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過在萊蕪辦案,鄧舍派去江南的兩個使團也先后抵達了目的地。
楊行健去的臺州,路程較遠,抵達的時間稍微晚了點。羅國器與方從哲去的浙西,路程較近,便在鄧舍臨窗憂思的時候,他兩人剛剛臨入平江府。平江府,也即蘇州。至正十六年,張士誠得平江路,改名隆平郡。次年,張士誠投降蒙元,授太尉,開府平江,就又把路名改了回去,仍叫平江。
蘇州城,早在上古時,在九州中屬于揚州之域。
商末,周太王古公亶父之子為了避位讓賢,從陜西岐山下的周原南奔,在江南建“勾吳之國”。至春秋,吳國二十世國君把都城南遷到了蘇州一帶。又過了幾十年,到了闔閭元年,大臣伍子胥受命建城,此是為蘇州建城之始。至元末,已有近兩千年的歷史。
蘇州東有大海,西有太湖,——太湖中的洞庭山,那是天下聞名。且又有運河傍城而過,一馬平川、河網交織。在唐朝時,就已被譽為是江南的唯一雄州。至宋代,“蘇常熟,天下足”。可見其地的繁榮富庶。后人有稱之為:“江南財賦之淵藪也,自唐宋以來,國計咸仰于是。”
別的不說,就只說田地。區區一府之地,開墾出來的田土數量竟就達有近十萬頃之多。天下百分田,蘇州獨占一分。而因其土地肥沃,一年的收成,更遠出別地,甚至較之江南各地也要高出很多,幾近天下之十一。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天堂”二字,蘇州實在當之無愧。風物之雄麗端得冠絕天下。且人文鼎盛。
自宋室南渡,衣冠盡皆南去,早在當時,浙東便已成為學術昌興的重鎮。“宋之南也,浙東儒學極盛。”其中又以婺州最為繁盛,婺州也即金華,號有“小鄒魯”之稱。金華麗澤書院,是南宋著名的學府之一。朱熹曾在此講過學。朱熹生平雖不喜浙學,但是最終能繼承、發揚理學的,卻正是在浙東。宋元之際,浙東朱子學鼎鼎大名,堪與江西并重。“是以近世言理學者,婺為最盛”,師生承繼,綿延數世,號稱嫡脈,被視作是理學的正宗。不但儒學昌盛,文學上也是極其出眾,可與吳中爭長。
蘇州雖不屬浙東的范圍,但是距離婺州、徽州這些地方也并不遠。長期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受到此種學風、文風的影響,也是學者輩出,文化浸盛。單只唐宋兩代,便就共計出有狀元十余人。
也難怪洪繼勛說張士誠,說他以一個小小鹽丁的身份,非常卑微,只是因為生逢良時,卻竟也能因此而一逞匹夫問鼎之志。既占據了這等膏腴、富庶、風流的地盤,“三代以下,西北之甲兵,東南之財力,并能爭雄于天下”。其人若是果真有志,“問鼎天下”,也絕非一句虛言。
蘇州是個大邑,城門很多。
早在伍子胥建城時,就有陸門八道,水門八道。至宋代,丞相史彌遠又奏請修治,為江南一路城池之最。到了蒙元入主中原,平定江南之后,曾下有過毀壞城郭的命令,“凡城池悉命平毀”。蘇州也在其列。
再又到至正十一年,天下大亂,元帝復又詔天下繕完城郭,蘇州乃復筑壘開壕。及張士誠入據,至今已又忽忽數年。
蘇州的城門多因循古名。
西北邊的閶門,得名自伍子胥建城時。閶闔,乃是傳說中天宮的南門。吳王闔閭時,孫武與伍子胥率吳軍伐楚,即由此門出發,又于此門凱旋,故此,又名破楚門。西邊又有胥門,即伍子胥的胥,城門上掛過伍子胥的頭顱。東邊的葑門,伍子胥說:“抉吾眼懸吳東門上”,即此門也。城北的齊門,相傳齊國女女吳而得名。“齊女思鄉”。若說閶門最為雄壯,而胥門、葑門最為傳奇,那么,這道門便是最為傷感。
