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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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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熊銘楊關于自來水來源的問題,小川佑二的回答是,“宿舍管理員說,自來水廠就建在這附近。”

  “走,看看去。”熊銘楊來了興趣。在人民黨的會議上,陳克曾經表示過,要在人民黨的駐地推行自來水,當時大家也不過是聽聽。熊銘楊其實不知道該如何建立自來水廠,雖然他并不喜歡英國人,不過他卻認為現在根據地就這么個小縣城,想建立里來水廠并不現實。卻沒有想到,自己出去的這幾天,留在縣城的同志們居然能夠完成這樣的業績。他無論如何都想去看個究竟。

  沿著竹子水管走到了宿舍后,沒走多遠就看到前面有柵欄。柵欄門口有衛兵在首位著。看到黑暗中兩人走了過來,拿著紅纓槍的士兵立刻警覺的高聲喊道,“誰在那邊?”

  “我是二連一排長熊銘楊。”熊銘楊連忙回應道。

  片刻后,熊銘楊與小川佑二已經到了柵欄門口。只見柵欄門旁立了一個牌子,夜色中仔細辨認,上面寫著“鳳臺縣自來水廠”幾個字。兩個手執紅纓槍的守衛立在門前。正用警覺的目光盯著熊銘楊和小川佑二。

  在黑夜當中看不太清楚,熊銘楊抬起頭,影影綽綽的只看到一些聳立在自來水廠內的黑影。

  “自來水廠不允許進入。”哨兵喊道。

  “這位兄弟,呃,這位同志,我是二連一排長。我想去看看這個水塔。”熊銘楊笑著說道。

  “一排長?我不認識你啊。你有手令么?”衛兵問道。

  熊銘楊自然沒有手令,也不認識衛兵,既然人家直接說不認識自己,那么就不好溝通了。不過熊銘楊并不死心。他說道:“同志,我們二連剛從外面運糧食回來。讓我們進去看看吧。”

  聽熊銘楊說自己是運糧食的部隊,哨兵語氣倒也客氣了不少,“這位同志,部隊有命令,不管是外人還是自己人,沒有手令統統不許進入自來水廠。誰放人進去,這是要受懲處的。前幾天就有人私下放人進去,結果被開會批評的很慘。真的不能讓你進去。”

  “都是自己同志,我也不會出去亂說。讓我進去看一眼就行。”熊銘楊繼續做著努力。人就是這樣,越被拒絕,這好奇心反倒強烈起來。熊銘楊邊說邊往前走,想著套著家常就進去了。

  “你別往前走了!部隊有命令。沒有手令誰都不能進去。再往前走我可就喊人了。”哨兵的聲音已經變得嚴厲起來。他邊說邊往后退了一步,一直直豎的紅纓槍已經開始向前傾斜了。看樣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熊銘楊進入自來水廠。

  熊銘楊登時就來了火頭,這是啥意思?不讓外人進去也倒罷了,為啥不讓自己人進去看看。看哨兵的模樣,這還是要用紅纓槍戳自己不成?他正想繼續向前,看看衛兵是不是真的敢對自己下手。卻被小川佑二拉住了。

  “排長,咱們明天要個手令不就行了。天黑,現在也看不清。明天再來,明天再來。”小川佑二說完之后,不由分說拉著熊銘楊就走。

  這么做總算是給了熊銘楊一個臺階下,雖然還是不甘心,但是熊銘楊跟著小川佑二走了。他一面走一面嘟嘟囔囔的說著,“先人板板,當個衛兵就不知道你是誰了。”說到這里,他憤憤地扭過頭,對衛兵喊道,“明天再說你。”

  這也不過是氣話,年輕人火氣大,身為一排長,手下五十號人,熊銘楊的脾氣倒也見長。剛說完,就聽衛兵喊道:“你說什么?”

