排于城下,每日以巨石轟擊城頭,掩護步兵掘地為壕,諸將皆莫名其妙,問之,則笑而不答,唯令三軍從之,不得有誤,眾軍雖惑,卻莫敢不從,每日挖掘不止,三日遂成一壕,離城不過三百步,長四百丈,寬半丈有余,深亦半丈出頭,呈環狀,將安市城遙遙圍在了其中。風雨閣小說  大壕雖成,李貞卻并沒有就此收手,再次下令三軍掘溝,以大壕為依托,分七路向城墻方向掘進,各溝長、寬、深皆與大壕相近,進抵至城前一百二十余步時,各壕橫向挖掘,再次形成一道環狀之壕溝,限令五日內完工,更下令所有挖掘出之土方堆于兩壕之間,筑成小山,上設瞭望塔,為觀敵虛實之用。

  李貞此舉一出,唐軍諸將固然皆是滿頭霧水,城中高、楊二將也同樣是驚詫莫名,鬧不清楚李貞所欲何為,然,二人皆以為其中必然有詐,實不愿坐看唐軍成事,遂下令隱蔽了半月有余的城中部分投石機陣地動攻擊,意圖破壞唐軍的挖壕行動,此舉初時確曾造成唐軍不小的損失,但很快便招來了唐軍投石機的反擊,雙方互擲巨石,城上城下石彈呼嘯往來,竟日不止,地動山搖間,其狀激烈異常。

  雙方隔空鏖戰四日有余,勝負未分——唐軍所擁有之投石機威力雖較守軍來得強悍,數量也多,然,因城中守軍有著城墻的掩護,并未落在下風,與唐軍投石機陣地日日對戰不休,但卻無力阻止唐軍戰壕之建成,至六月二十八日,唐軍壕成,城中守軍只得偃旗息鼓,又,高懷龍下令守軍多置蓄滿水之大缸列于城墻內側,以監聽地底動靜,防止唐軍挖地道入城偷襲,卻因唐軍投石機轟然動不止,缸中之水始終波瀾不定,此策聊勝于無,不得不將沿城墻內側多布軍力,以為防備之用。

  貞觀二十一年七月初三,唐軍進抵安市城下已近一月,雙方幾番隔空對戰,打得倒是熱鬧非常,卻算不得慘烈——兩邊傷亡人數加起來也不到千人之數,這哪像是在打仗,簡直跟演習是一個概念,這等戰況令唐軍諸將皆大為不滿,眾人明面上不敢有異議,可私底下卻皆是牢騷滿腹,為此進言請戰者極眾,鬧得李貞煩不勝煩,索性閉門不見諸將,除偶爾巡視三軍之外,每日里只是貓在中軍大帳之中喝喝酒,彈彈琴,誰也搞不清楚李貞心里頭到底在想些甚子。

  想什么?其實李貞這些天來啥也沒想——該考慮的早就考慮過無數遍了,該做的也早就做得差不多了,如今李貞只不過是在等待罷了,等的便是其它兩路大軍的消息,尤其是李大亮所部奇襲烏骨城的戰況——如何攻取烏骨城,李貞早就有了定策,然則對于李大亮所部能不能按預定計劃完成任務,李貞心里頭其實也不是太有譜,畢竟其中的變數實在是太多了些,稍微一個閃失,很可能便會功虧一簣,當然了,對于先行潛入烏骨城的“旭日”金組高手以及李大亮的能耐,李貞還是信得過的,倒也能耐著性子等將下去。

  長久的等待固然令人心焦,可有個不錯的結果卻也令人欣慰不已——七月初三,酉時末牌,天剛擦黑之際,一只信鴿從天而降,帶來了李貞企盼已久的消息——烏骨城告破,城守淵太華被生擒,一萬五千守軍戰死兩千五百余眾,余者皆為階下囚,唐軍僅損失不到千人。李貞大喜過望之下,顧不得用晚膳,旋即下令擂響聚將鼓,召三軍眾將議進軍之事宜。

  鼓聲就是命令,一柱香尚未燃盡,一眾將領便已趕到了中軍大帳,按品級高低分成兩列排于帳下,人人臉色肅然中又都帶著幾分的疑惑與幾分的企盼,卻無一人敢私下議論,皆默然而立,恭候著李貞的出現。