羅國器、方從哲等人,此次前來出使是秘密行動的,沒有打出旗號。自登岸來,一路迤邐東來。
方從哲還好,他是浙人,早已經見慣了江南的文物繁華。羅國器是山東人,除了上次出使,沒有下過江南。只一次出使,怎能把江南風光看盡?兩只眼睛不夠看。眼見風流景物,耳聽軟儂吳語。行走處水鄉靈秀,接觸到俱民殷物繁。較之黑山白水的遼東,何止云泥之別!乃至素有富庶之稱的山東,莫說如今戰亂之余,地方殘破,民力凋敝,即便全盛之時,與之相比起來,也是大為遜色。他走了一路,贊嘆了一路。
待終于到達蘇州,他們從東邊來,自然從東門進入。
走的是城東匠門。匠門,本名將門。春秋時候,吳王闔閭曾經使干將在此處鑄劍。將門之“將”,大約是便來自干將之將。后以訛傳訛,遂呼之為“匠”。城東還有個匠門塘,就在葑門與另一座城池婁門之間。
眾人入城。
時雖天將有雨,地上泥濘,但是方才入得城門,一片喧嘩與熱鬧的聲響便迎頭兜來。一條筆直的大街,橫貫東西。街道兩邊,商肆林立。來往行人或披雨衣、或撐紙傘,你來我往,川流不息。車水馬龍,擁擠成堵。
迎著細密的雨線,有的步伐匆匆,有的閑游緩逛。男的衣帽鮮明,女的則衣香鬢影。無論男女,盡皆一表非俗。細雨如織,行人如織。走在其間,“我儂”、“你儂”之聲,此起彼伏,處處皆聞。充*耳。
蘇杭的風俗,尚淫奢。當時人評價說,以為浙西風俗太薄。舉了個例子,說其“日用飲膳,惟尚新出而價貴者。稍賤,便鄙之縱欲買,又恐貽笑鄰里”。甚有攀比之風。而蘇杭人的人物風貌,由此也可見一斑。
羅國器、方從哲等人,在海東都是人上之人。尤其羅國器,現任益都參知政事,宰執之流。他們又是出使而來的,在裝扮上自然很是注意。放在海東,出門一看,人皆知此必為“大官人”是也。但是,步入蘇州城內,“泯然眾人矣”。單從衣服上,根本看不出來他們的“貴人”身份。
諸人邊走邊觀看城內的風土人情。
使團中的成員多數都是初次來到蘇州。他們對比蘇人的打扮,再看看自己的穿著,無不自慚形穢。特別是那幾個從遼東來的土著,從沒來過江南,何嘗見過如此豐富的城邑?更是羞慚。慚愧的連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一個悄聲對另一個說道:“休要昂首挺胸,毋得東張西望。快些把你的嘴臉收拾一下。你沒看見這城中的人物,來往無白丁,穿戴盡綾羅。你這般虎視眈眈的架勢,沒的嚇著了人。嚇著了人倒也罷了,叫人一問起來,說是從海東來的。少不了指指點點。卻是有失咱海東的臉面!”
另一個偏偏卻是憨大膽,乜視說話這人一眼,不屑地說道:“穿的好看,有甚用處?空有如此的好皮囊,卻降了韃子,更還被吳國公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比之我海東,差的遠了!”話雖如此說,難免有些底氣不足。
這也是人之常情,好比劉姥姥進大觀園,所見所聞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景象。怎能不心底發虛?看似不屑一顧,與其說是自信,不如說是因自卑而促使出來的自信。先前那人大驚失色,急忙伸手掩他的口,說道:“噤聲!噤聲!胡言亂語些甚么?莫要忘記了咱們來此,是為何事!”
