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幾許情深,白首未敵榮華!”
你道進入帳中的能是何人?自然是我們的大皇子扶蘇。上官泰、程雅琦、魚子染三人這番恩怨糾葛扶蘇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畢竟有王芙這個地頭蛇,這點消息很容易得知。魚子染仗著朝中九卿姑父的魚陽古,橫行鄉里不說,來了九原還如同惡狼一般盯上了程雅琦這般靈秀的聰慧女子。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緣。可看魚子染這種瘋狗,自己心氣不順,就毀他人姻緣,仗著家族中的勢力或引誘或威脅程雅琦。以此自己來發泄不滿,想要站在上官泰的痛苦上享受快樂。且不說程雅琦家中那個被官途權位迷了眼睛的父親,就說魚子染這種瘋狗。也是十足的可惡。
自從魚子染和上官泰爆發沖突之后,剛剛到達帳外的王芙和扶蘇就止步帳外靜靜聽著。一步一步看著事態瞬間惡化失控,看著上官泰這個白癡笨蛋在連敵人手中的牌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胡亂發力。
雖然一時間得了上風,狠狠在眾人面前削了魚子染的顏面。可上官泰根本就沒有抓住事情的關鍵點,根本就沒摸清楚程雅琦為何會突然一反常態和魚子染“情同意和”起來。
這種情況下,不按捺住情緒,反而主動激化矛盾。看到這里的扶蘇心中扼腕嘆息之余,也不禁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年少幾許情深,白首未敵榮華……”
這一長嘆出來,帳中的氣氛頓時被打破。扶蘇,眾人或許可以不在意,就算不交好給得罪了,也無妨。可跟在扶蘇旁邊的王芙就不一樣了。
王芙身為帝國頂級門閥的女兒,光是這等顯赫身份的光環就足以耀華眾人的眼球。于是一個個眼光灼灼地盯著王芙。只等王芙表態,眾人立刻附和,瞬間將局面控制下來!
王芙入賬,手中同時還捧著一個方尺大的精致玉碗。這等本是侍女做的事情,王芙卻興致盎然地接受過來,說是自己做的佳肴要自己端過來,再加上其他,這才耽誤了許許多多時間。
一眼,王芙便知道到了帳中的情況。本就在帳外聽了一會,現在的入賬親眼看到了眾人的表情。略一分析,哪里還沒明白這情況。
王芙心思聰慧,加上王家在九原本就實力強悍,這種消息早就入了王芙的耳中。自然不會被魚子染的表演所迷惑。
王芙此時收斂了許多光芒和銳利,可其自身的本事和手段眾人卻不敢小覷。從一開始入賬,王芙臉上都帶著溫和的微笑。看到這種場面,臉上笑容越發溫和,輕柔的聲音響起:“今日本是小女子招待各位公子小姐夜宴。諸位若有口角,看在小女子的顏面上。不若,就化干戈為玉帛,可好?”
離王芙最近的蘇扶心中一愣忽然感覺到一抹酸楚和不自然,瞬即掩去,仍舊神色淡然不變。同時也對王芙此女的高看了一等。原本按照王芙的性子以為這神女定然會以雷霆萬鈞的手段來平息事端,事實上王芙完全可以這般做,也能徹底做到,將魚子染死死壓住。就算魚子染有何怨恨的心緒也不敢反對。
卻沒想到,王芙竟然用這種溫柔的口吻,近似請求的態度來平息事端。
王芙此言一出,眾人哪里還聽不出其中諸多意味。皇甫曄和黃呈都是心思聰敏的人物,皇甫曄頗有急智,首先開口道:“芙小姐這般說,真是大家氣度,實在令小生佩服。魚兄,上官兄,雅琦姑娘。這事就暫且按下不提,今夜不談紛爭,只為取樂如何?”
