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過度開發的現代不同,古代的中國內陸當真是山清水秀——換句話說就是到處是森林人煙稀少。還好憐星的輕功修為已經能夠踏樹枝而不落,一路高來高去,在樹冠上向東方向行進,走走停停,直到正午時分才遇見一隊打著鏢局大旗的人馬。大旗是紅邊藍底,上面繡有一直作勢欲撲、栩栩如生的斑斕猛虎,一側書有“天虎鏢局”四個大字。旗下人馬眾多,可見是一實力強悍的大鏢局。
憐星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荒山野嶺的貿貿然接近押鏢的鏢客,實在是個忌諱。但她從昨晚三更出發,到現在已經是次日正午,一路上又虛耗功力提氣飛奔,實在是有些倦了。
——更重要的問題是:她迷路了。
這是憐星第一次行走江湖遇到的最大挫折。要知道古代又沒GPS又沒路牌,城鎮也稀疏零落,一個從來沒出過門的小女孩胡亂趴趴走迷路也屬正常。若再找不到正確路線,只怕今晚就得學貝爺野外求生了。
想來這鏢局也不會和她一個小女孩為難,大不了問個路就走人也行。想到此處,憐星趕緊追上前去。
天虎鏢局行進的速度不疾不徐,透著一股沉穩大氣。足足十名鏢師開道,十六名鏢師各在鏢車二側守衛,八名鏢師斷后。鏢車上坐著一男一女,男子莫約六十幾歲,長須及胸,虎目似電,身邊的女子倒是三四十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腰間配著一柄精鋼長劍,十分干練。
天虎鏢局是南方五省最大的鏢局,鏢局主人名叫呂騰空,與夫人西門一娘皆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若不是這次要壓一批逾萬兩黃金的紅貨,他也不會親自出山。
憑天虎鏢局和他呂騰空的赫赫名望面子,三山四海的黑道朋友也沒幾個敢來招擾的。一路上的確至今也沒有出過半點岔子。呂騰空正欣慰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呂麟在前方主事,心想著再過幾年就可以把鏢局托付于給這個出息兒子。忽然右側的山林間,奔出一位嬌小的身影。
右側的幾位鏢師反應極快,“錚!”地一聲拔出刀來,警惕地望向陌生來客。只是定睛一看,來客赫然是一位穿著襦裙的嬌小女童。
呂騰空心中暗贊,不遠處的女童容貌氣質都極之出色,面帶甜笑,讓人敵意全消。若再長個幾歲,一雙幽幽星眸只怕能教人的魂兒都勾去。但這年頭黑道剪徑手法百出,若開場先派個可愛女童出來,倒也算不上什么新意。
再說若真是柔弱的小女孩,怎可能出現在這等荒山野嶺之中還能一臉輕松的微笑?
“各位師傅日安。”小女孩的用銀鈴般清脆的聲音說道,還老氣橫秋地拱手來了個抱拳禮。
中原江湖上就算要動刀兵也講究一個禮字,對方抱拳行禮,自己這邊自然也得還禮。只是給這么小不點的女孩兒行江湖禮還是頭回,幾位年長的鏢師都有點臉色古怪。
打頭的一位俊偉青年正是呂騰空的兒子呂麟,他不由地灑笑道:“小丫頭,這荒山野嶺的攔住咱們,意欲為何呀?”
比起老爹,呂麟終究是嫩江湖,雖無惡意,但對著小女孩語氣不免帶來調笑的意味。還好憐星并不在意,輕輕一笑,道:“我迷路了,所以來找各位師傅打聽打聽。”
“迷路?”坐在馬上的呂麟雙手抱胸,笑道:“你這般的小女孩跑到荒山野嶺里迷路,倒也是一樁奇事。”
另一位中年鏢師皺了皺眉頭,按著腰間鋼刀,開口道:“敢問姑娘到底是何來歷?”
他們還沒有放下警惕,果然是職業的。憐星聳了聳肩,還好她早有準備,手腕略微一旋,便取出從宮中帶出的信物。
一朵晶瑩剔透的墨玉玫瑰。
看見女孩芊芊二指夾著的那朵墨玉玫瑰。呂麟還滿頭霧水,呂騰空倒是面色一凝,與妻子對望一眼,頓時雙雙從鏢車上躍下,走到憐星面前,拱手道:“姑娘是移花宮中人?”
