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煮熟的鴨子飛了,烏鴉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薛澤、魏達先及傅素又氣又恨,形勢直轉而下,這是事先誰也料不到的,他們雖然聽到段飛出口不遜,但是卻唯有飲恨從公案后走了出來,三人對望一眼,黯然走下堂去。
段飛當中而坐,拍案喝道:“三位且慢走,不留下聽聽我是如何審案的么?楊大人請上座,與我同審此案如何?”
“如此甚好。”楊慎欣然走上堂,路過進退躊躇的魏達先三人身邊時,楊慎向三人道:“下官楊慎,參見三位大人,下官忝為南直隸副使欽差,專責巡查政務民生,并有監督段巡撫查案之責,三位大人不妨留下聽審,來人啊,給三位大人一旁看座!”
魏達先等三人眼里生機復燃,他們坐下之后心中都開始轉動起來,看來還有一線生機啊,楊慎?莫不是楊大學士之子,神童楊慎?他父親楊廷和一直打壓段飛的,是自己人啊!
段飛待大家都坐好之后抓起驚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天意如環,半刻之前誰能料到會有如此變化呢?現在由本官主審此案,就接著三位大人的進度繼續審吧,吳嬸,請你告訴大家,周氏的為人如何?李景、班進的話可否屬實?你可得據實以告,莫要自誤誤人!”
事情變化如此巨大,吳嬸都一一看在眼里,連三位主審的大人都被趕到一旁去了,她此刻不由暗自慶幸,那些昧著良心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見段飛問起,她輕蔑地看了薛澤等三人一眼,抬起頭看著段飛,昂然道:“大人,周氏一向自愛,從不單獨離家,大家都是街坊鄰居,誰不知道周氏持家有道,賢淑本分?我不知李景、班進為何謊話連篇,竟然說出那種污蔑人清白的話來。”
段飛冷目向班進和李景一掃,喝道:“班進、李景,你們有何話說?”
班進和李景互望一眼,硬著頭皮說道:“大人,小人的話句句是實,吳嬸才是胡說八道呢,請大人明察。”
段飛冷笑道:“本官現在奉命巡撫南直隸,江南道正在本官責權之內,要查明真相實在是簡單至極,你們就不怕反坐嗎?”
薛澤在旁插話道:“段大人,你可不要當堂威脅證人啊。”
段飛冷笑道:“薛大人言之有理,衙役,拿紙和筆墨各兩份來,班進、李景,你們說自己與周氏有染,那你們就在紙上寫出第一次與周氏私會的時間,這種事情男人都會記得很清楚的,你們可別告訴我說自己提前老年癡呆全都忘記了!不許互相張望串供,否則每人各打十大扳!”
筆墨紙張拿來,班進和李景兩人被各自拉到一邊,皺起眉頭想了一會,這才在紙上寫起來,雖然他們識字不多,但是寫個每天都見得到的年月日還是做得到的。
兩張紙被衙役送到段飛案前,早已站在段飛背后的石斌上前接過,交給段飛,段飛拿起來一看,嘴角已勾起一絲冷笑,他一拍驚堂木,喝道:“班進,你寫的可是正德十二年五月初六?”
班進點點頭,說道:“是小人寫的。”
段飛喝道:“你剛才還說自己先與周氏相好,后來周氏才與李景好上的,為何你寫的是正德十一年五月初六,而李景寫的卻是正德十一年八月初三?”
班進硬著頭皮說道:“這……想是他們瞞著小人,小人一直不知道吧。”
周氏突然說道:“大人,他們都在說謊,正德十一年八月初三我與夫君根本不在蘇州,我們回鎮江給我爹祝壽去了,這件事吳嬸或許記得,我們曾經拜托她照看一下家里的。”
吳嬸答道:“對對對,我記起來了,周氏所說屬實,李景,正德十一年八月初那幾天你不是得了寒癥,上吐下瀉好幾日才好嗎?你媳婦日夜伺候,你連站都站不起來,半個多月才出得門的,我記得清清楚楚!”
李景神色慘然,說道:“許是我記錯了吧,大人,小人定是記錯了,請容小人再好好想想……”
段飛冷笑道:“你不必想了,大堂之上明鏡高懸,自有神靈庇佑,你可敢對天發誓自己的確曾與周氏有染,否則不單你被天打雷劈,你的妻兒家人也千刀萬剮不得好死么?”
李景聽到妻兒之名頓時淚如雨下,他仆在地上半天沒說一個字,段飛又道:“今日審完你們本官就要親自前往蘇州查案,證人家屬都在本官的保護之下,班進、李景,你們想清楚了,現在悔改還來得及!”
李景聽到段飛的話之后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后他猛地抬起頭來,叫道:“大人,大人救命啊,昨日我的妻兒都被王世勇派人抓了去,他威脅說我若是不做假供就要殺了我妻兒,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請大人救救我的妻兒,大人,大人……”
班進也當堂翻供,喊起冤來,他的家人也被王家擄走,因此才做假供的,段飛安撫了他們幾句,突然回頭對石斌低聲說了兩句,石斌點點頭,段飛向一直沒說話的楊慎拱拱手,說道:“楊大人,我們奉命巡視南直隸,不知朝廷可派有人手隨從?”
楊慎一愣,說道:“這個……自然是有的,大人難道想帶人這就去蘇州抓王世勇?”
段飛說道:“還不到抓王世勇的時候,本官需要些人手,再去請幾位證人過來。”
楊慎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段大人,華明乃是皇上欽點的錦衣衛千戶,他率領欽差儀仗與侍衛,負責保護我們并聽候我們調遣,段大人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對他說,華明,你還未上前拜見段大人呢。”
先前護著楊慎的幾個壯漢中有一個看起來并不起眼,但是他氣勢沉穩,聞言走上前來,對段飛抱拳道:“華明參見段大人,段大人盡管吩咐!”
段飛仔細看了他一眼,只見此人面貌平平,但是兩眼靈活且炯炯有神,見段飛望來,他眨了眨眼,遞了個眼神兒過來,段飛一愣之后頓時大喜,他說道:“華大人不必客氣,現在時間緊迫,我們隨后再慢聊,請華大人帶上十幾人隨我兄弟石斌前往一個地方請幾位客人過來,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最好帶些身手較好的弟兄過去。”
華明答道:“大人放心,皇上聽說大人遇刺后分外震怒,命我從錦衣衛中挑選了一批好手隨同南來,除非大人要抓的是江湖頂尖高手,否則我等定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段飛放心地說道:“皇恩浩蕩,段飛定不會辜負皇上的重托,石斌,你與華大人快去快回,今日我要將本案在應天的瑣事處理完,來人啊,拿口供給班進、李景畫押。”
班進和李景按了手印之后被押了下去,段飛的目光望向捕頭祁固,祁固心中早已發毛,他下意識地避開了段飛的目光,段飛一拍驚堂木,喝道:“祁固,你可知罪!”
祁固渾身猛一哆嗦,他垂首答道:“大人,小人不知大人的意思,小人一向遵紀守法,請大人明察。”
段飛說道:“你不懂我的意思?那好,我問你,作為捕頭,你平時無需上街巡邏,周家距離府衙那么遠,你當日為何出現在現場那么快?據證人所言,當日吳嬸之子吳益去報官的時候才出門就見到了你們,你莫不是早知道周家會出命案,所以特地帶著人早就在周家門前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