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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宋 http://book.zongheng.com/book/37405.html
這是老趙同城老鄉寫的書,還請有興趣的同學多多捧場。。。
在作品相關下邊的《英雄志里,轉了一個方相的《山東之戰初總結和同人《吳明東昌之戰,寫的真好。同學們有興趣的,不妨請去看看。
通常而言,打勝仗容易,打敗仗難。進攻容易,撤退難。
打了勝仗,一往無前、風卷殘云,很容易。打了敗仗,還想要保存實力、避免全軍覆滅,這就很難。進攻的時候,上下齊心、只管往前沖殺,也很容易。撤退的時候,兵無斗志、難以約束,要求有條不紊就很難。尤其在四面有敵的情況下,欲待安然無恙地撤走,難上加難。
就比如察罕的這次撤軍,如果他有一點兒不小心,被鄧舍發現漏洞,從后追擊,很可能就會因此敗上一場,吃點小虧。
但是,要不說察罕用兵老道,便在鄧舍與張歹兒的眼皮子底下,徐徐撤走,絲毫不亂。三軍行動,有規有矩。雖然是為撤退,旗幟嚴整、將士有序,前有騎兵開道,后有步卒壓陣。鄧舍聞訊之后,雖也派出了李和尚、畢千牛,盡起城中精銳,并及張歹兒聯軍數千,直追了三十里,卻是半點下手的機會也沒找著。無奈,只好調頭回城。
察罕繞過長白山,進至濟南,與王保保、關保、閻思孝合兵一處,卻不急著就走,而是先不急不忙地把泰安各地的駐軍調回,又就地休整了兩天。一副大模大樣的姿態。雖處在敵情之中,偏好似閑庭信步。
這也是察罕用兵老練的一個表現。
撤軍,就怕急躁,越穩越好。只有穩當了,才不易生亂。文華國與趙過統軍兩三萬人,與之隔山相對,雖有鄧承志、楊萬虎諸將一再請令,想要借機打察罕一下,但是卻也從頭到尾,竟是與李和尚、張歹兒、畢千牛一樣,絲毫的可乘之機也沒有發現。
于是這般,李和尚、文華國前后接力,好容易等察罕修養完畢,總算將元軍遠遠地送出了海東現有的勢力范圍之外。
察罕并在臨走前,在濟南留下了萬余人馬鎮守。濟南周邊的一些縣城,有些離得遠了,他放棄了;有些離得近的,他卻也依樣地留下有些許軍隊坐鎮,也好以此與濟南左右的羽翼。不致使得濟南成為一座孤城。
消息傳入益都,鄧舍的心情不知是憂是喜。
喜的是,這場戰事可算告一段落,真要在打下去,益都絕對支撐不住。憂的是,察罕臨走,還布下濟南這個釘子。濟南距離益都很近,不過二百多里。洪繼勛連連說道:“心腹大患!心腹大患!”
