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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第二次反圍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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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九月之后,徐州即便是白天也沒有絲毫暑氣。!。段祺瑞自然不知道一百年后的平均氣溫比1907年高了一些,而段祺瑞現在最大的對手陳克私下對這種溫度很滿意。無論如何,段祺瑞都不可能有年平均氣溫這種概念的。

  段祺瑞與王士珍面對面的坐在官廳里面,屋內的溫度比外頭更低,即便如此,段祺瑞也沒有感到涼爽,他只覺得手心始終有些濕漉漉的感覺。在兩人面前放著一張告示,這是人民黨貼在běi精城內的告示。這種囂張的做法給段祺瑞帶來的刺激遠沒有告示內容更沖擊,人民黨殲滅了湖北新軍三十一標。這么大的事情,段祺瑞居然是從陸軍部送過來的人民黨告示中看到的。這種荒謬的事情讓段祺瑞十分沮喪。

  “此事應該不是陳克鬧的虛言。”王士珍比段祺瑞要鎮定的多,至少說話的看去和平常沒什么變化。

  段祺瑞非常尊重王士珍,其實不僅僅是段祺瑞,北洋諸軍官絕大多數都對王士珍很服氣。雖然心里很著急,段祺瑞依舊一言不發的等著王士珍把話說完,因為王士珍從來不會輕易開口。

  果然,王士珍沒有讓段祺瑞干等,他站起身指著地圖說道:“三十一標應該是完了,湖北新軍再也指望不。告示里頭還說人民黨進兵黃陂關,這話只怕是虛晃一槍,為了讓湖北新軍不敢動彈而已。不僅是湖北新軍,人民黨現在只要派千把人作勢進攻蕪湖,江南新軍立刻就得回到江南去。原先三路圍攻破綻就很多,陸軍部想的是讓陳克顧此失彼。但是湖北新軍這一路敗退之后,就成了只剩咱們這一路和人民黨正面對的局面。指望別人是指望不了。”

  王士珍說的都是簡單的戰略局面,段祺瑞知道王士珍的意思并不是講戰略,王士珍要強調的是最后一句話,“指望別人是指望不了。”

  “老哥,你覺得咱們贏不了陳克么?”段祺瑞問道。

  王士珍沒有直接回答,他接著說道:“我仔細看過陳克打的這些仗,他從不正面打,要么是奇襲,要么是設伏包圍。只要陳克出手,就一定會徹底打掉一支官軍。官軍出兵每次就那么一路兩路,偏偏每次事前都想的極好,如果能如何如何,就能讓陳克陷入絕境。而陳克就在官軍不得不打的要點全殲官軍,反倒讓官軍局面一敗涂地。分進合擊,只會讓陳克有機會各個擊破。”

  段祺瑞微微點頭,盡管王士珍的話里頭極為少見的出現了埋怨的味道,但是段祺瑞卻相當贊同。其實這次三路合擊陳克的軍事計劃并不是不好,等到現在分進合擊徹底失敗之后,段祺瑞才想明白該怎么打。從紙面作業來說,本來應該是段祺瑞與王士珍所部先正面與陳克交手,徹底壓制住陳克讓其無力分兵之后,才由湖北新軍與江南再兩路夾擊。理論,陳克定然不可能抵擋這樣的局面。可是這次出兵三方全無配合,甚至可以說是各懷鬼胎敷衍應付。結果最弱的湖北新軍被殲滅之后,局面就向著有利于陳克的方向轉化。陳克不僅不用擔心湖北,在安慶的部隊還能有余力讓江南新軍動彈不得。

  想到這里,段祺瑞不得不嘆道:“老哥,咱們真的只能靠咱們北洋自己人了。”

  “只能馬出兵了!”王士珍言簡意賅,段祺瑞隨即點點頭。兩人都是一方重鎮,陳克的勝利引發了陸軍部的強烈不滿,催逼兩人進軍的電報和文一份接一份。而且陳克大肆嘲笑慈禧為“滿清匪幫女匪首”,這恰如其分的比喻徹底激怒了慈禧。而慈禧的憤怒絕可是貨真價實的。對王士珍與段祺瑞來說,越是身處高位越是沒了zìyóu選擇,有些事情再抱怨也是沒用的,反倒不如不提。

