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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擂鼓,聚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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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朔風勁烈烏云翻滾,火云神駒舍生忘死的狂奔;秦慕白趴在馬背上,用最后一絲力氣緊緊抱著馬脖子,吃力的睜開睫毛都結了冰渣的眼睛,朝前看一眼……一片茫茫黑夜之中,似有一座燈火通明旗幟飛揚的城池,矗立在不遠方。

  “終、于……到了嗎?”

  驀然眼前一黑腦中發暈,他差點摔下馬去。

  火云馬嘴鼻間的鬃毛已經結起了白沫凝成的冰溜子了,它仿佛也看到了前方的終點,歇斯底里的長嘯一聲,奮起最后余力全力朝鄯州城池奔去!

  城頭上的守衛將士,注意到了城下的動靜。

  “看!有一騎奔來!”

  “如此深夜寒冷徹骨,那馬上之人還不凍死?”

  “看那人好似趴在馬背上,不會是不行了吧?”

  正當此時,火云馬奔到緊閉的城門邊猛一個急停,前蹄揚起嘶聲一鳴,后腿卻突然無力支撐,連人帶馬轟然翻倒在地。

  秦慕白,早已昏迷過去。所幸這一摔他沒有被火云壓住,否則必成肉醬!

  城頭的士兵嚇了一跳!

  “快,救人!”

  “等等!萬一有詐,后方跟有大批敵軍怎么辦?——兄弟們,嚴加戒備!”

  “也對啊!……可是,我們當真見死不救嗎?”

  寒風呼嘯,秦慕白與火云一同趴在地上,渾身冰冷,完全陷入了昏迷。

  城樓上的小兵個個伸長了脖子張望,想救人,又不敢妄開城門。

  片刻后,眾軍士驚訝的看到,剛剛摔倒在地的那匹馬,慘嘶兩聲吃力的爬了起來。看那情形左邊后腿已然不能著地,只能三條腿撐著,一蹦一跳的朝城門邁去。

  “咦,這馬要干什么?”

  “嘭——嘭——嘭!”

  火云馬,以頭撞門!

  “這馬好有靈性!”眾軍士無不唏噓!

  “咴——咴!”連聲慘嘶,似在向人求救,哀哀之聲刺人肺腑。

  “太可憐了!咱們怎么能見死不救啊?”

  “先回報侯將軍吧!讓他定奪!”

  “好!”

  眾軍士議定,急忙奔走去叫侯君集。

  “嘭嘭嘭”一聲聲連綿不絕的撞門聲,震破了夜空。火云馬的凄慘嘶鳴,更聞者無不動容。

  侯君集來了,趴在女墻上朝下看了一眼,一向極是沉得住氣的他,頓時跳起大叫:“快、快開城門!救人!!!”

  “是——”

  眾軍校慌忙奔跑下樓!

  侯君集那顆久經風霜水火不侵的心,此刻都突突的狂跳起來!

  “火云馬!那可是火云馬啊!!!”

  夜已深,李道宗坐在帥帳里批處軍務折本,忍不住一陣陣倦意來襲。于是以手支額靠在桌上打盹。

  接連無數個不眠之夜,讓他這個體魄強健的赳赳武夫也有些吃不消了。整個人黑瘦了一圈,曾經威儀瀟灑的中年美男子,也失去了許多的風采。

  稍稍打一個盹,卻也入了夢境。朦朧之中,他看到前方走來一個人,面容似曾相識,卻又有些模糊無可清晰辨認。

  “你是誰?”李道宗問道。

  “王爺,你不認識我了么?”對面那人,體態雄偉美髯飄飄,舉手投足風采奕奕。

  “叔寶!!”李道宗大吃一驚,“你、你不是已經?……”

  “王爺,別來無恙!”秦叔寶呵呵的撫髯而笑,“一別羈年,沒成想我們都要老了。秦某,時常回味當年潼關之下,與王爺并馬而馳斬將奪旗的快意啊!”

  半夢半醒之間的李道宗似乎悟了什么,一激靈,問道:“叔寶,你可是有事來托負我?”

  “大好河山,不可與棄啊……王爺,保重!”說著,秦叔寶的身影漸漸模糊。

  “叔寶!!!”李道宗大叫一聲幡然醒來,一失手,打翻了手邊的硯臺,墨汁四賤,硯臺也掉到了地上摔成兩半。

  帳外近衛急忙入內,李道宗一身冷汗,頹然的擺了擺手,“出去,沒事。”

  “想來,是近日太過勞累與緊張了……”李道宗擰著眉頭,痛苦的搖了搖頭,“蘭州,是秦氏父子嘔心瀝血打下的根基。如今,就要斷送在我李道宗手里了嗎?……休說無顏回朝面見皇兄,將來到了地下,我又何顏去見叔寶與慕白?”

