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聽了月芷的驚喜,連忙湊過去。此時錦帛已經被月芷疊了一層,不過平鋪在地上仍舊很大。月芷用夜明珠孱弱的光亮照出錦帛地圖上監牢的方位。
監牢所在的地域用一座房子似的圖形做了標記,而上面則寫著兩個“監牢”的小篆。扶蘇面上笑容頓時浮現,不過轉而便收斂了,有些難看,道:“監牢找到了。可怎么過去?”
月芷一脫口而出,也沒仔細想便道:“走過去呀?難道還能走馬么?”
扶蘇輕笑一聲,道:“監牢找到了,可眼下我們又在武陵的何處?”
月芷啊一聲,輕呼一下有些頹喪道:“是呀。監牢找到了,我們卻找不到地圖上我們在哪里呢”
扶蘇將夜明珠接過來,在整個地圖上繼續搜索起來。這副地圖十分精細,扶蘇能找到的信息十分詳盡。眼下,扶蘇也不心急,沒有把握,最好還是不要妄動的好。扶蘇眼下沒有那個本錢去搏。既然如此,那就將步子走得穩穩地好。
將地圖攤開,扶蘇開始仔細搜索地圖上的信息。而月芷身為墨家門人,雖說專攻醫術,可地圖之事也是明白的。地圖詳盡,老老實實安心尋找,總能找到的。
地圖繪制很精細,各個地理方位都有標志。不同于尋常地圖,這武陵密圖繪制的不是山川河圖,而是武陵各種密道機關,標明著倉儲物資,機關使用方法等等。甚至,還有武陵守陵軍分布的地區。巡卒巡邏路線的設定,備用路線等等都有詳盡的書寫。扶蘇簡直有把繪制地圖的人親一口的想法。有了這份密圖,扶蘇很多東西都要便利許多。
很快,扶蘇就找到了關系己身最重要的地方:糧倉!
看到糧倉標注的位置,扶蘇簡直要笑的跳了起來:“竟然是在這里!”
月芷一聽扶蘇的話,趕忙過來,道:“找到了?怎么找到的,我怎么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呀?”
扶蘇開心地摸摸月芷湊過來的腦袋,自從扶蘇說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那個秘密之后,扶蘇的舉止不再拘泥,隨性了許多。再說,眼下也沒有侍衛在側,也沒有史官跟隨,扶蘇可不怕自己的言行被傳出去。當然隨行些心情愉悅嘍。
月芷有些著惱地橫了扶蘇一眼,轉而繼續道:“公子公子,快說呀,我找到許久,可都沒有找到誒。”
見月芷此刻跳脫的性子,扶蘇也不再逗月芷,道:“還記得我們剛剛掉落下武陵的時候嗎?”
月芷想了想,道:“當然記得,當時,我可不想理你。也不知怎么著了魔,竟喜歡了某人。”
扶蘇聽得月芷這般大膽,心想月芷可這墨家門人可真不是白說的。這般敢言,靜動隨性,可算回復了初見時候的那個月芷。開口道:“那你看地圖上。”
月芷順著扶蘇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地圖上的四字:“八卦密牢?”
扶蘇笑道:“明白了吧。地圖上沒有糧倉的標志,想來當初也沒有設計存儲糧食的地方。你找儲糧的倉庫,當然找不到這地方。順著八卦密牢里順著暗河沖出來。再看眼下我們在哪里?”
月芷眼睛笑得瞇起來,彎成一個月牙兒道:“那,你說你的那些親衛現在在哪里呢?”
扶蘇聽得月芷的提醒,道:“你是說?他們也跟著出來了?”
月芷說道:“哼,只怕不單單是出來的緣故。應該也被關了起來吧。”
扶蘇一聽,頓時恍然。算算時間,被關到地下迷城也有兩天時間了。且不管地上如何,地下迷城這里,那些親衛哪里會有扶蘇這么好的機遇能碰巧密牢被暗河沖破帶到武陵的糧倉來?這些親衛都是百戰余生的老兵,廝殺不懼,可要面對地下這機關暗道能沖破密牢的未必有幾個。最好也不過搏殺后被生俘,或者慷慨就義。想到這里,扶蘇的神色有些黯淡。
扶蘇自己的所在的那個地下密牢既然被沖了出來,再想去原地找那些被囚的親衛,只怕未必能找到了。不過如此也好,只要不死,魚家總要將人關在監牢的,此番能在監牢里找到幾個就是幾個吧。
扶蘇開口道:“監牢,距這里,不遠呢。”
月芷駭了一跳,在仔細看順著暗河沖到的地方:“順著暗河沖下來,能作為糧倉的,也就監牢旁邊的這些倉庫了。怪不得這些倉庫都不是用作儲糧的,原來,這里有些都是關押犯人的吶。”
監牢歷來都不是好地方,又臭又黑暗,女孩子一想到自己所坐的地方竟然是監牢,當然不會喜歡。月芷面上說的害怕,可捏著的匕首卻不代表月芷會怯懦。扶蘇心中想著,若是遇事,月芷只怕較一般男子都要奮勇吧。
撇去這些遙遠的念頭。扶蘇起身將那高瘦巡卒的皮甲披上。一邊也對月芷道:“還好那兩個巡卒留下了一副制式皮甲,用這些東西,說不定還能潛入監牢里去。”
月芷聽了,疑惑道:“可是,我們身形不一樣啊。”扶蘇身形偉岸,跟那高瘦巡卒除了身高其他任何特征都對不上。至于月芷,那就更不對了。月芷眼下年方二八多一,身材還顯嬌小,除去身高也跟那矮胖粗漢完全不一樣。更何況,月芷這臉蛋,如若裝作男子,一身皮甲男裝倒也能裝出幾分。可只要見到月芷這美若桃花的容顏,誰會扯淡去信這是一個矮胖粗漢?
