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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二三章 【風卷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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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飛與石斌正食之無味地啃著涼饃的時候,郭威興沖沖地闖了進來,見到兩人便喜滋滋地說道:“阿飛、阿斌,你們起來了呀,可惜,今早上的熱鬧你們都沒瞧著,真比看大戲還精彩呀。”

  “是嗎……案子審得怎么樣了?”段飛淡淡地問道。

  郭威感覺到他們的不爽,換了語氣說道:“呃……很順利,一大早閔大人得知已經抓到兇犯,便立刻升堂了,許大人也聞訊趕來,看情形是想找些茬的,不過那五人一審便竹筒倒豆子般都招供了,連板子都沒打便畫押結案,許大人連插口的機會都沒有,我看他快要被氣倒了,這邊剛剛審結,那李老板的帖子便遞了上來,嚴大人跟閔大人說了兩句,閔大人當堂將李老板傳了上來,李老板氣鼓鼓地上得堂來,見到自家的伙計跟那五個兇犯一齊并排鎖著跪在堂前的時候,那臉色變得可真快啊,立馬就從問罪便成問安了。”

  這些都在段飛的預料之中,想了想,段飛道:“阿斌,待會你去鶴來樓定桌酒席,再去把海子帶進來,我們一起瞧瞧他們幾個,威震城東的八大金剛恐怕就這么散了,在牢里喝頓散伙酒吧……”

  “嗯,我這就去……”石斌抓起皂角帽戴上便出去了,郭威見段飛心情不好,安慰兩句也走了,段飛對瘋狗他們幾個沒什么感覺,但是對江昌……這個家伙,打暈了他,又照顧了他一個多月,段飛醒來之后基本上都是他照顧的,若非江昌,段飛要適應這個世界恐怕沒這么容易,那短短的十來天里有歡笑也有淚水,這個家伙怕是沒那么容易忘記的了……

  段飛想出去走走,便披上了件外衣,這件青色的長袍還是江昌到成衣鋪子里給段飛半搶半買來的,睹物思人不免又一陣唏噓。

  三月的江南,處處充滿綠意生機,微風吹拂之下眼望煙雨朦朧中如詩如畫的美景,整個人都如同醉了一般,段飛的心情不由漸好。

  但是,卻有人打破了這閑適的意境,一個令人心煩的聲音喝道:“段飛,你當值時間不穿公服,在這里躲懶么?”

  段飛回過頭來,向許毓抱拳道:“許大人,在下的公服在昨晚抓捕兇徒的時候撕毀了,我也不是躲懶,是嚴捕頭放我的假,讓我休息兩日的。”

  “胡說!”許毓說道:“明明是你故意撕毀公服的,按大明律當……”

  “當什么啊……”嚴捕頭的聲音在另一邊響起,截斷了許毓的話,嚴捕頭向段飛點點頭,然后朝著許毓道:“許大人,段飛撕毀公服那是臨機應變所為,就算到刑部公堂上也沒二話說,許大人,大家都在同一個衙門當官,何不給我個面子?不要再處處與段飛為難了?”

  許毓鐵青著臉拂袖道:“你便護著他吧,刑部公堂算什么,咱們走著瞧!”

  許毓氣鼓鼓地走了,嚴捕頭的臉色也很難看,段飛走到他面前,剛想說些什么,嚴捕頭把手一揚,道:“不必說了,這不是你的錯,他既然不給我面子,那咱們也不必給他面子,東廠雖然厲害,但我也不是軟柿子可以任由他捏的,哼,鬧將起來看最后誰倒霉!”

  望著兩個氣沖沖的背影遠去,段飛嘆了口氣,這便是官場,大明最底層的官場便已經如此,不知道上面的水會有多深,公糧果然不是那么好吃的啊……

  段飛的游興全無,好在石斌帶著何海很快就回來了,三人什么也沒說,見面之時各嘆了口氣,然后便進了牢房。

  江昌等五人是每人一間牢房單獨關押的,見段飛他們進來,瘋狗幾個都把頭扭開了,江昌卻神色激動地撲到柵欄前,叫道:“飛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段飛嘆了口氣,道“路嵐也不想死,可你們卻殘忍地殺了他,就為了那些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誘惑,你們竟然下得去手,這叫我怎么幫你?”

