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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式各樣的波線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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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人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世界對待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每個人每天的時間都是二十四小時。時間無聲流過一切,人民黨的書記們或平靜從容,或著急上火的面對著各種文書處理和會議。軍委的同志們就攻打壽州忙碌的制定著計劃。黨校的老師們講述著書本上的知識,黨校的學生們興奮或者不解的聽著講課,還有人不時舉手發問。軍校的學員們進行著整齊的隊列操演以及武器裝備的使用技術。新成立的工業部則圍著運來的機器設備忙碌討論著。士兵們要么忙碌的準備戰斗,或者聽著政委們進行著政治宣傳。

  至于鳳臺縣的百姓們享受著假期的最后一天,和家人相聚,討論著最近聽到的各種消息。從收獲的分配,到也許有房子住的消息。

  三天假期徹底活躍了百姓們的情緒。首先能和自己的家人自由的團聚,已經是好久沒有過的事情了。但是水災之后房倒屋塌的,想自己做飯來聚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植被都被淹死,燒火的柴火什么的也沒有了。大家都是農民,收獲的時候因為糧食要上交,所以每個人都私藏了一些土豆,大家聚集在一起的現在只能生吃了。

  孩子們是不甘寂寞的,在爹媽身邊聚了兩天,此時已經膩了。小家伙們就聚在一起開始玩起來。因為缺乏游戲器械,游戲類型都是在學校上學期間學到的跳房子,老鷹抓小雞,丟手絹,還有接力跑之類的運動類游戲。看著統一藍色服裝們的娃娃們如同一群歡快的小鳥一樣聚在一起玩耍,打鬧,爭執。大孩子們帶著剛回走路的小娃娃一起,轉眼間大孩子就跑去和其他孩子們一起玩鬧起來,小家伙們被丟在原地,一開始是莫名其妙,然后就開始哭哭啼啼起來。大人們立刻朝著不忠于職守的大孩子叫罵起來。但是這也只是身為父母的普通責罵。最后母親們干脆把小家伙們帶到身邊,得到了安全感的小家伙們安靜了沒幾分鐘,看著其他孩子歡快的玩耍,就著急的在母親懷里頭用力掙扎,想跑去和大家一起玩。母親們只好安撫著這些小家伙。如果是在自己的家中,這深秋原野上的景象到還真的是可以稱為其樂融融。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以前唱花鼓的百姓開始支攤唱曲了。大家身上也沒有什么錢,現在墾荒旅里頭也沒有什么用錢的地方。只要你不想弄到什么“奢侈品”,吃飯住宿穿衣都不用花錢。百姓都是把一個錢看的比磨盤還大的,特別是這種日子,誰肯花錢?只有那些公認的敗家子們才會在這時候花錢。唱花鼓說書的也知道自己賺不到什么錢,但是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了,唱唱花鼓全當調節自己的情緒。這鑼鼓一開,周圍的人立刻就人山人海了。十好幾處人堆立刻就扎了起來。

  對于這些情況,墾荒旅的警衛隊也算堅守著自己的崗位,一隊隊藍衣的隊伍不時在人群中進行巡邏。大家已經習慣了他們或者她們的存在。衛隊從身邊經過,大家也毫不在意。繼續享受著自己的難得假日。

  百姓們聚在一起,大家的話匣子也打開了。這些日子以來,先是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威脅下。雖然在之后的日子里人民黨全面介入鳳臺縣事物,百姓們從水災中被拯救出來,生活也終于穩定了。但是這樣的穩定生活不是沒有代價的。人民黨和保險團真的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間還得管大家拉屎撒尿。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多之后,在這中生活中難得的假期,眾人都有說不完的話題。

  “你說人民黨真的要給咱們分房子么?”這是所有話題里頭討論比例最高的一個。

  經過這段時間的宣傳,百姓們也知道了現在鳳臺縣大概的政治格局了。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只知道保險團的存在,畢竟大家的子弟最初都是加入保險團的,大家以為這支武裝力量是鳳臺縣的實際統治者。隨著人民黨開始大規模招收本地的入黨積極份子,眾人才算是知道了,在保險團之上,還有一個政治組織控制著一切。所有決定都是人民黨下達的,保險團僅僅是一個執行機構而已。