  “老哥,咱們馬出兵,我打頭陣。”段祺瑞語氣堅定的說道。

  這場仗必須打,段祺瑞與王士珍都是北洋骨干,如果兩人真的以湖北新軍的失敗為由頓兵不前,朝廷嚴令不成也頂多是把他們撤換掉,甚至撤換也未必,朝廷也只是言辭訓斥而已。但是兩人這么做的話,只會讓已經遭到沉重打擊的北洋派系雪加霜而已。他們只會讓攻擊北洋派系的人有了更多借口。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是兩人不得不考慮的,這次出兵耗費甚重,北洋第三鎮的部隊花了一個月才全數抵達徐州。這幸得是王士珍在徐州,他安排好了諸多事情,第三鎮一萬多部隊總算是有吃有住。但是兩人部下總數接近二萬,一天下來最少就是二萬多斤糧食,一個多月來,五十多萬斤糧食就這么給吃光了。徐州周邊能征集的糧食都被征集,糧價一個勁的往漲。買糧食簡直就是個無底洞。朝廷只要卡住了糧餉,段祺瑞與王士珍就只能眼看著自己的部隊挨餓了。若是打仗弄成了部隊嘩變,別的將領且不說,王士珍與段祺瑞絕對不會允許這等混賬事發生在自己頭。如果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盡早出兵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王士珍所任的江北提督,因為是由江淮巡撫改設而來,其前身為漕運總督,所以有統轄地方之權,并且還兼理漕運事務,王士珍權限頗大,手中也有錢糧。不過牽扯打仗的事情,王士珍也不可能長期把漕運以及地方的錢投入到戰爭里頭。這幸好與王士珍合作的是段祺瑞這個明白人,若是換了別人,只怕早就天天堵住王士珍要錢要糧。

  定了出兵的決定,北洋兩員大將就開始準備。北洋作為中國最早西化的部隊,算是很重視參謀的作用。王士珍其實算是個很合格的參謀長,他心思縝密,又善于觀察,制定計劃向來不容易出錯。北洋第三鎮以前就是王士珍的部下,現在參謀部根本也沒有反抗的意思。王士珍坐鎮參謀部,出兵的計劃也一條條的完成了。

  “周勇,趕緊套車。”孔彰對糧鋪的伙計喊道。

  “好嘞,少東家。”周勇一面答道,一面向著后面的牲口棚跑去。

  孔彰的糧鋪規模不大,也就是七八個人,但是孔彰最近與王士珍走得很近,所以王士珍也很照顧他的生意。周勇二十三四歲的,是孔彰新雇了幾個月的伙計,水災之后不少安徽災民跑去了徐州謀生,要的工錢很低。周勇懂駕車,人也誠實肯干。當時孔彰剛接手這糧鋪,雇人的時候一眼就中了人群里頭的周勇。即便是到現在,孔彰都不完全明白為什么當時破衣爛衫的周勇為啥會那么與眾不同。或許是周勇面對陌生人毫無畏懼的神態,或許是周勇身那種坦坦蕩蕩的氣質。反正周勇總是能把自己整理的井井有條,被孔彰雇傭前,衣服雖破舊舊,現在卻也仔細的打了補丁。雖然不是洗的一塵不染,但是明顯按時洗衣。陳舊卻不骯臟。而且周勇說話辦事很懂條理,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像別的災民一樣由于對未來生活茫然而導致的浮躁與恐懼,時時刻刻都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能干,事事都要證明自己能干。這些都讓孔彰很是喜歡。

  很快,車就套好了,一同去的不僅僅是周勇駕的車,還有另外兩輛車。孔彰直接坐到了周勇的車,“走,去兵營。”

  孔彰喜歡坐周勇的車,除了因為周勇身從來沒有什么異味之外,周勇也與別的伙計不同,他從不和孔彰套近乎,駕車就是駕車,周勇是不說閑話的。和平常相同,周勇抖動韁繩,揮了揮鞭子喊了聲,騾車啟動之后,周勇原本駕車水平馬馬虎虎,在孔彰的糧鋪里頭干了幾個月,駕車水平提高了很多,騾車走的又快又穩。等車子正常的運行起來之后,周勇就再也不發一言。

  “周勇,我問你件事。”孔彰這次率先說道,“我想給你漲工錢。”

  “謝謝少東家。”周勇目不斜視的答道。語氣里頭雖然也有些高興的味道,卻沒有別人遇到這等好事之后那樣欣喜若狂的感覺。

  “周勇,你是不是準備回安徽老家?”孔彰忍不住問道。

  “誰不想回家啊。”周勇平靜的答道。

  孔彰聽出來周勇的意思是準備回家,他有些不高興了,“周勇,你現在工錢也不高,頂多夠自己吃喝。你看你到我這里幾個月,連身新衣服都沒買過。你這回家了,總得給家里頭多帶點錢。”

