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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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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長也來干活了。”這個消息一陣風一樣傳遍了保險團359旅上上下下。這是在士兵委員會會議上公布的消息。勞軍當天,已經是斷斷續續召開的士兵委員會的會議就正式恢復了。

  保險團的士兵委員會完全模仿井岡山紅軍的編制,在旅、團、營、連均設士兵委員會,官長同時為士兵委員會。全連士兵大會選舉7人為連士委執委,推主席一人。以全營人數按每5人舉一代表組成全營士兵委員會,推舉11人至13人組織營士執委,推舉1人為主席。按全團人數每10人舉代表一人組織全團代表會,推舉17人至19人組織團士執委,推舉1人任主席。全旅按30人至50人舉一代表組織全旅代表會,選舉19人至21人或23人組織軍士執委,選一人為主席,軍士執委選5人至7人為常委。連無常委機關,軍團常委均設機關于政治部內日常辦公,營常委不設機關。

  趙承年是“老戰士”,幾個月來也參加了不少次會議。他知道士兵委員會的職權在于對軍隊里面的問題提出建議和質疑。雖然沒有升官,但是趙承年已經是營里面的士兵委員會代表,也是連里面的士兵委員主席。

  今天的討論議程是這次勞軍當中發生的爭搶騷亂問題。為什么排隊這個最基本的事情居然不能嚴格執行。

  士兵委員會召開的時候不是那么正式的會議,大家都隨便找個地方坐著。現在環境艱苦,營地里面也沒有什么凳子。一營一連的士兵干脆就圍繞著營地的宿舍,以大通鋪為中心,大家或站或坐。氣氛倒也挺融洽。

  召開士兵委員會都必須有人民黨黨員參加。保險團一團一營現在的營長是黑島仁一郎。身為日本人,黑島知道自己的名字未免有些怪異,所以陳克讓他改了漢名,叫做黑島仁。他作為人民黨的黨員,參加了一連的士兵會議。此時黑島仁和普通戰士一樣,隨便在充作宿舍的草棚邊找了個位置站著。

  看人到齊了,黑島仁笑著說道:“同志們,這次會議,我想說說搶飯騷亂的事。”

  不少士兵聽到這個騷亂的議題,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大多數都參與了搶隊的騷亂。黑島人按照陳克事先說過的方法,先是笑了笑,“至于這次搶隊的事情,不光是大家有些亂了。這肉好吃,我也想排得靠前,早點吃上。”

  聽了這話,戰士們也都哄笑起來。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看眾人情緒已經平靜,黑島仁問道,“同志們對近期的工作有什么意見么?大伙干活很累,對于部隊的要求和做法,有什么意見或者不滿沒有?有沒干部打罵大家,有沒有干部態度很壞的。”

  提到這個,戰士們的神色就有些不自在了。這些天干活這么辛苦,戰士們滿肚子怨氣,干部們同樣滿肚子怨氣。人人胸中一股子怨氣,這態度肯定好不了。挨打的雖然沒有,被呵斥的人卻多了去了。不過這里畢竟是淮軍的兵源地之一,眾人知道當了兵挨打挨罵自然是少不了的。保險團已經是非常善待眾人的了。

  會議暫時陷入了沉悶中,黑島仁看著大家欲言又止的模樣,很耐心的等著同志們說話。

  此時各個士兵委員會的代表們都承受著很大的壓力,周圍的同志們一個個都看著他們。希望他們能把最關鍵的話說出來。趙承年很明顯感受到背后不知是誰在推他,還不止是一個人。

  正在此時,兩個人走進了連里面的會議圈子。黑島仁眼尖,一眼就看出竟然是陳克與何足道。他連忙過去敬禮。一營一連老戰士多,他們也隨即認出了旅長陳克。看著陳克平靜的向黑島仁回敬軍禮,然后向大家揮揮手。“同志們,不用起來了。士兵會議么,我現在和大家一樣都是普通的戰士。”

  陳克的聲音很響亮,于是本來就已經起身或者半起身的戰士又坐回去。而那些本來坐著的戰士有些卻想起身。大通鋪上一陣轟轟隆隆的聲音,好一陣才恢復了秩序。

  “旅長,我是一營一連士兵委員會主席趙承年。”趙承年好不容易擠出了人堆站在了陳克面前。他一面敬禮一面大聲說道。不知為何,高聲說出自己士兵委員會主席身份的時候,趙承年有一種說不出的自豪感。當然,或許大聲說出自己的這個身份也能夠讓趙承年感覺自己有底氣對陳克說出接下來的話也不一定。

  陳克盯著趙承年看了一眼,這才回了軍禮。“你好趙承年同志。”

  “旅長,我有幾個問題想說。”趙承年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不知怎么的,陳克那雙沉靜的眼睛讓趙承年心里面有些發虛。畢竟是面對這樣的大人物,而且要說出的話是如此重要,趙承年突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說吧,趙承年同志。”陳克答道。

  趙承年覺得更加局促了,陳克的態度是如此的認真專注,這樣的重視讓趙承年突然擔心自己的話是不是會說錯。會不會引發什么不良的結果。接下來,他居然張口結舌什么都說不出來。

  一連全體官兵的視線都聚集在趙承年身上,大家一聲不吭,簡陋的會場居然鴉雀無聲了。

  咽了口唾沫,趙承年終于開口了,他大聲說道:“旅長,我想問問,什么時候能把我們原先的地分回來。”

  會場很靜,這個問題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幾乎每個人都松了口氣,如同一陣風從會場上經過。