  “末將等參見太子殿下!”一眾將領見從后帳轉出來的李貞身著重鎧,人人皆精神為之一振,各自躬身行禮問安。

“眾將平身!”李貞大步走到文案后頭坐了下來,沉穩地一抬手,面色肅然地開口道:“孤宣眾愛卿前來,有二事要言明,其一,孤已得了準信,李大亮將軍所部已于今晨拿下了烏骨城,生擒賊酋淵太華,陣斬無數!”李貞話說到這兒便即停了下來,微笑地看著一眾將領。風雨閣小說  “殿下,此乃大喜之事也,天佑我大唐啊!”

  “是啊,全仗殿下洪福,方有此大勝,可喜可賀也!”

  “漂亮,打得好!”

  一眾將領皆不知李大亮所部的行蹤,此時一聽僅有五萬兵力的李大亮部竟然能拿下險峻的烏骨城,盡皆大喜過望,各自亂哄哄地議了起來,討喜之聲響成了一片,而李貞卻不以為忤,任由諸將熱議了好一陣子,這才笑著壓了下手勢,示意眾將安靜。

  “孤意已決,明日攻城,一戰而定乾坤,不勝誓不收兵,眾愛卿可敢戰否?”李貞環視了一下眾將,將第二件事道了出來。

  “戰!戰!戰!”一眾將領皆是好戰之輩,這些日子以來始終沒仗可打,早就都憋壞了,此時一聽李貞如此說法,哪還按耐得住,各自扯著嗓子便吼了起來,群情激憤不已。

  “殿下,末將請令率先沖城,不成功毋寧死!”眾將喧嘩未定,燕十八已率先從隊列中竄了出來,高聲請命道。

  “殿下,末將愿為先鋒,誓死拿下安市城!”一見燕十八槍了先手,早就憋足了勁要立上一大功的薛仁貴哪肯落后,毫不猶豫地也站了出來。

  “殿下,末將久在遼東,熟知高句麗狗賊之虛實,愿率本部兵馬為攻,懇請殿下恩準。”程務挺也是個驍勇之輩,一見燕、薛二人爭先,他也不甘先鋒大印旁落,從隊尾轉了出來,扯著嗓子嚷道。

  薛、燕、程三將皆是軍中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就個人勇武來說,也是全軍中之最強者,他們這一站將出來,其余原本有心爭先的將領自是不好再出頭,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李貞,指望李貞能將攻的重擔交到自己的手上。

  將不懼戰,士不懼死,此大勝之根基也!眼瞅著三將爭先,李貞欣慰之余,也頗有些個頭疼了起來——三將中,按武藝來說,自然是薛仁貴最強,派他去攻,倒也算是適合,可按官銜來說,卻是燕十八最高,再者,燕十八先前輕敵中伏,剛小敗過一場,也需要一場勝利來挽回名譽上的損失,依李貞的本意,此番攻正是想交給燕十八;至于程務挺么,其久在遼東,與高句麗軍大小數十仗,熟知高句麗軍的作戰習慣,且其為人悍勇,李貞本就有心栽培一二的,此三人誰先上皆無不可,問題是攻之將只有一個,該選誰上,還真叫李貞有些子左右為難的。

  “三位愛卿皆敢戰之士也,孤甚欣慰矣。”李貞心思動得飛快,略一思索,將個中利弊過了一番之后,笑著道:“安市有內外兩城,外城攻由程務挺將軍率三千勁卒為攻,內城由薛仁貴將軍率五千兵馬破之,爾等可敢應承否?”

  程務挺此番站出來請命其實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燕、薛二將皆是李貞的親信將領,本身的武藝也高強得很,程務挺自忖攻重任十有是落不到自己的頭上的,先前之所以站出來請命,不過是不甘心之下,試著撞撞大運罷了,卻沒想到天上居然掉下餡餅來了,一聽李貞如此說法,大喜過望之余,忙不迭地躬身應答道:“末將遵命!”