山東半島上,因為地形的關系,險隘、關口并不多,濟南可算一處。它的南邊是泰山,北邊是渤海,界河淮之中,堪為肘腋重地。過了濟南,往東到益都,二百多里地,一馬平川,幾乎無險可守。春秋時,諸侯爭齊,多在歷下。歷下,即濟南。“歷下多事,則齊境必危。”歷下,就好比齊國的門戶。現如今察罕占據濟南,便等同益都門戶大開。
姬宗周也是雙眉緊鎖。察罕撤軍的喜悅過去,憂慮不免襲上心頭。他憂色重重地說道:“秦兵滅齊,就是從攻克歷下始。可惜我軍此戰雖打走了察罕,卻沒能守住濟南。
“若濟南只為孤城也就罷了。據軍報言稱,察罕更分兵駐守濟南周邊各縣、要隘,以為濟南的左右羽翼。撤軍途中,又在高唐州擊潰了田豐的軍馬。高唐州臨濟南,是又成為駐守濟南元軍的背后依托。
“高唐南邊的東昌、東平、濟寧諸路,原為田豐所有,現在也悉歸察罕。如此一來,走濟寧可通汴梁,走高唐可通冀寧。冀寧、汴梁,皆可謂察罕的根本之地,有他的重兵布防。濟南一旦有事,他的援兵隨時可到。我軍想要重奪回濟南,怕就十分困難了。”
“不但如此。濟寧、東平諸路,現在察罕的手中,便等同斷絕了我軍南下江淮的道路。濟南又也落入他的手中,便又等于斷絕了我西入晉冀的道路。這就仿佛察罕在我益都的周圍布下了一道鐵幕。叫我四出無門。”
這才大戰剛罷,洪繼勛的思路便轉向了下一步的發展計劃,他不只考慮了益都的安全,考慮更多的,是該如何打破僵局,化防守為進攻。
姬宗周順著他的話鋒往下說道:“卻也好在陳猱頭嚴守泰安,未曾有失。泰安在濟南的南邊,相距不遠,也算我山東的一處要地。有泰安在,對濟南、濟寧好歹有些牽制的作用。不致使得我軍完全喪失主動。”
察罕本來在東南一帶,也是攻陷了些許的城池。這次撤軍,他把益都以西的軍隊全部收縮了回去,但是沿濟南一線,有好幾個已經奪下的城池卻沒有丟棄。像兗州、滕州、費縣。這幾個地方,他皆留有精銳鎮戍。
兗州、滕州等地,都在山東的南部,與北邊的濟南連成一線,成為個半弧,深入到山東半島之內。泰安,也正在這條線上,便處于濟南與兗州的中間。若把濟南比作察罕插入益都的釘子,那么,泰安便好似益都插入“元軍鐵幕”中的一個釘子。因此,姬宗周才會說泰安沒丟,對濟南、濟寧還算好歹有些牽制。不致使得益都完全喪失主動。
鄧舍笑了笑,說道:“自我紅巾起事以來,南北英雄與察罕交手者甚多,有幾個能做到全身而退的?更別說,能與察罕交鋒數月,卻勢均力敵,一直不落下風,最終使得他灰溜溜主動撤軍的?我海東今與察罕一戰,雖然沒能完勝,能有這樣的戰績,卻也足令天下震動了!諸位,察罕撤軍,是一件喜事,何必愁眉不展?
“……,不過,姬公說的也對,泰安陳大帥,此戰立功極大,大漲了我海東的威風。我已傳下帥令,教文平章分兵一部,即日接防泰安。并已經遣人拿我的親筆書信,去往泰安,請了陳大帥盡早率部前來益都。本王,要親自為他設宴慶功!”
洪繼勛等都道:“主公英明,是該如此。”
這些人沒一個笨的,聽鄧舍忽然把話題扯到陳猱頭的身上,就知道他現在不愿多談益都面臨的困境。也是,好不容易戰事停歇,海東全軍損失慘重,正該想方設法鼓舞士氣的時候,怎能再去自找沒趣、凈想些叫人垂頭喪氣的事?一張一弛,文武之道。現在到“弛”的時候了。
諸人按照鄧舍的意思,紛紛改換話題,暫時不再去談此戰的得失。章渝湊趣,問道:“微臣斗膽,請問主公,‘設宴慶功’,卻只是請了*帥一人么?”
鄧舍哈哈大笑,道:“自然不是。泰安陳大帥、泰山高、李諸將。趙過、張歹兒、劉楊、郭從龍等人。還有文平章,凡此戰有功者,皆請!”問洪繼勛,“文平章、阿過、張歹兒諸軍,現在何處了?”
