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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章 構架(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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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明弦的秘書始終不理解謝明弦為什么會如此輕易的放過故鄉的那群宗族成員,只是一路上謝明弦要么沉思,要么寫東西,要么和他弟弟謝明固說話。等回到了長沙,秘書才在謝明弦的空閑時候再次提起了這件事,“謝書記,您為什么要放棄斗爭呢?那幾個老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都不用派部隊,村里面的同志就把他們給收拾了。”

  “你是不是覺得那幾個人做錯了?”謝明弦問。

  “是!”秘書答得理直氣壯。

  謝明弦沉默了片刻才接著問道:“就算是他們做錯了,這頂多是個吵架的矛盾,派人動手的話,矛盾立刻就上升到打架的程度。我們為什么要激化這個矛盾呢?”

  秘書看得出謝明弦是反對自己的想法的,不過好歹秘書也是黨員,就黨的工作討論上,他與謝明弦倒是平等的,所以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秘書就直率的說道:“這……,他們宣揚封建宗族,往大了說,他們都是反革命。”

  謝明弦笑道:“那你不用往前說太久,十二年前,咱們解放區里面基本上每個人都是反革命,連我也是個反革命呢。我當年不喜歡宗族,那是因為他們欺負過我。要是宗族把握奉若神明,我說什么算什么,我還會覺得宗族是個最好的組織。”

  聽謝明弦這么一說,秘書不吭聲了。謝明弦繼續說道:“想消滅宗族,首先就得明白宗族到底是什么,所謂宗族勢力的力量從哪里來的。宗族的核心力量,就是對以血緣為紐帶的宗族成員有下到輿論壓制,上到宗族成員性命的管轄權。所以宗族是一個利益集團,我們說解放,解放,我們就是要把人民從舊的社會組織中解放出來。”

  秘書微微低下頭,他也是個聰明的小伙子,聽謝明弦這么一說,再與實際情況一對比,秘書就已經明白謝明弦這次回鄉顯示的并非懦弱,而是真的與那些宗族成員進行了斗爭,并且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勝利呢。只是這種勝利,與人民黨在政治與軍事上實現的輝煌勝利一比,就顯得微不足道,甚至給人一種極為憋屈的感受。

  謝明弦并不想批評秘書,這次從故鄉回來之后,謝明弦感到自己看問題遠沒有以前那么“尖銳”,不過這并不等于謝明弦沒有了進取心。相反,徹底粉碎宗族的愿望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堅定。

  臉上忍不住浮現出笑意,謝明弦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我以前一直不理解我父親,我現在有點理解了。他雖然沒有學過咱們人民黨的理論,不過我得說他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因為他真的認識到這個世界是永遠處于矛盾與斗爭中的,你要做任何一件事都得斗爭。”

  秘書對這話倒是挺支持的,“所以我們就要創造一個朗朗乾坤!”

  謝明弦微微搖搖頭,“不,絕大部分人都認為朗朗乾坤是一個沒有斗爭,沒有欺壓,沒有不平等的世界。一個人如果認為革命是為了創造這樣一個世界,那只能說這個人不是革命者。這個世界就是在斗爭中存在的,這個世界就是在各種碰撞中存在的。沒有斗爭就沒有這個世界,矛盾和斗爭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這樣的教育在人民黨中也是基本理念,不過即便是黨員也未必都能夠真心接受這樣的觀點,至少謝明弦的秘書對這種無限的斗爭就感到不是那么能接受。“謝書記,我還是覺得大家應該和睦相處,社會應該應該井然有序。至少那些人不該欺負人。”

  謝明弦笑道:“斗爭的目的是為了建立秩序,鄉里面那些人難道不是想建立他們自己主張的秩序么?他們并不是要制造一個無法無天的世界啊。從我們人民黨的角度而言,他們這么做是無法無天,但是從那些人的角度來看問題,我們人民黨才是無法無天呢。”

  秘書立刻興奮起來,他大聲說道:“對啊!所以我們要和這些反動的封建宗族作斗爭啊!”