是為了求張士誠借糧而來。說出這些話,若叫路人聽到,別說達成任務,怕連想要出城也是難了。
那人自知說錯了話。卻也是因為受了這繁華景象的刺激,一時失言。瞧見走在前邊的羅國器扭了扭頭,像是聽見了動靜。不敢再說,哼了兩聲。倒是聽從了同伴的意見,稍微收拾嘴臉,悶頭只管走路,不復左右觀望。
蘇州城方圓幾十里,地方極大。百十里街衢整齊,萬余家樓閣參差。
諸人走了多時,才不過只把一條街道走完。城中的居民不止有漢人,綠眼回回也有不少。當街的商鋪中,也不但有男人,婦人做主、吆喝買賣的亦然比比皆是。游人士女,或相伴而游,或獨行雨下,絡繹出入其中。
蘇州又是水鄉,城中橋梁也多。橫跨河水之上,細雨迷離之中。
路所遇見,時不時看到三三兩兩的婦人、女子,家常打扮,拿油紙傘,曳以靸鞋,猶如風吹弱柳,款款地從橋上走過,掩入樹后。只給人留下驚鴻一瞥的纖細背影。又時不時見有孩童,前后追逐,不避細雨,在橋上橋下嬉笑奔跑,打鬧游戲。清脆的笑聲融入雨幕,傳出甚遠。
羅國器看過這邊,覷了那邊,看的眼花繚亂。
他不禁感慨嘆道:“‘普天下錦繡鄉,寰海內風流地。……,這答兒忒富貴,滿城中繡幕風簾,一哄地人煙湊集。’關漢卿的這段曲兒,唱的雖說是杭州,但是若拿來用在蘇州,卻也最為合適不過,十分貼切。”
方從哲輕聲一笑,說道:“‘這答兒忒富貴’,說的真是一點不錯。適才后頭那位說的也是不錯。只可惜空有富貴,士誠空自占據了這般上好的膏腴所在,卻沒有半點的志氣,只圖守成。暴殄天物。奈何,奈何!”
方從哲臨出使前,才被鄧舍從迎賓館中拔擢上來,羅國器與他本不相識。但是,這十來天以來,通過與他在路上的接觸,羅國器也算是對他有了一個較為深刻的了解。對其表現出來的過人才華也是深為感到佩服的。
這個人的口才真是太好了。
能說善道。而且不但能說,一說就能說到點子上。眼光也非常獨到。讀書也多。興致一上來,引經據典,極其雄辯。有種人說話,能叫人忘記時間的流逝,對談至夜半,乃至幾天幾夜不知疲倦。方從哲就是這種人。
而且說的還不是廢話,不是所謂的“清談”。指點江山,揮斥遒勁。
對待時政,對待時局的發展趨勢,他提出來的見解,往往會使人耳目一新,忍不住拍手贊嘆。說實話,也就像是那幾個遼東土包子因初見蘇州,而為其難以想象的繁榮而感到吃驚一樣,羅國器在與方從哲交談的時候,也時常會產生出一種驚奇、以至隱約自慚的感覺。
他不是沒有見過有才干的人。
就海東來說,洪繼勛、姚好古,甚至吳鶴年,包括喜好噴人的方補真,以及允文允武的楊行健、鞠勝,圣人苗裔顏之希,連中三元王宗哲,誰人不是學富五車,哪個不是才華出眾?就連羅國器本人,也是尼山書院出來的。雖然因后來從戎,把學問丟下了一些,可是底子還在。也絕非不學無術之輩。
而若與方從哲相比,洪、姚諸人,或長于遠略,或行事沉穩,或特有治民之才,或專行耿直之道,或勇敢,或博學,或遵循禮制,循規蹈矩,或更具武風,臨戰不懼,毋庸置疑,自也確實各有所長,皆有勝其之處,然若只論捭闔縱橫之術,卻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
還是在船上的時候,羅國器與方從哲在船頭閑談,想起來鄧舍曾經多次仿照關鐸問志的故事,問過臣下諸將之志。因此引申開去,略談及諸人當時的回答。又問方從哲,道:“不知中涵志向為何?”
中涵,是方從哲的字。
方從哲迎對海風,遠望浩瀚,清瘦的臉上神采飛揚,袖手而立,衣衫颯颯,慨然答道:“時當亂世,未及太平。不持一尺之兵,一斗之糧,或解兩國之難,或使兩國親如兄弟。用我者存,不用我者亡。是從哲志也。”
這句話,化自子貢之語。羅國器見其風華正茂,氣度慷慨,不覺目眩神迷,由衷稱贊說道:“辯士哉!此前賢之志。”
戰國以降,歷代的儒家其實對縱橫家是看不慣的,以為蘇秦之流只不過逞口舌之利,奔走諸侯間,朝秦暮楚,言必稱利,沒有道義可講。但是,方從哲借用子貢的話來明志,本質一樣,意思便不同了。“此前賢之志。”
此番海東使團長途跋涉,來至東吳,目的是為了借糧。但是,究竟能否說動張士誠,不止遠在益都的鄧舍沒有把握,身臨其境的羅國器也是一樣對此沒有太大的把握。東吳富庶,糧食肯定是有的。
但是,卻有兩個最大的麻煩。或者可以說,是三個。
其一,張士誠府中有很多的官員,本來都是蒙元之官。只因他的投降,才又轉投在他的手下。比如行省左丞周伯琦,招降張士誠的就是這一位,本為蒙元江浙行省參知政事。又比如行省參知政事嚴蒙古不華,本為蒙元宜興分帥。再又如行省憲使完顏,本為蒙元常州路總管。等等。
這些人皆是位高權重,且大多對蒙元忠心耿耿。就又便如完顏與嚴蒙古不花,現在是名義上張士誠的臣下不假,可是在張士誠投降前,他兩人卻也曾與常州路同知,另一個叫做李秉方的,合力一處,在陽山抗拒了張士誠長有十六個月之久。對蒙元的忠誠不言而喻。
海東前來借糧,乃是為大事。料來定也瞞不過他們,必然阻力重重。
其二,就算能把他們說服,或者能把他們繞過去,直接去對張士誠講說辭。但是,就有把握能把張士誠說動么?