  戎馬半生英雄一世的李道宗,頭一次的感覺到無助,甚至可以說還有一些絕望。

  “早知今日,還不如就堅守大非川,至少還留有一步可退之余地……但那份莫明其妙的軍令,又該如何解釋?”想及此處,李道宗突然一醒神,“對啊!雖然我早就一力主張撤出大非川保存實力退守鄯州,以待冬天降臨與朝廷援軍,但,早就過世的秦慕白怎么會留下這樣一份莫明其妙的軍令?!”

  “我急糊涂了?我早就該想通了!秦慕白這小子,絕對沒死!!”想及此處,李道宗莫名的激動又有些惱火,連拍了幾下案桌,“來人!來人!!去將侯君集與薛萬均叫來!”

  “王爺,別叫了,我們來了。”恰在此時,帥帳里突然沖進來一群人。

  侯君集,薛萬均,還有十余名大小將佐一同進來了,還抬來一副擔架。

  “你們……干什么?”李道宗納悶的問,低頭一看,擔架上那個人渾身上下都被綿被包裹得嚴嚴實實,臉上凍得青一塊紫一塊胡子拉渣,幾乎難以辨別面容。

  “這是誰啊?你們抬他抬進來干什么?”李道宗好奇的問道。

  侯君集深吸了一口氣,重吐出三個字,“秦慕白。”

  “什么?!”李道宗頓是又驚又惱又喜又怒,拍腿大跳起來,“我要殺了他!”

  “王爺,請動手。”侯君集特意閃開了一步不攔著他,淡淡道,“我代噶爾欽陵與三十萬吐蕃敵軍,感謝你。”

  李道宗固然不會當真動手,聽到這話卻是心中一震,“此話何意?”

  “他既然回來了,就表示大計已成。”侯君集雙眉一沉,正色道,“破敵,只在今日!”

  “好,好得很!”李道宗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厲聲咆哮道,“現在,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把他弄醒!”

  “不用麻煩了,王爺,我醒了。”躺在擔架上的秦慕白,氣息微弱的吐出幾個字。

  眾人頓時驚喜過望,一同蹲下圍到擔架邊大叫,“少帥!!”

  “嘿、嘿嘿……報歉,我詐尸,嚇倒你們了吧?”秦慕白幾乎沒力氣睜開眼睛,想笑,臉皮卻是不聽指揮,因此表情極度難看。

  “你有話就快說!”李道宗既驚喜又擔憂,還有些心疼和氣惱,所有情緒猝不及防的一齊涌上心頭,都讓他有些惶然失所了。

  秦慕白將右臂從棉被中伸出來,吃力的揚起,豎起一根不停發抖的食指,摒足了全身力氣,說出了四個字——

  “擂、鼓!聚、將!”

  “嘭——嘭——嘭——”

  深夜之中幾聲鼓響,如平地驚雷,城池震動!

  正在靈堂里跪著燒紙的宇文洪泰,如同觸電了似的一彈而起,哇哇的大叫,“他娘的,殺來了嗎?——三哥,俺要去砍狗頭了!……咦,虎頭鏨金槍呢?”

  “這他娘的如何是好!虎頭鏨金槍,被他娘們……哦不,文成公主抱進洞房了!”宇文洪泰頓時急得抓耳撓腮,沖到洞房門口,卻又不敢敲門。

  “吱啞”,門被拉開了,陳妍從里面走了出來。

  “黑子,大半的夜的你不睡覺,跑到這里來胡鬧,成何體統?”陳妍說道。

  “呃,嫂嫂,你沒聽到鼓聲嗎?”宇文洪泰像個小孩子似的怯怯說道。

  “聽到了。”陳妍淡然道,“可是軍中擂鼓聚將,莫非是吐蕃人殺來了?”

  “肯定是!”宇文洪泰頓時雙眼瞪如銅鈴,一副殺神面孔油然浮現,沉聲吼道,“俺要用三哥的虎頭鏨金槍,多砍幾顆吐蕃狗頭!”

  “那你等等。”陳妍的語氣始終就沒有變過,淡然說了一句,轉身走進屋,片刻便走了出來。

  “拿去吧,公主答應了。”陳妍遞給宇文洪泰虎頭鏨金槍,上面卻還纏了一層紅絳巾。

  “嗯。”宇文洪泰接過槍來點頭沉應了一聲,轉身便走。剛走幾步卻又停住了,詫異的回頭道,“嫂嫂,你咋跟著俺?……咦,你怎么還提著劍?”

  “若論殺人,你遠不是我的對手。”陳妍輕飄飄的扔下一句,徑直朝前走去。

  “啊!”這下可把宇文洪泰嚇壞了,匆忙追上去叫道,“嫂嫂,這可萬萬使不得啊!上陣打仗,哪能輪到你?戰場可不是別的地方,任你武藝再高強那也是白搭!你若有個三長兩短……”

  “閉嘴!沒見過你這么啰嗦的男人!再敢廢話,割了你舌頭!”