  薛仁貴一心想要攻,可一聽李貞將攻打內城的活計交給自己,雖說不算稱心,可好歹比起燕十八啥都沒撈到要強得多,自也無甚意見,跟著程務挺后頭也躬身領了命,唯有燕十八卻是急了,瞪圓了眼想要爭辯一二,卻冷不丁見李貞的目光如刀般掃了過來,心頭一跳,啥話都不敢再多說了,苦著臉無奈地退到了一旁。

  “燕東來!”李貞沒有去多理會燕十八的不滿,從文案上的簽筒中取出一枚軍令,高聲斷喝道。

  “末將在!”燕東來先前也想去爭攻之重擔,然則一來考慮到自己實爭不過燕十八等人,二來么,其手下的火槍隊雖說訓練過攻城戰術,但畢竟從未實戰過,心里頭也沒什么底氣,也就不好出頭去爭奪,本想著此戰怕是沒有火槍隊露臉的機會了,卻沒想到李貞居然會在此時點了自己的名,登時便是一愣,而后忙不迭地站了出來,高聲應了一句。

  “孤令爾率本部軍卒明日一早進戰壕,壓制城頭守軍,敢有露頭者皆射殺之,掩護程務挺所部沖城,爾可敢當否?”李貞掃了燕東來一眼,沉著聲喝問道。

  “末將遵命!”早先李貞下令挖掘戰壕之際,燕東來便已隱約猜到此戰壕極有可能便是要由火槍隊來用的,只不過李貞始終不曾明確表露過,燕東來也只能將疑問放在心中,此時聽得李貞如此說法,自是不敢怠慢,高聲應答了一句,伸出雙手接過將令,躬身退到了一旁。

  “何承業!”

  “末將在!”

  “孤令爾率伍千騎兵為護衛,掩護投石機陣地,不得有誤!”

  “諾!”

  “劉君邛!”

  李貞接連點了十數名大將的名,一一分派了相關之任務,末了,豁然而起,環視了一下帳下諸將,高聲喝道:“明日一戰,有進無退,不勝不還,眾將皆須用命,不得有誤!”

  “諾!”諸將盡皆高聲應諾,各自退出了大帳,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唯有副帥李績與燕十八卻沒有走,兀自站在了帳下。

  燕十八沒走,左右不過是打算泡蘑菇,指望著李貞能改變主意,讓他上陣罷了,這么點小心思李貞哪會看不出來,心中好笑之余,壓根兒就不加以理會,任由燕十八在那兒抓腮撓頭不已。燕十八可以忽視,可李績位高權重,李貞倒是不好失禮于其的,這便走下了大位,笑呵呵地看著李績道:“李尚書,可有話要說與孤知么?”

  李績乃老于戰陣之輩,一身何止百戰,其統軍向來以穩為主,卻也不是不知變通之輩,對于眼前這一仗,他有著自己的看法,在李績看來,安市城堅險,非旦夕可下者,此番李貞排兵布陣雖中規中矩,并無差錯,可李績卻不以為明日便能破城而入,眼瞅著李貞如此信心滿滿,深恐李貞重蹈前番李世民統軍攻安市之覆轍,自是有心規勸一番,此時見李貞問,倒也沒有多客套,恭敬地躬身行禮道:“稟太子殿下,如今烏骨城既已落入我軍之手,高句麗內腹門戶已是大開,我軍實不必再強攻安市,留五萬兵馬在此催逼,不令安市賊軍離城即可,大軍盡可取道烏骨,直取平壤,此萬全之策也,老朽不才,愿請命留守,定不叫安市賊軍擾我后路,懇請殿下三思。”

  李績所言之事自是有理,然則李貞卻另有考慮——安市乃是高句麗堅守抗擊唐軍的象征,破了安市城,便是砍倒了高句麗的脊梁,對于下一步直取平壤大有益處,畢竟過了鴨綠江之后并不是一路坦途,沿路尚有諸多軍寨山城,雖說以唐軍之戰力能戰而勝之,可這么一路殺將過去,勢必遷延不少時日,倘若能全殲安市之敵,再算上烏骨城不足五日便告破的威勢,沿途守軍必然膽寒,戰守不能之下,降服的可能性極大,再說了,李貞也有著別樣的安排,對于明日破城而入有著相當的信心,故此,自是不會接受李績的進言。