雖說張士誠既降蒙元,與海東即便為敵國。但是他的投降,一來,不見得有誠心,二來,且他與海東也沒甚么仇怨。要說起來,或許他也不會太過分地為難羅國器與方從哲。若真把他說動了,沒準兒他也還會看在與高麗通商的份兒上,給點糧食與海東。然而,問題麻煩就麻煩在,他卻與朱元璋有仇。而海東與朱元璋,卻又同為宋臣。
盡管到目前為止,鄧舍與朱元璋的來往還并不多。可是,張士誠會肯理會這些么?落在他的眼中看來呢?鄧舍與朱元璋來往再少,也是同殿稱臣,同氣連枝。鄧舍與東吳的交往再多,也是彼此互為敵國。
現今,張士誠的勢力已然發展到了徐州一地,距離山東已經不遠。如果借了糧食給海東,使得海東因此而穩定了在益都的地盤。會不會反而造成鄧舍聯手朱元璋,一個在西邊,一個從北邊,兩路聯手,夾攻東吳的后果?若是果真如此,豈不成了養虎為患,他張士誠自食惡果?
不得不深思之,謹慎之。這便又加深了羅國器與方從哲出使的難度。
其三,還是徐州。
小明王現在安豐,離徐州也不是很遠。劉福通雖虎落平陽,其勢未倒。若是借了糧食給海東,即使海東因要對付察罕,而顧不上與朱元璋聯手夾取東吳,但是會不會因小明王的旨意,遣派一路偏師,配合安豐,奪取徐州呢?徐州是重鎮。得了徐州,就等同打通了淮泗的通道。益都與安豐便就能連成一氣。再遠至金陵。三點一線。以點成面。南北呼應、東西應和。上則可迎取晉冀,下則可席卷江浙。亦不可不防。
總而言之:不論從公,張士誠降了蒙元,與海東為敵國;抑或從私,相助海東,很有可能招致東吳自討苦吃。他都沒有理由借糧給益都。要想將之說動,順利完成任務,難度太大。楊行健出使臺州,難度有沒有?有。但是,要比之羅國器與方從哲出使東吳的難度,卻還是遠遠不及。
羅國器與方從哲議論,憂心忡忡,說道:“今俺與君使東吳,成,則益都穩。不成,則益都堪憂。出言陳辭,國之安危。當我益都此時,誠然安危之秋。重任在肩,誠惶誠恐。請問中涵,對你我此行,有幾分把握?”
方從哲卻不肯回答他,只說道:“大人問有幾分把握,此言謬矣。”
“何出此言?”
“出使四方,不辱君命。雖力不能及,也要全力而為。這就是我輩臣下該做的事。此行雖困難重重,迎難而上就是,又何必問有幾分把握呢?”
羅國器默然,道:“話雖如此。”堅持問方從哲,說道,“自益都出時,主公對君多有贊譽,叮囑俺若遇難事,不妨多詢問你的意見。今你我出使,俺日思夜想,夜不能寐,苦無良策。正是因為深恐有辱君命,所以才想請問你,對此行有幾分的把握?可是否已有良策?”