  “您說的是啊,不過安徽老家給我帶了信,家里頭已經分了地,rì子也過得去。只是這突然又要打仗,我才沒走。好歹等著看這仗打完之后啥結果完之后,周勇嘆了口氣。

  “你這話什么意思?”孔彰聽周勇說的實在,立刻就有了興趣。

  “少東家,若是官軍贏了,我馬就要回家。這過兵災的,家里頭若是沒人撐著可不行。若是官軍沒贏,我反倒是可以多在這徐州掙點錢再回去。所以少東家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您給我漲工錢自然是想讓我在您這里多干一陣子,可是我這去留我自己都定不下來,若是官軍贏了,我這立刻就要走,反倒給您填了麻煩。所以漲工錢的這事,我不能辜負了少東家您的這番心意。”周勇平靜的答道。

  孔彰聽完這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周勇說的可都是實在話,不過這年頭居然還有周勇這種通情達理的人,孔彰實在是沒有想到。孔彰覺得心里頭一陣感動,他拍了拍周勇的肩頭,“周勇,你給我說這實話,我也不能讓你的好意這么落下。這樣,工錢咱們還漲,不過漲不了那么多了。我最近也多打聽消息,也會多派你來軍營送糧。你自己也留心打聽消息。這官軍已經定下出兵的rì子,也就這么三四天的事情。有了結果,我不攔你去留。”

  周勇聽了這話,也感動的看了孔彰一眼,他認真的說道:“那可就太謝謝少東家您了,您不妨現在也開始問問有沒有駕車的,別等著我走了再找。”

  “駕車的?”孔彰苦笑道,“現在官軍為了出兵前的運糧人手,到處在找駕車的。找人怎么都得等這仗打完再說。對了,你也小心些,跟我跟緊點,別運趟糧卻被抓了壯丁。”

  門口的人認識孔彰,見他來了,根本就沒有檢查車輛,便放他們進了營門。北洋軍的軍營里頭此時已經是熱鬧非凡,人人神色緊張橫沖直撞。軍官們火氣極大,看到絲毫不順眼的人,他們大聲呵斥。看著人喊馬嘶的景象,周勇確定孔彰說北洋軍馬就要出動的消息確是沒錯的。因為在工農革命軍里頭學過普通話,周勇還頗能聽懂北洋軍在吵吵什么。其實無外乎那些行軍準備問題。北洋軍里頭越是高級軍官反倒是越激動,周勇看到一位帶著標統肩章的高級軍官居然因為自己的馬飼養的不好而破口大罵。這種作風讓周勇心里頭很是反感。如果是工農革命軍出兵的話,這些工作早就由下面的基層指揮員們完成了,那得出多大漏子才能讓一個指揮千把人的營長怒火中燒呢?工農革命軍里頭制度完備,至少是不斷完備著各種制度。營長政委還有士兵委員會平rì里早就通過一次次會議把這些事情給整頓好了,哪里輪得到出兵前再大發雷霆的。

  不過根據情報工作的專門訓練,周勇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轉開了目光,這不僅僅是演技,而是周勇真的是用一種謙虛的學習態度去看這些東西的。

  “請問王提督在么?”面對軍需官,孔彰微笑著問道。

  “孔先生,王提督在。”軍需官也笑道,“你進去見王提督。”

  “這不合適。”孔彰連忙說道,“王提督現在忙的很,我不能打擾。”

  “王提督吩咐了,孔先生這等做大宗糧食的,一定要親自見了。孔先生請進。”軍需官解釋道。

  孔彰吩咐其他的幾個車夫看好車輛,讓周勇跟著自己一起進了中軍大帳。

  王士珍做事不怕繁瑣,這次出兵后勤糧草事關重大,他怕下頭的人辦壞了事情,凡是售糧超過三百石的,統統由他親自接待。親兵通報之后,王士珍命人帶孔彰進來。

  “王提督,學生這里有禮了。”孔彰前施禮。

  王士珍點點頭,揮手示意孔彰坐下。孔彰告謝之后就在旁邊座位落座。周勇很自然的就站到了孔彰背后。

  “這位是……”王士珍看著周勇問道。

  “這是我的親隨伙計,店里好多事都是由他cāo辦的。”孔彰答道。

  王士珍仔細的打量了周勇一番,這才把目光轉回到孔彰身。“孔彰,糧食可否備齊。”

  孔彰微微欠了欠身,“王提督,已經約定的糧食全部備齊。不過再往后的糧食卻不能保證,最近這里買糧太多,附近能收到的糧食都已經收完了。再籌備的話,就得往更遠的地方去。王提督您的事情要緊,家父讓我一定給您說明才行。若是一個月之內,三百石尚可以籌措。更多的就不能保證。”