  “那我們派部隊,再從縣里面村里面征集人手,把這些人打得狗頭冒血,然后勒令他們排著隊從村口一路給跪倒墳地去。我們抬棺過經過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依次三拜九叩山呼萬歲。這么做的話咱們人民黨和他們比到底有什么區別?哈哈哈哈!”謝明弦雖然堅持黨的理念,堅持黨性,不過描述那樣一番景象的時候,他還是笑的挺開心的。

  一聽謝明弦描述的場景如此令人解氣,秘書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邊笑邊說道:“真的這么做,我們也不是做不到。”

  謝明弦本想繼續說些什么,不過他卻突然笑得更厲害了。在大笑中,謝明弦勉強調勻了氣息對秘書說道:“我們還可以把那位大爺爺繩捆索綁,脖子上系根繩子,繩子另一頭系在我娘棺材頭上。……還要……還要在他……在他頭上捆兩根哭喪棒……”說完這些,謝明弦再也說不下去,他差點笑的從椅子上滑落到地上。

  聽了謝明弦的話,秘書腦海中頃刻浮現起一幅畫面,那個老家伙狗頭冒血,身上的繩子麻花一樣把他捆得結結實實,白布條把兩根沾滿白紙條的細長哭喪棒牢牢捆在腦袋兩側,仿佛豎起兩根蟋蟀般的細長觸角,再配合了老頭子的白胡須,還有那缺了幾顆牙的嘴……。秘書登時也大笑起來,他一面笑一面結結巴巴的說道:“最好……,最好把您的……同學也這么給捆上。”

  這次回鄉把秘書氣的夠嗆,謝明弦自然也不會滿心歡喜,聽了秘書提到把那位討厭的同學也如此炮制一番,謝明弦從大笑變成了狂笑。

  兩人滿腦子報仇的畫面,笑的前仰后合。精衛員聽著這大笑,忍不住從門外探頭進來,疑惑的看看謝明弦他們發神經。可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又重新恢復了精衛的狀態。

  通過充分意yin大大發泄了心中的怒氣之后,謝明弦和秘書好不容易恢復了平靜,因為笑的太厲害,謝明弦好一陣咳嗽。秘書臉上上來給謝明弦的背上用力捶了幾下,謝明弦才氣喘吁吁的說道:“我們人民黨的敵人不是勞動人民。我這次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其實每個人都只是想活的更富裕,更幸福。這么想有什么錯呢?”

  “那也不能欺負人啊。”秘書盡管疏散了不少怨氣,還是不能接受謝明弦的寬容。

“不殺窮漢不富。如果欺負人就能讓自己富裕起來,那我可以說,對絕大多  人只有做到做不到,卻沒有想做不想做的問題。”謝明弦的神色恢復了平靜,闡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臉上甚至沒有絲毫表情。

  人民黨素來把人民看得極重,秘書萬萬沒想到謝明弦居然把人民看得如此“可怕”。然而謝明弦卻毫不在乎這種政治上“不夠正確”的發言,他坦然說道:“我們一直說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因為中國人民是最富于斗爭精神的。幾千年的文明史,就是一部血淚積成的斗爭史。中國人民很清楚,現在欺負了別人,別人有機會就一定要報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大家不愿意把事情做絕,希望能夠減少一切不必要的麻煩,從而把精力放到與自然環境作斗爭上,把精力放到搞生產上,這就是中國人民為什么這么偉大。”

  秘書不吭聲了,方才一通發泄之后,心中的怨氣大大降低,加上謝明弦所說的的確是有道理的,除非把村里面的人往死里整,否則部隊在村里的時候還好說,部隊撤走之后局面不僅不會煥然一新,只會變得更糟糕而已。

  謝明弦繼續說道:“所以當下我們要做的就是團結勞動群眾,發展生產力,至少讓矛盾沖突擺脫為了活下去而奮斗的那種低級層次。收入高了,群眾自然會跟著咱們走,咱們剝奪了宗族一切司法行政權之后,他們頂多不就是跟現在一樣堵著門吆喝兩句么?幾句話就把他們給打發了。”

  “那至少會消停一些吧。”秘書答道。

  謝明弦微微搖頭,“不,在咱們的主導的新制度,咱們主導的新生產方式下生產出的產品大大豐富,新的矛盾就會隨之出現,只怕比現在更激烈的多。但是,那時候主導權就咱們手中了。甚至不用到那個時候,只是在這個過程當中,舊有的東西統統得進垃圾堆。咱們把這些玩意徹底根除,不比簡單的耍耍威風來的更開心么?”