王芙轉頭朝著皇甫曄微微一福,臉上的笑容溫和如三月春風。
皇甫曄面有得色,施施然坐下。
另一旁的黃呈心中懊悔被皇甫曄搶了先,也忙不失出言道:“魚兄,上官兄,若要得佳人一親芳澤。今日也不是時候。這是芙小姐的晚宴,黃某可容不得任何人褻瀆!”說著眼露兇光,笑對看著兩人。配著雪白的牙齒上,一片森然!
魚子染一見王芙進來事態就急劇變化,自己對程雅琦的威脅此時就完全失效。畢竟有王芙在這里,誰也不敢造次。就算隴右那里魚子染敢無法無天,可在此,光是沒有表示敵視的王芙就已經讓魚子染大受拘束。更何況皇甫曄和黃呈兩人都直接出言表態,這兩人背后的實力一旦凝聚起來,縱然有仆射魚陽古撐腰,魚子染也要承受極大壓力,受不住。
面上笑容只是僵硬了一息是時間便恢復了常態,笑著對王芙道:“是魚某失態,擾了芙小姐的清凈。自罰三爵,以示誠意。”
說著舉起銅爵,一飲而盡。三次如是,在舉爵朝上官泰道:“上官兄,魚某言語不當。還請上官兄恕罪。”
上官泰冷哼一聲,冷冷盯了魚子染一眼。舉起青銅爵回敬,不再言語。
此時的上官泰就是再笨也知道了眼下是個什么情況,剛才自己冒冒失突襲魚子染。引發一場大沖突,可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取勝的把握,只能寄希望于一個小女子的堅持。主動權完全把握在了魚子染的手中。這種沒頭沒腦的事情竟然發生在自詡兵家的上官泰身上,令上官泰懊悔不已。
場面被魚子染把握住,上官泰只有硬著頭皮死拼下去。還好,王芙的出現讓魚子染不敢大動。一番柔和手段下來,將事情扳回了原點。雖然魚子染優勢依舊,可至少對于上官泰而言情況不在惡劣,有了緩沖之地。
這種情況下,上官泰也沒奢望王芙會幫自己,若是因為同情可憐出手相助,上官泰更會視為恥辱。王芙能夠壓下此時,將事情扳回原點已經是天大之幸了。
一場喧鬧就此暫且壓下,且不提魚子染舉起酒爵袖子下那雙陰冷的眼睛。宴會在王芙的就座后開始。出乎所有人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是么,蘇扶亦步亦趨有些拘束地坐在了王芙的身側。
黃呈和皇甫曄相視凝神,蘇扶這兩個字頭一次進入了兩人的心中。
開場白由王芙開口:“今日,小女子做東,入林踏青狩獵。宴請諸位秦國英才,多謝各位能夠應邀前來。小女子敬諸位一爵。”
說完便一飲而盡。眾人善意的笑聲中,紛紛舉爵回敬。一時間,氣氛漸漸開始熱烈。
王芙說完,開口的是一直沉默的李植:“聽聞芙小姐此番,煮了一尾好魚。我等,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王芙輕笑一聲看了一眼李植,眼中異色一閃溫言道:“李公子此言或對,也不對。”
魚子染一聽美食來了興趣,好奇道:“卻不知芙小姐此言何解?”
王芙嘴角微勾:“這魚可是蘇公子教我燒的。”
蘇扶自知躲不過,大方出聲道:“不過些微枝末節,全賴芙小姐聰慧。不然,這魚可不好做。”
蘇扶說話似是而非,可功勞卻實打實推給了王芙。算是不著痕跡拍了王芙的馬屁。
王芙掩嘴一笑,百媚橫生,調皮道:“蘇公子可真會說話。魚公子說的不錯,第一道菜,正是我與蘇公子共制的紅燒魚。”
“紅燒魚,這是什么菜?”
“燒制的?這蒸煮菜肴我知曉,燒,如何燒菜?”