  王士珍微微瞇縫著眼睛看著孔彰。孔彰家是徐州的大戶,號稱孔萬畝。孔彰是家中這代家主的第四個兒子,本來分家產的時候就沒他什么份。老爺子讓孔彰自己選個營生,孔彰跑去英國讀,學的卻是發電。孔彰倒是自以為掌握了最新的技術,很想大展手腳。他為了展示自己所學,回來的時候還弄了個手搖發電機,看著兩個金屬球之間噼噼啪啪的爆出電火花來,又聽了孔彰對于電力的一番解釋,前來看新鮮的親朋好們腦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詞——“天打雷劈”。孔家老爺子看了這“裝神弄鬼的把戲”才知道這個兒子花了幾千兩銀子,竟然學的是這么一個現在毫無用處的“坑爹專業”。老爺子這叫個氣啊,當天晚就氣病了。連著多少天都沒給孔彰好臉色。

  孔彰曾經跑去海想進發電廠工作,他自己以為作為在英國留學的留學生,好歹也得被英國人當回事,結果英國人根本看不起他,只是給他一個普通技師的職位。孔彰干了一段,實在是覺得郁悶,這才跑回家。等他回了家,老爺子倒也不忍心讓兒子當個閑漢,就給他一個糧鋪的買賣。

  王士珍知道,孔彰在這徐州城里頭有一個綽號,就叫做“天打雷劈”。王士珍對于新技術了解甚多,其實他對孔彰從事的電力行業到頗為贊同,不過中國工業本來就差,徐州更沒有發電廠,孔彰這身學問倒是可惜了。王士珍倒還想過,如果能剿滅了陳克,他便想辦法籌措資金搞個發電廠。孔彰就有充分利用的價值。所以這段王士珍對孔彰倒是走的很近。

  不過此時王士珍倒沒有因為愛才而有什么正面的想法,孔彰的老爹“孔萬畝”實在是老jiān巨猾,他這次賣了一千石糧食給王士珍,卻擺明了不想多賣。現在北洋軍幾乎買光了徐州的糧食,再過一段時間糧價肯定大漲,孔家屯的糧食可就能大賺一筆的。不過眼前的孔彰好歹也是徐州“孔萬畝”的兒子,孔家也有當朝進士,卻不好得罪。

  孔彰雖然背了個“天打雷劈”的名聲,為人卻不死板。王士珍威逼利誘,孔彰說話自始至終都是一模一樣,收集糧食困難,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王士珍知道現在也實在沒空對付孔彰,他只好約定了三百石糧食何時交付之后,就讓孔彰走人。

  孔彰達成了目的,施施然起身離開的時候倒也沒有少了任何禮數。王士珍看著孔彰的背影,卻忍不住把目光投在周勇身。王士珍很明顯的感覺到周勇實在是與眾不同,周勇實在是太放松了,那是胸有成竹的人才會有的神態。作為孔彰的伙計,能有如此表現實在太不正常。令王士珍感到特別在意的是,周勇跟著孔彰離開的時候,舉止動作未免過于恰到好處。這說明周勇完全聽明白了孔彰和自己交談的內容。如果周勇是孔彰的掌柜,那種不為交談內容所動的態度也不正常。這種舉止讓王士珍忍不住想起一個人來,那人就是陳克。當年陳克與袁世凱見面的時候,倒也頗有這種感覺,那是一種不隸屬于任何人的態度,那是一種非常有主心骨的態度。王士珍當時覺得陳克是過于傲慢,后來他才明白,陳克甚至連傲慢都談不,那根本就是沒有把袁世凱當成自己人才會有的態度。

  沒想到今天居然又見到這么一個人,王士珍覺得心里頭很是不快。

  孔彰沒有王士珍這等閱歷積累的見識,他之所以拉著周勇一起見王士珍,倒是想讓周勇知道跟著自己還是有前途的。周勇辦事認真,而且也認字,懂加減乘除算術。加駕車也不錯,這樣的人不能留下就未免太可惜了。

  出了門之后,周勇依舊與平rì里一樣駕車,話也不多一句。孔彰終于明白,周勇是鐵了心要回安徽老家。

  回到了糧鋪,周勇也沒有別的事情,他等到中午吃飯前的時候,偷偷拿出鉛筆寫了一張字條。吃完了飯,他出門往城隍廟方向去,走沒多遠卻見有個乞丐正靠在墻邊曬太陽,面前用白灰寫了三個字“行行好”。

  “要飯的,回家要去。”周勇笑道。

  乞丐連忙說道:“給賞三個饅頭吃。”