靈鷲、移花、神水三宮威名赫赫,隱世而獨立。相對而言還屬移花宮宮主最常在江湖上走動,乃是立于江湖頂層的大宗師,神仙一般的人物,又是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黑白二道的龍頭掌門皆極給面子。天虎鏢局縱然家大業大,卻不過是江湖草根,遇見移花宮中人,就算是個小侍女也不敢怠慢。何況能拿著墨玉玫瑰外出行走的移花宮門下,必然個個都是身懷絕技。
憐星倒沒預期到移花宮的身份這么好用,嘻嘻笑道:“正是,如此便可信我不是剪徑的小賊了罷。”
“哈哈,移花仙宮自然是看不上咱們這點兒紅貨。”呂騰空笑道:“姑娘是要去哪?前方四十里便有村鎮,再過三十里,即可到白云城。”
“嗯……”其實憐星自己也沒什么確切目標,隨口問道:“白云城?城主是葉孤城的那個白云城嗎”
呂騰空道:“正是那位葉城主的白云城。”
“那我就去白云城吧。”憐星甜笑著點頭道:“謝謝伯伯了。”
眼看憐星問完路就很光棍地準備走人,呂騰空略微猶豫一瞬,便開口道:“姑娘且慢,吾等也是要去白云城。路途遙遠,你若不嫌棄,可與我們一道前往。”
呂騰空平日見個像點蒼崆峒之流的中等門派的掌門都規規矩矩以弟子之禮待之,而這些門派在移花宮面前只怕就和土雞瓦狗般不值一提。如今有機會對移花宮示好,他自然要表現一下。再說憐星的確是極可愛的女娃兒,老江湖的他方才已看出憐星行走時左腳略有不便,想來是身有殘疾。讓這樣的殘疾小女孩自己孤零零的趕上幾十里路,自命正道的他也略有不忍。
實際上憐星的確是很累了,她殘疾的左腳需要一直灌注真氣才能正常活動。會讓呂騰空看出她的殘疾,正是她已經有點真氣不繼的表現。既然呂騰空主動提起,她便點了點頭,坐在了尾部的一輛馬車上休息。
坐在馬車上速度比自己施展輕功趕路慢了許多,還好憐星并不急著趕路。在馬車上調息休整。一路無事,直到傍晚時分到達小鎮,那呂騰空的妻子西門一娘來邀她一道用膳,小憐星才挪了窩。
乘著用膳之時,憐星在老江湖呂騰空口中打聽到了最近的許多天下局勢,初步了解了自己所在的時代局面。
時代還是北宋年間,南方方臘作亂,竟已占據蘇浙二省的大部分城市。山東草寇梁山泊以二萬人大敗朝廷十萬之眾,風頭正是當今第一。這些倒沒什么,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居然是武道強者,內修“九玄大/法”,外修一手“天地霸拳”罕逢敵手。其子完顏宗弼(金兀術)亦極有能耐,打得遼國節節敗退。可嘆外夷英雄輩出,大宋朝的朝堂上卻是烏煙瘴氣。即沒能耐抵御外敵,又沒能耐鎮壓的亂黨。
對于這點憐星也很是無語,她二個任務中的“逐鹿天下”若選擇扶持宋朝,那難度只怕要比扶持女真人什么的高出幾倍,可若扶持外族,在感情上又有障礙。
朝堂上的人才雖比不過外人,但江湖上中原卻是人才輩出。中原高手分黑白二榜。白榜乃是廟堂中人,比如現階段的目的地“白云城”的葉城主位列白榜。黑榜則是不具官位的江湖宗師。宇內三宮中神水、移花二位宮主皆位列中原黑榜上位。單單靈鷲宮的虛竹子先生卻是西夏一品堂的首座,全因他妻子是西夏國公主。
除了這些武道宗師,江湖上還排出了黑白二道青年一輩的潛力榜,其中一個名字讓小憐星感覺有些古怪——“鐵劍俠少”燕南天,現在他的名氣似乎還不是很響亮,畢竟才出道不久,“神劍”之名大概還得等上個十年八年的。
“大家都很年輕呀庫庫庫……”憐星偷笑起來,有一種東成西就的感覺呢。當然,在這個時代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大概都還沒生出來,中神通的王重陽可能還是個比自己都小的小正太……
正在小憐星自顧自地暗中偷樂的時候,卻沒料到又一位和她頗有緣分的“年輕人”貿然出現了。
眾人正在用膳,忽然周圍動物家畜的噪音四起。呂騰空微微皺眉。這兒是村落,豬叫、雞鳴、羊嘶、牛哞聲都屬正常,只是不應該這么凄厲,這么讓人心不安了。
隨著這些古怪的聲響,幾個從模樣到打扮都同樣奇怪的人出現在小鎮中。
一個胖得匪夷所思就算豬八戒都比不上的大胖子,一個戴著雞冠鐵嘴的彩衣男子,一個全身疙疙瘩瘩的肌肉好似鐵塊,又在頭上裝了二個牛角的巨漢,一個干干瘦瘦,雙眼泛綠,讓人看著就起雞皮疙瘩的綠衣后生,一個長得好像猴子,動作也像猴子的青年。
他們,全部都跟隨在一位丑陋又奇怪小侏儒身后。
丑怪的小侏儒穿的衣服卻是最好最名貴的,活像個唱戲的。但他雙目中透露出的光芒,讓那些怪人老老實實跟隨的氣場,卻讓天虎鏢局的人都明白道:這才是最不好惹的人。真正的兇不在外表塊頭上,而在是骨子里,在靈魂里。
——若有人覺得他很可笑,那他一定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很可憐。
小侏儒隨意地看了看周圍,村落的民眾頓時四散,他似乎也懶得理,只是對余下對天虎鏢局的眾位鏢師冷笑道:
“十二星相,取紅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