方從哲仍然不肯回答,只是又說道:“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中,僅得乎下。是否有無良策,并不要緊。最重要的該怎么施行。請大人勿憂。等到入了蘇州,見到士誠,大人只管提攜綱領,余事交我去辦即可。”
“你我促膝對談,艙中無有六耳。中涵、中涵!何必如此嘴嚴?有何良策,請盡講來。也好一安俺的憂慮。”
方從哲初得鄧舍拔擢,就獲此重任,他的壓力也很大。但是卻不像羅國器,長吁短嘆。羅國器一再追問,他實在沒有辦法,只好說道:“吳地文化璀璨,士子風流。能人眾多,賢士輩出。士誠又素有好士之名,向來就得有寬厚之譽。在他的府中,肯定是不會缺乏有才干的人。
“今我與公負重任,出使大國,將要面對眾多的賢人,就算咱們能提前籌劃出來一兩個良策,又有甚么用處?譬如臨陣決戰,敵我兩國勇士列陣,號角響、戰鼓鳴,即將沖殺。在這個時刻,我也想請問大人,敵人會肯聽從我軍的安排與布置么?若問良策,我實不知該如何回答大人。唯有‘臨機應變’四個字而已。要說良策,這便是我的四字良策。”
“中涵言之有理。俺只是在擔憂不能完成主公給以的使命。”
“公自請坐鎮,雖刀山火海,荊棘遍布,自有從哲前為之。”輕巧巧一句話,說不上豪言壯語,但較之兩人的地位,卻好似身份反了過來。羅國器早先受命出使臺州,差事本也辦的不錯。此時,卻只有點頭稱是。
冒細雨,入蘇州。
使團諸人找著了接頭人,卻便是上次出使益都的那個東吳臣子,把來意告之。那人一聽之下,即知關系深重,不敢擅自定斷,即先妥當地把羅國器等安置下了,隨后匆匆而去,便入太尉府,報與士誠知曉。
1,一府之地,田土的數量竟達有近十萬頃。
明洪武二十六年,蘇州府田土九萬八千五百零七頃七十一畝,占全國的百分之一。實征稅糧米麥合擊二百八十一萬零四百九十石,差不多占全國實征稅糧的十分之一。
當然了,蘇州的稅糧之所以如此之多,這其中有朱元璋因蘇人助張士誠而發怒,故此對蘇州的賦稅有大幅度的增加之緣故。蘇州的“地丁之重甲于天下”。但是由此,卻也可以看出蘇州的富庶。
2,浙西風俗。
“杭民尚淫奢,男子誠厚者十不二三,婦人則多以口腹為事,不習女工。至如日用飲膳,惟尚新出而價貴者。稍賤,便鄙之縱欲買,又恐貽笑鄰里。
“至正己亥冬十二月,金陵游軍斬關而入,突至城下,城門閉三月余,各路糧道不通,城中米價涌貴,一斗直二十五緡。越數日,米既盡,糟糠亦與常日米價等,有貲力人則得食,貧者不能也。又數日,糟糧亦盡,乃以油車家糠餅搗屑啖之。老幼婦女,三五為群,行乞于市。雖姿色艷麗而衣裳濟楚,不暇自愧也,至有合家父子夫婦兄弟結袂把臂共沈于水,亦可憐已。一城之人,餓死者十六七。軍既退,吳淞米航幅輳,籍以活,而又太半病疫死。豈平昔浮靡暴殄之過,造物者有以警之與?”
“浙西風俗太薄者,有婦女自理生計,直欲與夫相抗,謂之私。乃各設掌事之人,不相統屬,以致升堂入室,漸為不美之事。或其夫與親戚鄉隣往復餽之,而妻亦如之,謂之梯己問信,以致出游赴宴,漸為*之風,至如母子亦然。浙東間或若是者,蓋有之矣。”
3,靸鞋。
“西浙之人,以草為覆,而無跟。名曰靸鞋,婦女非纏足者,通曳之。”
——即是拖鞋。
4,不持一尺之兵,一斗之糧,或解兩國之難,或使兩國親如兄弟。用我者存,不用我者亡。
孔子登臨景山,問弟子之志。子貢說道:“兩國構難,壯士列陣。塵埃漲天。賜不持一尺之兵,一斗之糧,解兩國之難。用賜者存,不用賜者亡。”孔子稱贊他說:“辯士哉!”
孔子登臨戎山,問弟子之志。子貢說道:“得素衣縞冠,使于兩國之間,不持尺寸之兵,升斗之糧。使兩國親如兄弟。”孔子稱贊他說:“辯士哉!”
子貢,即端木賜,字子貢。
孔門四科,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子貢是言語科中的翹楚。他長期隨侍孔子,利口巧辭,長于辭令,富有外交才能,被孔子譽為堪當大任的“瑚璉”之器。瑚璉,即宗廟重器。
子貢的外交才能非常出色,“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