  “三個?一個都沒有。”周勇笑道。

  “一個都沒有,那是你自己吃了。行行好,咱們都是窮人出身,看你這身板,一頓飯五個饅頭不拉倒,賞半個饅頭總是有。”

  “滾!”周勇啐道。

  “讓我滾哪里去,我倒想滾回家呢。”乞丐懶洋洋的說道。

  “誰不想回家啊。”周勇嘆道。

  要飯的見周勇有思鄉之情,連忙來拉住周勇的手。周勇連忙甩開要飯叫花子臟兮兮的手,帶著一臉厭惡的神色快步走了。那叫花子嘿嘿笑著,偷偷把周勇手心里頭的那張紙揣進了懷里。

  晚,周勇又出門了一次。字條約定的地點很是僻靜,黑影里頭有人已經等在那里。周勇仔細辨認,看不清容貌,卻知道不是白天的叫花。兩人對了暗號,周勇把收集到的情報告訴了聯絡員。聯絡員仔細聽著,始終一聲不吭。等周勇匯報完畢,聯絡員只說了句“知道了”,起身就要走。

  “等等,同志,我想問問,我什么時候能回部隊。”周勇問道。這次與他一起來徐州的同志都是組織選拔出來的干將,徐州城也不算小,大家各自分散之后就沒見過面。周勇幾乎感覺自己被組織拋棄了,直到遇到重要情報的時候,他按照聯絡方式去接頭,果然發現情報系統真的在工作著。而周勇最關心的就是何時能返回部隊,當時被選出來的時候,周勇覺得自己能夠勝任這份工作,實際干起來,他才覺得自己實在是不了解自己。

  “我會向組織匯報你的請求,現在先把工作做好。”

  “請一定要向組織匯報此事,我真的想回去打仗。”

  訊員應了一聲就順著暗影離開了接頭地點。

  第二天一清早,城外一處民宅里頭,幾只鴿子就越過墻頭,撲扇著翅膀飛向西邊的天空。

  周勇要求回部隊工作的匯報隨著情報一同傳回了根據地。情報員解析出文檔之后分門別類的把兩份情報分別送到了應該送去的部門。負責外線情報工作的特務科已經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申請了。實際所有外派的情報員都提出了相同的申請,這讓特務科的科長眉頭緊皺。

  而作戰部則是眉開眼笑,各處來的情報都表明北洋新軍的動向,而周勇傳來的情報尤其有用,北洋軍的糧食籌集數量實在是太過于關鍵的數據。徐州的糧價固然能反應出問題來,例如一直持續不落的糧價表明有人在大規模收購糧食。但是具體收購了多少,這就不可知了。現在能知道的是王士珍主持的此事。若是能更詳細些就好了。

  作戰部把這個想法匯報給了陳克,陳克回答的很簡單,“暫時沒必要。”陳克素來重視情報工作,不過陳克覺得同志們最近對于情報工作走進了誤區。評里頭經常有“盜密信”之類的玩意,仿佛一場戰役就決定于那么幾封信或者作戰計劃。實際以滿清軍隊的執行能力,他們根本就無法把自己制定的作戰計劃不走樣的貫徹下來。即便對手是北洋精銳,陳克也不認為北洋軍能做到這些。過分沉迷情報的“準確性”只會引發負面效果。

  不僅僅是北洋軍,工農革命軍也是如此,章瑜在南線的勝利,直接導致了初期的部署發生了大變。原本用于在南方戰線應急的部隊大大的減少,若是最早的作戰計劃被北洋偷走,那么真正開打的時候,北洋會發現工農革命軍的部隊數量比計劃里頭的更多。軍委把原計劃里頭駐扎在合肥的一個團換成了一個新組建的加強營。104師的全部部隊都用于殲滅北洋軍的戰役。

  由于兵力的寬裕,軍委重新制定的計劃更加大膽,更加有進攻性。原本計劃是先攻擊位于敵人后方的集團,現在新計劃里頭,將派出一個團進攻徐州。徐州一丟,段祺瑞和王士珍再有膽量智謀,也不可能堅持下去的。在他們撤兵的過程中,有著無數的機會可以利用。若是按照原先的計劃作戰,段祺瑞與王士珍定然步步小心,可乘之機太少。

  這份大膽的計劃是章瑜提出來的,他本來自告奮勇承擔這份工作。陳克給他下達的卻是別的命令,陳克命令章瑜渡過長江之后,佯攻蕪湖。讓江南新軍返回長江以南。新的作戰計劃遠比最初的計劃作戰范圍更大,而且對滿清的震懾同樣更大。陳克甚至有些懷疑,滿清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這次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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