  保險團不允許軍官罵士兵,這是規定。在各種會議上這些事情是天天講,熊銘楊只是在黑夜中這么一吵吵,看衛兵真的生氣了,熊銘楊可真的沒有那么大膽子去觸霉頭。保險團的訓練里面人人都要當衛兵執勤,盡管心里面有氣,熊銘楊卻也知道侵犯衛兵的結果,他可不敢真的回頭和衛兵理論。

  在保險團的軍事條例里面,“衛兵不可侵犯”是首要條款。部隊因為守衛不嚴被人給摸進去,那就是死路一條。熊銘楊當衛兵執勤的時候,各種嚴令條款他都記得清楚。如果是在在戰時,衛兵可以采取很多手段的。

  快步離開衛兵的警戒范圍之后,熊銘楊回到碼頭。有了現成的住所可以使用,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得多。做飯,換班休息吃飯。大家還都用自來水洗了澡。這么清潔的水源是同志們從所未見的。這些自動流出來的水到底是從哪里來的,眾人都非常好奇。

  “明天我帶大家去參觀自來水廠。”熊銘楊很有自信的對同志們說道。這個說法讓大家發出一陣歡呼。這年頭戰士都沒有親自見過自來水,這樣純凈的水源已經幾十天沒有見過了,到底是怎么生產出這樣的自來水,還有那些水龍頭的使用方式,都極大地激發了戰士們的好奇心。能去參觀這新鮮玩意,大家都很高興。

  一排按照四個班次值班,從晚上9點到早上5點,每個班次兩個小時。每個排都一塊懷表,人民黨在這些計時裝備方面從不吝惜。一聲令下,沒有輪到值班任務的同志們都躺下休息了。懷表交給值班班長臨時掌管,以方便換班。每次換班,都要交接手表的掌握權。而且交接必須有第三者在場。人民黨雖然相信同志,但是制度上保障人不犯錯是一貫的模式。人這種生物是經受不住誘惑的,沒有制度的保證,誘惑非常難以抗拒。

  熊銘楊在小川佑二和一班副班長的見證下把懷表交給了一班長,一班長花了一分鐘確定懷表還在正常走動。這才表示交接完畢。

  最難受的班次就是凌晨1點到3點的班次,熊銘楊把自己安排在那個班次上。這些天也真的是累,劃船逆流而上要消耗極大的體力,他躺下就睡著了。正睡得舒服,卻感覺有人在晃自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屋里面已經點起了蠟燭,定睛一看卻是何足道。也不知是蠟燭的原因,還是因為疲憊,只見何足道臉色上有著難以掩蓋的疲憊,以及一絲說不出的無奈。

  “聽說你罵了衛兵?”何足道直接問道。

  “衛兵?什么衛兵啊?”熊銘楊迷迷糊糊的問。此時他只想去睡覺。

  “守自來水廠的衛兵說,剛回來的一排長罵人。戰士情緒很大。那邊的排長就過來給我說了說。”何足道看來也是被半夜叫起來的。

  “說都不能說他了?”熊銘楊終于想起自己去自來水廠的事情。

  “兩條路,要么現在跟著我去給戰士道歉。要么明天當眾給戰士道歉。你自己選吧。”何足道看來也不想廢話了。

  “我憑啥就給他道歉啊!”熊銘楊睡意消退了不少,聲音也變大起來。

  “出去說吧。”何足道按照培訓手冊上講述的內容說道。一方面要貫徹組織紀律,但是也得保證基本的人情。萬一爭執起來吵醒了其他同志,會影響大家的休息,也對熊銘楊的領導威信很有影響。

  屋子里面十幾個人在睡覺,溫度比外面高出不少。雖然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但是一出屋門,飽含濕氣的涼爽空氣倒讓人精神一振。

  “我說了不少好話,衛兵不僅不聽,還準備用槍戳我。他現在倒有理了。嗯!”熊銘楊下意識的挑對自己有利的說。雖然嘴里面這么說,但是熊銘楊心里面還是有些虛,而且對“打小報告”的人十分的不滿。