扶蘇想了想,對月芷道:“要是芷伊在就好了。”
月芷輕呼一聲:“啊。”
扶蘇看著月芷尷尬的小紅臉,輕笑起來。月芷性子這般,靜動隨性。若是要外出,女兒身總是不便的。自然要喬裝男裝打扮,上次在隴西郡府衙門月芷還扮作男子娶了一房美妾,這種荒唐事也就月芷率性能做得出來。而月芷自己又不會易容術,芷珉武藝高強,性子卻是粗疏些。芷伊作為芷珉的妹妹則相反,武藝算是一般,可性子就要精細許多。然后簡單推測一下,精通易容術的當然就是芷伊了。
月芷輕哼一聲,貼過身子去,扶蘇手背之上的細肉頓時遭殃起來。
武陵監牢。
“吵什么吵,都給我老實點。吵著早死去見閻羅嗎!”一個暴戾的喝聲朝著監牢中哀嚎的犯人一陣喝聲,顯然這名獄卒心情正不爽著。而哀嚎的犯人死死咬住嘴唇,迫于淫威,也安靜了許多。
監牢內相鄰的兩個監房內,木制監牢隔開的監房顯然擋不住犯人們的交流。
“什長,老吳頭這次恐怕撐不過去了。”一名泥頭垢面的漢子對監牢另一邊的一個披頭散發的漢子這般說道。
那漢子聽了,也未扭頭,兩人聲音都壓得極低,以防被獄卒聽見。聲音反而聽著多了一份詭秘的味道,近似幽魂喃語:“撐不住,也要撐住。公子只怕也在這地下里,跟你我一般跑了出來。你跟老吳頭說,我們幾個性命本就該早死的,這番就算要死,也要等公子脫難再死!”
那泥頭垢面的漢子苦笑一聲:“缺醫少藥,也只有看這個念想了。”
這兩個人犯都是扶蘇的親衛隊,扶蘇貼身親衛百人數皆是武藝高強,經驗豐富之輩。也不知扶蘇是否命數太差,竟然惹得連連遭劫難。而跟著扶蘇兩次深陷絕地,扶蘇的親衛隊當然也不好過。古時親衛都是將領心腹之人,若是主將身死,而親衛獨活,無論按不按律法這些親衛都要論罪懲處的。也虧得扶蘇是個寬宏大量的主,換個人過來,自己幾次遇難親衛都沒幫上忙,只怕連統統殺掉的心思都有了。
扶蘇知道自己身邊這些精銳老兵的作用,用作衛兵本來就有些屈才。要知道,這些老兵百戰余生而來,死人堆中爬出的精銳其經驗之豐富都是難得的。一百人,統統放到基層去,很快就能將一支三千人的軍隊撐起骨架來。只要三個月嚴酷的訓練,這支軍隊就能有相當的戰力迸發。
如此,這一百親衛在黃河那次大難后都被扶蘇赦免罪過。而且仍舊是原地用作親衛,光是這份信任,就能讓這一百親衛位置死心塌地!而這三人,便是這一百人之中的三名親衛。扶蘇被漩渦吸入,其余地方也有漩渦以防不備的。而這些親衛也被吸進,因此跟隨。
漩渦之下便是魚家操控的武陵,且不論武陵如何窮盡墨家墨工之才造就的這等奇能。就是魚家守陵軍一發現扶蘇親衛,能是如何?當然旋即廝殺起來。
一百人里起碼有三十余人被吸了進去。扶蘇和月芷能在一起,倒是異數。而那老吳頭,便是和魚家守陵軍死斗后受傷被俘的一名親衛。三十余人最后本著盡忠心思戰死的就有十六七人。其余活下來的二十人,都是腦瓜子稍顯靈活,知曉扶蘇極可能未死被吸入武陵的親衛。這些人,憑借著武陵的廣闊倒也跑了出去。
不過守陵軍一千余人,撒進去,二十人陸陸續續都是力竭斷糧又被抓了回來。魚家也許打著別的心思,總之沒有殺掉這二十人。養著沒廢掉多少糧食,便沒管了。
被喚作什長的漢子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小心遞過去道:“這是我留下的最后一些傷藥,小心著,別被發現了。”
泥頭垢面的漢子驚喜不已,小心接過去。卻不想,監牢盡頭猛然一陣聲響。一陣火光閃耀,兩個漢子面面相視,眼中火光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