  “李尚書所言甚是,然孤卻有一破城之妙策,可保明日必能破城而入,況父皇早先有旨意,破安市城必盡屠之,孤不敢違也。”李貞笑著解釋了一番,卻沒說究竟是何妙策。

  “這……”所謂的屠盡安市城其實是李績搗鼓出來的結果,此時見李貞將此事搬了出來,李績心中有鬼之下,一時間還真不知說啥才好了,猶豫了老半天,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李尚書放心,此事是這般如此……”李貞不忍見白蒼蒼的李績過于難堪,這便走上前去,貼著李績的耳邊細細地解說了一番,聽得李績臉色變幻個不停,雖說兀自將信將疑,可眼瞅著李貞信心如此之足,自也不好再多言,斟酌著點了點頭,陪著笑道:“殿下高明,老臣自愧不如,老臣告退了。”

  李貞自是看得出李績此言并非出自真心,可也不想再多加解釋,笑著揮了下手,示意李績自行退下,而后,也不管燕十八還在邊上磨磨蹭蹭地,一轉身抬腳便要轉進后帳去了。

  “殿下,我……”一見李貞這就要走,燕十八按耐不住了,腆著臉竄到了李貞身邊,陪著笑便要出言求肯,可一看李貞面色不善,話說了半截竟不敢再往下說了。

  自上回燕十八輕敵中了埋伏,折損了兩千余騎兵起,李貞便沒理會過燕十八,既不指責,也不評點,就當沒這回事一般,每逢燕十八前來討饒,李貞一概不見,即便是旁的將領前來為燕十八緩頰,李貞也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就這么將燕十八晾在了一旁,鬧得燕十八如今見到李貞就跟老鼠見了貓一般,不過么,李貞此舉并非要拿燕十八開刀,而是故意晾著燕十八,一來是為了讓燕十八好生反省一下,檢點一下自身的不足,二來也是在告誡燕十八別以為是親信,就能百無禁忌地犯錯,其三么,也是起個熬鷹的意思,原打算讓燕十八攻安市城,讓他將滿腔的怒火泄到守軍的頭上,可惜先前三將爭先,為了平衡之故,李貞也只能選擇不是自己嫡系的程務挺擔當攻之責,此時見燕十八那滿臉子的委屈狀,心頭暗自好笑,伸手拍了拍燕十八的肩頭,溫和地開口道:“十八郎,爾跟著孤如此多年了,孤可有虧待過爾么?”

  一聽李貞這話,燕十八渾身一哆嗦,忙躬著身子,低頭道:“殿下,末將不敢有所抱怨,只是……”

  “嗯?只是甚子,講罷。”李貞饒有興致地打龍無敵量了燕十八一眼,輕哼了一聲。

  “殿下,前番追擊殘敵,末將貪功心切,以致中敵埋伏,實末將之大過,末將不敢奢望殿下赦免,只是懇請殿下容末將戴罪立功,明日就讓末將出戰罷,求您了,殿下!”燕十八被李貞看得吃不住勁了,一咬牙,幾乎是嚷著哀求道。

  “不準!”李貞收起了笑容,冷著聲哼道。

  “啊……”燕十八一聽之下,張大了嘴啊了一聲,滿臉子失意之色,卻不敢多言,苦著臉站在一旁,扭捏得跟小丫環似的。

  “哈哈哈……”李貞被燕十八那小樣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燕十八更是滿臉通紅,手足無措至極。

  “明日攻已定,爾就不必再去多想了,仗有得你打,待得到了平壤,孤定準爾攻。”李貞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子,見燕十八不堪已極,不忍再逗弄其,這便笑著給了個明確的承諾。

  “真的?”燕十八沒想到事情竟會有如龍無敵此峰回路轉的效果,登時又驚又喜,瞪圓了眼,不敢相信地看著李貞。

  “孤可是虛言之輩么,嗯?還不快滾!”李貞假意板起了臉,訓斥了燕十八一聲。

  “啊,是,末將這就告退,這就告退。”燕十八知曉自己已無失寵之憂,調皮勁又上來了,嘻嘻哈哈地扮了個鬼臉,一溜煙便跑出了中軍大帳,徑自回營去了。

  “這臭小子!”李貞見燕十八舊病復,自是又好氣又好笑,搖著頭笑罵了一聲,一轉身,行進了后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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