  “那我豈不是死定了?”江昌怔了一會,又大哭起來。

  “哭什么,腦袋掉了不過是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誰讓你耳根子那么軟,人家哄你兩句你就當真了!”段飛凌厲地罵了幾句,隨后語氣軟了下來,說道:“我知道叫你單獨殺人你是下不了手的,但是有人誘惑你,逼你,在那種特殊的環境下,人的心情與意志不能以常理來定奪,就如那些邪教,總是拉一群人來進行教唆,其中還暗藏很多托兒,如此才能將一個正常人引入觳中,這叫從眾效應……”

  江昌并不笨,他立時會過意來,抹了把眼淚,連聲道:“對對對,我是被逼的,本來我也下不了手,但是看到他們那么做了,眼前一片血紅,好像入魔了一般……整個人都不是自己了……”

  黑猴兒冷笑道:“在這里說有什么用,自己慢慢到一邊練去吧,段飛,我們哪里露了破綻?我們已經招供畫押,死是死定了的,你就讓我們做個明白鬼吧。”

  段飛搬了椅子坐在牢房間的過道上,說道:“今天怕是咱們八大金剛最后一次團聚了,我在鶴來樓定了桌酒席,就當散伙酒吧,酒席之上不談公事,在酒菜還沒送來之前倒是可以隨便聊聊……”

  頓了一頓,段飛說道:“一開始許大人便懷疑是幫會殺人,但是我和石斌絲毫沒有懷疑你們,我們反駁了許大人的看法,直到昨天中午我都還沒懷疑到自己兄弟身上,事實上昨天我只是突然心中一動,幾個小線索突然聯系到了一起,剎那之間我開始懷疑你們四個……”

  “我剛搬離土地廟,就有人在那里藏尸,說明兇手對城東、對我很熟悉,犯罪現場的證據可以推出兇手有四個人,八大金剛正好只剩四個,誰能在光天化日下當街將人劫持走?幾個整天在街上混,整天呼朋喚友攀肩搭背橫行街市的無賴最不引人注意,李家擺酒席,廚師的刀丟了,正好當日你們幾個在附近做生意,而白手剛好就是一個神偷,還有,黑猴兒你不該去試探我,恰好我又從石斌那里得知你們晚上有個聚會,看似無關的一堆線索突然間連接在一起,我想不注意你們都難了。”

  “你其實什么都不知道,也沒有恢復記憶,我真傻。”黑猴兒懊惱地掐了自己一下。

  段飛道:“是啊,昨天深夜走入巷子里的時候我雖然知道大概兇手是誰,卻還不知道為什么,也不知道兇手其實不止四個,直到你們四個都否認敲我一悶棍的時候,我才突然醒悟到,背叛我的兄弟不止四個,而是五個!”

  “背叛?是誰先背叛了我們?”瘋狗哼了一聲,道:“是你說要去考秀才,我們才最終下定決心自己干一場的,若不是你們三個先背叛我,我又豈會走上這條路!”

  段飛道:“沒錯,你是最后加入的,我想黑猴兒最先說服的應該是白手,他總是心高氣傲,想當一個名揚四海的俠盜,可俠盜是不會無故殺人的,更不會因為朋友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而心生怨懟,黑猴兒,我想那個蠱惑你的人絕對不會只是邀你去做個山大王吧?”

  黑猴兒悚然變色,正在措辭反駁時,段飛冷笑一聲,道:“我也不想知道究竟是為什么,否則難免又是一場綿延的禍事。”

  沉默了一會之后江昌問道:“飛哥,你什么時候知道第五個人是我的?”

  段飛嘆道:“是黑猴兒告訴我的,當時我只想到加上一個引導者在現場應該有五個人,卻還難以肯定到底是誰,說實話我懷疑過海子,懷疑過阿斌,卻很少懷疑你,直到黑猴兒將你從黑暗里拉出來,我才痛心地發現,第五個人竟然是你!”

  “為什么?”黑猴兒驚疑地道:“我覺得這是一招妙棋,可以試出你是否真的想帶我們遠走高飛干一番事業呀。”

  段飛叱道:“你是自作聰明,事情真有那么巧?要逼我殺人的時候就有個好兄弟送過來了?再說你臨時起意,匆匆忙忙把江昌弄出來,繩索都松松垮垮的,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怎么會上當?”

  “唉……”黑猴兒再無話可說,段飛看看石斌,又看看何海,道:“你們怎么不說話?”

  石斌苦笑道:“有什么好說的?罵他們一頓?有什么用呢?”

  何海突道:“飛哥,你真的懷疑過我們嗎?”

  段飛坦誠地說道:“當然,在有確實的證據指向你們的時候,我也不能因私廢公,你們不會怪我吧?”

  “沒,只是有些不好受……人心隔肚皮啊,發現尸體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殺人的是自己的弟兄,你懷疑我也是應該的……”何海苦笑著說道。

  鶴來樓的酒菜送了進來,段飛塞了些銀子給獄卒通融,江昌等五人便被放了出來,他們戴著鐐銬圍坐在桌旁,黑猴兒、瘋狗他們幾個都看開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聊起了往事,一如往日,唯有江昌有點放不開,大家灌了他兩碗黃酒下肚,他也有說有笑起來。

  酒席一直吃到了點燈時光,酒盡席散,寶應縣八大金剛從此成了過去的傳說。

  PS:謝謝大家的支持,尤其是這幾年跟著我到處流浪的讀者,辛苦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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