“文平章、趙左丞兩人,送了察罕出境之后,已經率軍返回了。遵主公吩咐,他們在長白山口留下了一彪軍馬,并也已經分遣一部前往泰安接防。其主力,大約兩日后便能來到益都。張元帥部聯合李將軍一部,正在清掃益都沿邊諸縣城,大約也至多兩三日,即可歸來。”
元軍在益都城外圍了兩個月,周邊的縣城里,很有些僵而未死的地主豪紳之流,肯定會受到影響。張歹兒與李和尚,追擊了察罕一段距離后,就改而去做這事兒了。鄧舍給的命令:斬盡殺絕。
一來,益都現在是前線,必須要保證地方安穩。這類死性不改、忠誠蒙元的地方勢力,必須要借助此次機會,徹底地給以鏟除,絕不能留情。
再則,打了這么長時間的仗,說實話,益都城中也很是有些府庫空虛。傷亡的士卒要給撫恤,立功的將士要給獎賞。從海東調錢,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察罕走的時候,又把周邊縣城的府庫都席卷一空。錢從何處來?收拾一批有身家的土豪劣紳,也不失一個很好的辦法。
鄧舍點了點頭,又問道:“劉楊的水軍,現在何處?”
“一部分在文登,多半在萊州港口。奉主公之命,劉楊上午送來的軍報,帶了有四五百人,正兼程趕來益都。計算時日,也就是兩三天的功夫。就能來到。”
說起萊州,鄧舍想起一事,他問道:“賣我萊州的那廝,可曾找著了么?”
關保陷東南,之所以能很快地攻克萊州,全因為屯田軍中有一人為其內應。城陷之后,許多不愿投降的屯田軍因此被屠。鄧舍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不久,非常惱怒。當時就傳令張歹兒,搜天索地,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為什么他叫張歹兒去做這個事情呢?因為張歹兒克復萊州后,抓了不少的元軍俘虜,其中有地方青軍,也有少部分投降的屯田軍。
洪繼勛道:“張元帥在俘虜中檢索了兩遍,未曾見有此人。駐萊州地方的軍隊,也在地方上進行了大規模的搜查,依然沒有此人的行蹤,料來,或許已經隨關保撤走了。”
鄧舍面如寒霜,怒氣勃勃地說道:“這廝賣我東南,陷益都入險境,甘投韃虜,害我數千將士遭受屠戮。實可為海東之恥。是我漢人的恥辱。這次雖叫他逃過一遭,早晚本王必令他生不如死!”問洪繼勛,“他在海東可有家眷么?”
洪繼勛早已調查清楚,說道:“此人本為關鐸舊部,家不在遼東。因此,在海東沒有親眷。卻有一個弟弟,現在沈陽納哈出的手下,似乎還做了個小官。他把這層關系掩護的很隱秘,原先臣等并不知曉,這也是剛剛才查出來的。”頓了頓,又道:“以此推測,料來他賣城投虜,或許與他的弟弟應該脫不了干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鄧舍冷笑道:“納哈出?他弟弟的名字可知曉么?”
“知曉。”
“即傳我令,著陳虎赍書與沈陽,叫納哈出把他的弟弟交出來。五馬分尸,傳首海東,示眾各城。以為后來者戒!”有道是“禍起蕭墻”,內部的叛亂往往是最需要讓人警惕的,故此得嚴懲不貸。
羅李郎等左右司的官員,這時來到。侍衛進來通報。
鄧舍吩咐傳見。諸人走入,拜倒在地,卻是為的諸般戰后事宜。益都城墻多處受毀,需得及時修繕。城中居民不少死在戰中,也需得及早給以撫恤。城外的農田,很多也遭到了破壞,鄉下的百姓們不少流離失所,該怎么安排?鏖戰兩個月,終于戰事結束,又眼看春節快到,是不是還得需要安排一場盛大的慶祝活動?很多繁雜的事情。
鄧舍聽了會兒,笑道:“城墻修繕,可交給李和尚、畢千牛負責。你們征派些民夫就可以了。百姓撫恤、城外農田等事,本即為左右司的分內管轄,下去擬個章程,給我看看就行了。
“有兩個要點:首先,撫恤要從厚。其次,農田、房舍受毀的,地方上如果錢不夠,可從軍中抽錢,一定要讓百姓滿意就是。至于慶賀新禧,此事單只地方不夠,待文平章諸位來到,爾等可與軍中商議,務必要做到軍*歡。咱們也可借此來鼓舞一下民心、士氣,對否?哈哈。”
三言兩語,把種種的瑣事交代過去。
鄧舍站起身來,顧盼諸人,說道:“察罕老賊撤軍,倒是沒有把留在城外的營寨付之一炬。想鏖戰緊時,我軍數次突圍皆不得過,可見他對安營扎寨,必有所擅長的地方。三人行,必有我師。老匹夫雖為我敵,他的長處,咱們也不能不看在眼里。我以為,不如趁現在有空,諸位,咱們一起去看看?……。傅將軍,你說好么?”