  “呃!”宇文洪泰頓時嚇得一彈,下意識的一捂嘴,瞪大眼睛納悶道,“我……啰嗦?”

  再一通鼓響,整座城池已經幡然從睡夢中驚醒。軍營里燈火通明人喊馬嘶,百姓們也紛紛掌起燈打開門觀望打聽,可是吐蕃人攻來了?

  陰風怒號,氣溫再度下降,已是潑水成冰。

  中軍戰將臺前,十八面一人多高的大鼓隆隆震響,十八領金角沖天嘯起。中軍禁衛,十二中候提槍立于臺上,二十四司階執戟戒于臺前,十六把紅衣劊刀,三十二面各色牙旗,森然排列。

  火把如林,照得一方如同白晝。全軍上下近千將校布列于近前,十余萬大軍在各自屯營陣列而待。

  眾將士集結完畢后,李道宗與侯君集、薛萬均等重將,方才登上點將臺。

  鼓角罷去,全場肅然,一片寂靜。

  李道宗環環掃了眾將士一眼,沉聲喝道:“將士們,破敵,只在今日!”

  眾軍士只道是吐蕃人殺來了要迎敵,于是一同吼道,“誓與吐蕃決一死戰!”

  此時,宇文洪泰與陳妍方才從刺史府那邊趕來,站到了點將臺前。李道宗一眼瞅到了提劍的陳妍,頓時眉頭一皺,但當著眾人面,也不好多說什么。

  “今日,我軍點陣發兵,發動對吐蕃的反擊之戰!”李道宗揚起手臂,大聲吼道,“將士們,聽清楚了!不是守城戰,而是反擊戰!”

  “哦?”眾將士果然發出了一片不可思議的驚疑之聲。

  “不必驚疑。當你們看到這個人出現在你們眼前,就會一切都明白了。”李道宗說道,“當然,當你們看到這個人,你們會更加驚疑!”

  “是誰?”

  “難道是朝廷來了援軍?”

  “曾經聽聞,我軍若敗皇帝陛下自當親征,莫非是皇帝圣恭駕臨?”

  眾人正議論著,中軍帥帳那邊,數名軍士抬著那張巨大的帥椅緩緩的走了出來。

  帥椅上,坐了一個人,全身上下用厚實的棉被包裹著,火把搖曳之下也看不清人臉。

  “咦,是誰呀?”眾人無不伸長了脖子來看,猜測不休。

  眾軍士抬著帥椅,放到了點將臺上。

  李道宗與侯君集、薛萬均這些重將,不約而同的退后一步,站到了帥椅后方,成眾星拱月環環伺立之狀。

  一直抱劍而立的陳妍,凝眸看了那“神秘人”幾眼,驀然芳心狂跳渾身發抖,“是、是他?!”

  “誰啊,嫂嫂?你認識?”宇文洪泰納悶的問。

  話音剛落,宇文洪泰只感覺到身一陣涼風躥起,陳妍突然不見了人。再眨眼一看,她竟已出現在了點將臺上,站在了那個神秘人的面前。

  “妍!……”秦慕白凍腫了的眼皮只能瞇開一道縫兒,隱約看清眼前這人,吃力的叫了一聲。

  “真的是你。”陳妍說了這個四個字,突然腦海里一片空白,怔怔的看著幾乎已經不成人形的秦慕白,呆住了。

  “是我。”秦慕白吃力的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一只手從被窩里伸出來,手里卻拿著一團東西,緩慢的,放到了自己頭頂上。

  孔雀雙翎束發冠!

  “啊!!那不是少帥用過的羽冠嗎?”

  “那個女子……不正是少帥夫人嗎?”

  “難道!……”

  眾將士,驚愕萬分。

  此時,眾目睽睽之下,陳妍蹲下身來,放下劍,將手伸到了秦慕白頭邊,替他將雙翎冠系好。

  長長的一對孔雀翎羽,迎風怒揚!

  陳妍靜靜的注視著秦慕白,既沒有哭,也沒有笑,就如同當年在襄陽城外小樓之中,二人同桌吃飯時一樣,眼神清澈,笑容如春。

  “我說過的,只要你不離開,我肯定不會離開你的,妍。”

  一句話,陳妍的眼淚終于潸然而下。她肆無忌憚的、旁若無人的猛撲上來,緊緊抱住了秦慕白。

  沒有言語,沒有哭號,只是這樣緊緊的抱著,哪怕再來十萬人當場注視著,她也渾然不在乎!

  “少帥!真的是少帥!我看清楚了!”

  “啊!這怎么可能?”

  “真的是!真的是啊!”

  “我們看不清楚,少帥夫人還能認錯嗎?”

  鄯州城,一夜之間,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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