“可真是新奇。也許,這位蘇公子還是精通廚藝也為未可知。”
眾人一聽王芙口中冒出的這個新詞,不由議論起來。
可魚子染一聽這菜名,渾身不得勁。魚姓不多,可眼前就實打實的就杵著一位。這紅燒魚,不自覺的就讓魚子染將那魚給想成了自己。
一想到一尾魚在釜中燒來燒去,這種荒謬的不舒服感覺就跟數不盡的蟲蟻在心頭爬來爬去一般,分外不適。
王芙一直捧在懷中的玉碗,自然就是紅燒魚了。
掀去碗蓋,魚香散開。所有人做的本就不遠,如此近距離下,剛好看到碗中場景。一尾色澤紅潤發亮的鯉魚此時正散發著誘人鮮香勾得腹中饞蟲蠢蠢欲動。
隔得稍遠,可齊玉雪還是贊道:“這尾魚燒得可著實精妙,隔著這么遠。小妹都能聞到這誘人香味。”
上官泰也跟著賀道:“的確,這魚色香味俱全。可真是難得一見的人間美味。”
這話說完,眾人都是跟著附和發笑。只是魚子染自覺得笑起來總是那般怪異。
王芙聽了眾人的夸贊,心中得意,眼中余光看到蘇扶,發現扶蘇仍舊一片淡然神色不變。銀牙暗咬:可真會裝。
撇去小插曲,王芙笑容溫和,舉起雙手輕拍兩下。大帳掀開,柳杏領著侍女端著九尾魚進入帳中。
不知怎的,柳杏突然腳步一快,繞過身側一個侍女。提前將一尾魚放在蘇扶桌上,眨巴眨巴著精靈般的大眼睛,似乎能夠說話一般。王芙就在身旁,眼光犀利地盯著,看的蘇扶一陣發毛。
好在柳杏也有一幫子事,眨完眼睛便離去。王芙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姓蘇的,這妮子,可用心地很。拿著我做的這尾魚來做好事。”
秦漢時期,宴席可不是坐在一桌上吃飯。而是分席而食,意思就是分開桌子自己吃自己的。所以這才有柳杏專門給蘇扶挑了自認最好的那碗紅燒魚來。
蘇扶干咳一聲,不知該如何說才好。支支吾吾一聲,干脆不再言語,只顧動著碗筷。王芙低語一聲“登徒子”后便優雅地就餐起來。
色香味俱全,魚肉味鮮嫩咸香,色澤紅潤發亮。紅燒魚一出,場內眾人都是嘖嘖稱奇之余,狠狠動起筷子來。
無疑,王芙和蘇扶合作燒制的紅燒魚一舉贏得了所有食客的嘉譽。這等人間美味第一時間贏得了所有人的胃。
不過一尾魚未免少了些,就算吃了個干干凈凈。忙碌了一天的眾人哪里能夠吃的?
上官泰身材魁梧,武藝精湛之余同樣胃口很大。此時出言,頗為應景道:“泰不才,也會些廚藝。這燒烤之法,也略窺門徑。做了幾只燒烤獐子。還請諸位品點。”
說完,上官泰身側一個侍衛奔出去,不多時。又是那原班人馬的侍女端著九只小獐子進來。這些獐子看形狀,都是小了許多。顯然是成長不久的小獐子。
這獐子就是原麋,麋肉營養豐富,肉質味美。而且上官泰顯然用足了心思,宴會之上,規矩頗多,不可能拿幾個大獐子放到重要大家一起切著吃。于是上官泰用足了心思獵了九頭幼獸,這才使得每人一頭,能夠入宴席。而且幼獸肉質更加鮮嫩,烤制出來的小獐子味道當然可口。
九頭小獐子端上來,秀麗侍女配著可口的小獐子肉一時間讓眾人紛紛胃口大開。正在此時,一個略微陰冷的聲音響起:“我觀諸位,勞累一天。正是饑腸轆轆之時,余某不才也有一道菜,不若就此一并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