  秘書很想點頭稱是,不過他怎么都點不下這個頭。鏟除舊制度,那面對的是虛無縹緲的思想。真的鏟除了又能如何?只不過是讓以前干過壞事的人生活的更好。而迅猛有力的打擊對面的敵人,卻能夠在勝利后得到實實在在的巨大快感。兩者相比……,明顯后者更有吸引力的多。秘書問道:“那咱們能不能打擊了壞份子之后,再鏟除舊制度呢?”

  謝明弦還是搖搖頭,“革命革的是天命,要消滅的是原來的那套社會制度。如果只是原先人家欺負咱們,現在成了咱們欺負別人,那是換莊,那不叫革命。現在zhongyāng三令五申,說的就是這件事。如果咱們先欺負了別人之后,再樹立新制度,群眾會怎么想?群眾會認為咱們只是要把咱們現有的利益給制度化。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那幾個表哥表弟為什么一開始抬棺材都不敢?不就是害怕咱們對群眾動粗之后,咱們拍屁股走了,他們留在村里面往后的ri子怎么過?后來他們為什么加入了我們的行列,不就是因為他們覺得咱們的法子可行,所以他們才要幫著咱們從大門出去么。”

  一提起謝明弦那幾個表哥表弟的表現,秘書心里面只能輕蔑的給他們定性為“投機份子”。但是不能不說,沒有那幾個投機份子的幫忙,這大門可也不好出呢。但是即便心中還是極為不爽,秘書卻被謝明弦給說服了。他問道:“謝書記,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

  “我準備到地方上去。聽聽同志們的要求,看看具體的執行中遇到的問題,好制定一下整個省里面的工作安排。我這次下去都被弄成這樣,同志們的工作只怕更困難。”停頓了一下,謝明弦繼續說道:“我這也得向同志們學習,和同志們交流。真的是得先當學生,再當先生。”

  秘書對謝明弦最后這句奇怪的感嘆很是不解,不過這也是人民黨政治教育里面常用的話之一,所以他也沒有再細問。謝明弦有了自己的打算,秘書的工作就是給謝明弦的工作進行安排,后面的事情多著呢。

  這事情發生在湖北,路輝天下令調動了一個連的部隊,這可不是小事。盡管路輝天肯定要承擔一切責任,不過萬一出了事情也不可能單純懲罰了路輝天就能了事的。整件事的報告很快就匯總上來,甚至驚動了軍委主席陳克。陳克看完了匯報之后不管心里面怎么想,他卻對此不予置評。

  蘇俄的代表此時正在武漢,即便人民黨戰略上沒有把蘇俄當成多大件事情,不過陳克要求調集鐵道兵強化對東北的運輸線路建設,同時也強化了京張鐵路“延伸”到綏遠的命令,已經證明了人民黨新的軍事行動已經開始。沉寂了一年多的國內戰爭重新燃起了烽火。而這哥新的方向,也不能不讓高層感到一種猜測。陳克到底準備如何對待新生的蘇俄政權。

  蘇聯代表是一位名叫別爾科夫的二十六歲的年輕同志,二十六歲就承擔起重任,這在人民黨里面并不稀奇,甚至是一種常態。人民黨最初的黨員們,以周年計算黨齡的話還不夠十三年。十三年前,別爾科夫同志已經上了初中。按照他俄國莫斯科上等中產階級的出身,那時候他只怕已經能夠用小提琴拉幾首曲子了。

  哪怕是陳克根本沒空,他也必須抽空來見見這位正式的使者,國內懂俄語的不多,一位cāo著東北腔的同志做了翻譯。簡單的握手,落座,陳克開門見山的問道:“別爾科夫同志,布爾什維克zhongyāng委托您來,有什么使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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