  陳克沒有發怒,他甚至沒有任何反應。依舊認真地看著趙承年,等待著趙承年接下來的話。

  而趙承年也已經豁出去了。這幾天部隊里面都在討論分回各家地的事情。各種說法都有,有些是只想要回自己家的地,有些人提出了不少地已經無主,到底該怎么處理。趁機撈一把的想法極為露骨。還有些戰士希望干脆重新劃地。

  這些討論都是私下進行的。水災大家都見過,但是這次水災發生之后,有一個強有力的團體把大家聚集起來,帶著大家熬過了水災。這樣的事情大家從未遇到過。

  每次大災都伴隨著各種罪惡。人直接被大水顏色的數量其實并不多,大部分死亡都是災后的瘟疫,饑餓引發的。而大部分仇恨都是在災后搶奪土地中結下的。保險團的出現,讓這次水災之后的鳳臺縣居然維持了基本的秩序。以往的種種痛苦和罪惡居然都沒有發生。而無論是保險團的戰士,還是圍繞著保險團的災民們卻都感到一種莫名的擔心。幾個月來,他們已經習慣了保險團的存在,接受了保險團的地位。可保險團要把大家的將來帶向何方?這是大家都不理解的事情了。

  趙承年盯著陳克,與會的所有人都盯著陳克。這個人曾經在大水中救過他們,這個人曾經帶著他們干掉了曾經在鳳臺縣名聲赫赫的張有良。現在大家能夠在大災之后,不用背背井離鄉,好歹能衣食有著落的留在自己的故土上。能夠活生生的,還算沒病沒災的聚集在這里,都是拜這個人所賜。最重要的是,戰士們很可能沒有意識到,在他們內心中或許已經在期盼,甚至已經開始相信,這個人能夠帶給他們新的希望。

  會場又沉靜下來,趙承年看到陳克認真專注的看著自己,等待著自己繼續說下去。這樣的神態讓趙承年感到一件事,從來沒有人如此的在意過自己,在意過自己的話。從沒有這樣尊重過自己,這個年輕人是第一次被人重視了,而且是被能領著幾千人的大人物如此重視。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突然從趙承年心中生出來,那是一種暖洋洋的,令人有些鼻酸的感覺。這一瞬間,他突然忘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

  “趙承年同志,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么?”陳克等了一陣,這才問道。

  聽到這話,趙承年從感動中清醒過來,“旅長,我就想問這么一個事兒。”

  陳克看了看其他戰士,大家的視線同樣關切,這是大家共同的心聲。在保險團已經基本控制了鳳臺縣的今天,這是所有人都如此關心的第一大事。

  “大家放心!這些地,我們保險團會主持著分給大家。”陳克高聲說道。

  “哦!”聽了這話幾乎所有人都發自內心的喊了一句。陳克沒有把地據為己有的意思,每個保險團的戰士都知道,但是聽陳克親自這么承諾,眾人還是放了心。

  “兩年后我們就會重新分地。”陳克接著說道。

  這話一出,很大的降低了眾人剛才的興奮。“為什么要兩年啊,旅長。”戰士叢中發出了質疑的聲音。

  “同志們都是種地的,在這樣的災年,大伙覺得如果是自己重新墾地,耕種,需要多久才能和以前一樣?”陳克問。

  戰士們不吭聲了,他們知道答案。的確需要兩年才能勉強恢復到平常年份的水平。

  “大家想分地,不都是想分好地么?如果兩年后,整個鳳臺縣的地都是水澆地,大家分到的地不再是七零八落的,而是整片的水澆土地。這不比以前強多了么?”陳克喊道。

  戰士們被這話給震驚了,陳克所告訴他們的,遠超他們的期待和想象。

  陳克沒有給大家留下胡思亂想的時間,他緊接著說道:“如果是平常的年景,也就罷了。現在是災年。大家已經窮的什么都沒有了。現在就剩了地可以種。既然是種地,為什么就不弄些更好的辦法。開墾出更好的土地。是大家怕辛苦,怕累?還是怕什么?”

  戰士們不吭聲。種地的辛苦大家深刻的體會過了,天災,稅收,重重的壓著他們。辛苦一年能夠吃飽,然后稍微賺點錢就是很不錯的日子了。所以辛苦不是問題,但是如果辛苦換來的是未來更慘的日子,那還不如和以前一樣。

  “如果我告訴大家,今后的兩年內。每個人能拿到自己種出來七成的收成。你們干不干?”陳克大聲問。

  “嘶!”這話震驚了會場。七成?很多人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些本地的戰士們從生下來到現在,就沒有拿到過比例如此高的收成。

  而陳克接著拋下了另一顆重磅炸彈,“我們保險團會設立錢莊。每年的年息不超過八厘。你們愿意么?”

  會場里面頃刻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陳克,也互相對看。每個人都從對方眼睛中看到了震驚和一種隱隱的熱情。如果是半年前,陳克就是口燦蓮花也不可能讓大家對這些話有絲毫的相信。半年來保鮮團的所作所為,不知不覺之間已經給了同志們信心。雖然他們依然不相信陳克所說的這些。可是不少人內心中卻有種東西忍不住在躍動。讓他們很希望自己能夠相信陳克所說的話。

  “如果我告訴大家,這一切都不是我自己出錢,靠大家努力干活就能做到,你們信不信!”陳克說出了最后的一句詢問。

  戰士堆中突然站起一個人,只見他臉繃得緊緊的,用一種顫抖的聲調喊道:“陳旅長,我一直很服你。你是個人物。我就想聽你說說怎么辦。你要是能說清楚,我,我死了也跟著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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