傅友德列席旁聽,一直沒說話,此時見鄧舍相詢,點頭說道:“殿下說的不錯。老賊對安營扎寨的確是有一手,前日俺與李將軍攜手突圍,用盡了千般手段,卻居然還是百戰而不能破。現在他既然撤走,留下的營寨,咱們當然不能不去觀瞧。若下次交手,也好能做到心中有數。”
鄧舍帶了諸人,又召來幾個留守的軍中將校,一并策騎出城。時當下午,云散日出。城門內外,到處打掃戰場的士卒、民夫。風也停了,冬日的陽光沐浴身上,暖洋洋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暖舒服。
走過遍布石坑、散滿箭矢的中間地帶,鄧舍笑道:“當日傅將軍與李和尚突圍,點火夜戰,那雖處亂軍陣中,卻大呼酣戰、絲毫沒有畏懼的英姿,實在令我印象深刻。恍如便在昨日,真是歷歷在目。哈哈。”行至一處坑洼,鄧舍停下坐騎,用馬鞭指點,說道:“傅將軍陣斬韃子勇將蕭白朗,若我記得沒錯,便是在這個地方吧?”
傅友德道:“殿下好記性,正是在此處。”
隨在鄧舍邊兒上的諸人,有些沒有見到傅友德陣斬蕭白朗的場面,鄧舍對傅友德說道:“且與諸將講講,你當時如何地陣斬蕭白朗?”
傅友德其實話不多,不是喜好自吹自擂的人,簡簡單單地把過程講了一遍。他說道:“當時四面皆有韃子,俺驅騎殺到此處,遇到了蕭白朗。蕭白朗欲刺俺坐騎,俺先以軍旗揮其面,避過他的槍戈,繼而,趕馬與其并行,伸手把他夾了過來,隨后抽刀斫其頸。如此,便陣斬了蕭白朗。”
“臨危不懼,斬敵上將。萬軍陣中,數進數出。傅將軍勇武不讓前人,真我之關、張、趙也。”鄧舍由衷贊頌。
傅友德面色不變,說道:“微末寸功,不敢當殿下稱贊。”
鄧舍與洪繼勛相視一眼。鄧舍用“關、張、趙”來比擬傅友德,傅友德沒有表示反對,雖然還是恭恭敬敬地稱鄧舍為“殿下”,似乎客氣的語言,但他的心意卻也可由此略見一二。洪繼勛心道:“友德心已向此,只要再稍微略加推力,主公便可又得一良將。”
鄧舍與眾人出城二十里,來至察罕立營處。
遍觀前后營壘,歷左右諸軍,見綿延數十里的元軍營中,雖然人馬盡去,但遺留下來的種種規章,依然井然有序。便如司馬懿入諸葛亮營時的感觸也似,鄧舍不覺恍然自失,立在察罕的帥帳前,喟然嘆息,良久,方才說道:“元人有察罕,真可謂北國之長城。”即令人把察罕的扎營模式,一一繪制下來,直到暮色深重,才返回城中。
入得府中,迎面一股香氣,鄧舍抬頭去看,卻見王夫人俏生生立在院中樹下,手拈梅瓣,正等候多時。洪繼勛諸人相顧一笑,都道:“主公連日操勞戰事,未嘗多與娘子敘話。臣等不敢多加打擾,就此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