  “這可難說了。按理說,他們是該給咱們房子的。”說這話的應該是樂觀主義者,不過樂觀主義者的語氣也不是那么堅定。

  果然,立刻就有人出來嘲笑了,“按什么理?要是按理說,這賑濟的糧食早就該下來了。哪里用咱們這么辛苦的干活。”

  這話立刻得到了大伙的認同,“這保險團和人民黨又不是官府,他們可沒有這個理。”

  “那尚遠縣令不就是官府么?”于是話題就開始擴展開來。

  “尚遠縣令雖然是官府的人,不過就現在看,說話管事的還是陳克旅長。你看平日里,尚遠縣令啥時候走到過陳克旅長前頭?而且陳旅長說的什么,尚遠縣令啥時候說過個不字?咱們縣里頭做主的絕對不是尚遠縣令。”

  “不管誰做主,只要能有房子過冬,誰做主都行。”一位醬紅臉龐的農民看來已經不耐煩諸多事情的百姓干脆地說道,“這個災年都能過,我就不信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分了房,分了地,我只要好好的過日子就行。人民黨不早就說了,以后只收三成租,除此之外我們什么都不用交。我只要守好我這一畝三分地就行。”

  這話說出了眾人的理想,其實百姓們想要的就是這么簡單。有地,有房子,和家人在一起生活。千百年來大家不都這么過來的么?現在雖然一無所有,但是有了這樣的未來遠景,沒有人不希望這些景象能夠立刻兌現的。

  但是潑冷水的人什么時候都不缺,立刻就有人說道:“這地可不是你的,這是借地主的。以后若是要還給地主的話,你準備怎么辦?”

  “我家也有地,頂多到時候換地了。還能咋樣?這房子我是要定了。”醬紅臉龐的那位憤憤的說道。

  “這房子會平白給你么?人民黨為啥要給你房子?你覺得有這個理么?”潑冷水的那位繼續著自己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發言。

  聽了這話醬紅臉龐的也真來了火氣,“唉?你這啥意思啊?人民黨和保險團一直說他們是咱們百姓的隊伍,為啥他們不給我們房子?我沒錢,可我賣力氣不行么?”

  那位冷靜的涼水黨不屑的笑了笑,“咱們賣力氣到現在,給咱們什么了?每天都吃的啥飯,干的啥活?你連這點都看不明白么?吃他們頓飯都要累成這樣子,給咱們房子那就更別說要干多少活。更別說現在房子連影都沒見到。你這就要分房子?做夢呢?”

  “我家就有人在保險團,分房的事情絕對不會沒有我們的份。”醬紅臉龐的兄臺大聲說道,“這保險團既然是咱們百姓的隊伍,不可能不給咱們百姓做主。”這話聲音極大,不僅僅這個圈子里頭的人,就連遠處的其他圈子里頭的人也聽到了。眾人紛紛瞅過來。

  潑冷水的那位實在沒想到這位醬紅臉龐的兄臺如此激動,看著醬紅臉龐的兄臺對自己怒目而視,氣勢上立刻就弱了一籌。不過就算是如此,他也不肯輕易的服輸。潑冷水的這位絮絮叨叨的說道:“你說保險團站到百姓這邊,他們就站百姓這邊了?每天除了讓咱們干活,你說這人民黨還做了什么?他們自己整天吃飽喝足,到地頭逛一圈,然后就回去享福了。要說是百姓的隊伍,也先讓大家吃飽了再說么。整天這么累……”

  醬紅臉龐的兄臺立刻打斷了這種絮叨,“朱三,你就是個懶鬼,整天好吃懶做。如果不是住在這營地里頭,你只怕早就餓死了吧。和你一隊干活的,誰不笑話你。就你這樣的貨色,分了房子分了地,你照樣還是窮。”

  潑冷水的這位叫做姓朱,在家排行第三。被醬紅臉龐的兄臺這么一揭底,這臉上立刻就掛不住了,他也梗著脖子大聲說道:“這也不是我不能干,你見過這樣的營地么?這幫人民黨的小鬼計算起人來比那些最黑心的老地主們還毒。干活也不讓你好好干,每天干多少,吃多少,他們早就計算好了。都是挖條溝,還要定下挖多深,大家干活是那個意思就行了。每次挖不到那么深,干的不如他們的意,就要克扣口糧。他們畫條線,說個數,咱們就要往死里干,這不是折騰人么?”

  朱三的話雖然是情急之下說的,卻得到了大家的普遍共鳴。鳳臺縣的百姓們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規模的共同居住,更沒見過平日里能有這么大的規矩。以前總聽說過豪門大戶規矩大。現在這些鳳臺縣的百姓親身體會到了規矩能大到什么地步,以往的日子里頭啥時候起,啥時候睡都是自己做主。現在每天一大早,就是起床號。你不起床還不行,早上的飯是定時供應的,不起床就沒飯吃。

  下地干活的時候也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數萬人干活的場景。最初能吃上免費的飯,大伙也沒多想什么。可是這分配到的活卻讓他們無法接受。對于農民來說,怎么干,干多少都是自己的事情。雖然對于每一個工程的目的都要公開講清楚的,但是這些百姓認為這些事情和自己毫無關系。你保險團要修灌溉渠,又不是只澆了我一家的地,我為何要干那么多?你要修路,又不是我一個人走,我憑啥要費那么大勁去挖路基,夯土。幾百年來路不都是越走越坑洼,憑啥到了你保險團這里就要筑成好路?隨便修修不就行了。

  人民黨和保險團倒是啥時候都自稱是百姓的隊伍,這保險團里頭的低級官兵倒也大都是當地百姓的子弟。可這上頭真正能說上話的卻都是那些外地來的人。大家和這些人非親非故的,想找這些人辦些事都不行。在百姓們看來,鄉里鄉親的不都是關系么?關系到了,大家都可以行得方便。這才是本地人的意義所在,這才是同鄉人的意義所在。千百年來大家都是這么過的,這也是唯一能夠保證自己利益的途徑。

  而像這人民黨這樣,說著為了大家的利益,實際上只是讓大家更加辛苦的勞動。這根本不是自己人。如果不是現在百姓們知道自己能活命,只能靠吃人民黨掌握的糧食,只怕就不是說這些話,而是早就有人要鬧起來了。

  醬紅臉龐的難得的沒有反對,其實他也有著屬于自己的疑惑。這倒不是如同朱三這類人那樣,對于干活斤斤計較。他之所以一直“幫著”人民黨說話,但是在內心深處,這位兄臺有一種懷疑。人民黨是不是真的站在人民這邊的。人民黨的話說的其實有理,如果不能趁現在把水利給修了,把地給平整了。明年的糧食就沒法有收獲。而且地方上也絕對會亂起來。這些被反復灌輸的內容不僅這位兄臺相信,其實包括朱三這類人也說不出什么其他道理來。

  醬紅臉龐的兄臺知道,越是說這種大話的人,就越不可靠。在建設水利項目的時候,保險團那邊的人已經說了,現在重點興建的幾條溝渠都是要用磚壘了,然后用什么“水泥”砌了表面。鳳臺縣農民精通農活的可不少,大家光聽這些工程的量,立刻就泄了氣。那些什么“水泥”到底是什么大家并不清楚。但是大家都知道這些工程若是沒有三五年根本就干不完。對于百姓來說,誰肯為了三五年后的利益辦事。自己能不能再活三五年還不好說呢。這就是那些不怕干活的百姓為什么心存顧慮的原因。

  不過即便如此,朱三的話卻沒有讓這位醬紅臉龐的兄臺徹底失望。人民黨這些人看著都是有學問的人,而且到現在為止,這些人說到的東西可都是做到了。只要這次他們真的能在冬天來臨之前把房子給大家修了,那么就說明他們沒有說瞎話。這幫人就有跟隨的價值。

  雖然很多人對與這個墾荒旅的營地非常不滿,但是凡是肯勞動的人都清楚,在這個災年里頭,如果不這么辦,大家根本活不下去的。飯總不能生吃,平日里收集燒火的燃料就得費多少事,大家都很清楚。水災之后鳳臺縣到底是什么一個慘狀大家也都很清楚。若是讓大家自己做飯,不說別的,光這燒火的柴火就鬧能出人命來。

  人民黨與鳳臺縣百姓們共同創造出來的這個局面固然混亂,固然充斥著各種矛盾,但是好歹還算是“人民內部矛盾”。在鳳臺縣有著另外的一大批人,甚至在人民黨的同志眼中,他們也不能完全歸為“人民范疇”。甚至很大一批人根本就把這些人視為麻煩。他們就是聚集在鳳臺縣的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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