  “那就是說,你對衛兵不讓你進去很不滿了?”何足道問。

  “他憑啥不讓我進啊!我這不是來不及申請手令了么?而且天一亮我就去申請手令,組織一排的同志去參觀自來水廠。”

  “那就是說,衛兵沒有說錯。你罵人家了。”何足道對于關鍵問題毫不放松。

  “我隨口說了兩句。他就當真了!”熊銘楊這會兒腦子還不夠清楚,倒是說出了實話。

  “咱們有紀律,你不能罵人。聽你這么說,只是說明你還是有等級的念頭么。衛兵級別比你低,你就能利用地位來罵人嘍。衛兵還得心甘情愿的聽你罵是不是?”何足道本來還想把問題給更輕松的處理掉。所以最先他希望熊銘楊能夠認真地去道個歉,現在看來問題根本不是熊銘楊一時激動,而是這種源于地位上的自我優越感。這種問題并不好解決,這已經是思想問題了。想到這里,何足道反倒不太想用簡單的道歉了結此事了。

  “政委,你這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那邊背后有人撐腰不成?”聽何足道上綱上線,熊銘楊也有點火了。這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為了這么點子小事就折騰人,何足道這是想做什么啊。當然,此時熊銘楊完全沒有想到,何足道也是和自己一樣辛苦的運糧食回來,而且何足道睡得時間更少。

  “我知道了,那么就明天再說這件事情吧。你也辛苦了,趕緊回去休息。”何足道也不想在這會兒繼續糾纏此事了。既然是思想問題,那不是簡單道個歉就行的。這事得抓一抓了。

  送熊銘楊回住所睡覺,何足道也回了縣里面的駐地。現在是晚上12點多,陳克還沒睡呢。其實何足道也根本沒睡,一回到縣里面,同志們立刻開會。他是從會場里面被叫出來處理此事的。

  人民黨在縣里面也蓋了新住所,距離自來水廠不遠。回到會場,陳克會議正進入尾聲。陳克在做總結性發言。

  “我們馬上就要進入農村工作。進入農村工作的要點首先在于發動群眾。得讓群眾自己來找我們。不是我們替群眾說話,而是要讓群眾自己說話。在這個大災的時候,土豪惡霸們肯定只顧自己,不管其他人死活。這就是社會矛盾最激烈的時期,平常的時候,百姓們被這些人欺騙慣了,已經習慣了被欺負。忍忍就算了。也只有在現在發生大災難的時候,人民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說話。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個時候,我們人民黨一定發動群眾,讓群眾先說出自己的話來,然后我們就一定要給人民做主。”

  與會的都是人民黨的軍政干部。包括宇文拔都和其他幾個最新發展的當地同志也都列席了會議。聽著陳克這種充滿“政術”的總結,不少人都點頭稱是。也有人微微皺眉。

  陳克很明顯知道這些皺眉的人有什么想法。他笑道:“同志們,人民百姓想活下去,這有錯么?誰認為百姓想死的,請站出來。”

  原先那些皺眉的同志大多數只是嘆了口氣,卻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陳克看沒有人站出來反對,便繼續說了下去,“我知道,不少同志認為我們這么做,就要得罪那些有錢人。要和地方上的惡霸,地主們發生十分激烈的沖突。甚至要打起來。但是我想問,如果我們這些人和那些惡霸地主們站在一起,我們算什么?這幫人的幫兇?我們要革命,我們要救的是誰?我們要依靠的是誰?這個問題我們早就討論過了吧!”

  現在的討論正進入最激烈的部分,連何足道悄悄回到會場,坐回自己的位置,都沒有什么人注意到。大家的視線都聚集在陳克身上。何足道偷偷觀察了一下同志們的神色。凡是出身城市的,都是一臉昂揚,而出身農村的,神色間都有些復雜。看來對待這個問題的觀點,還真地有些“涇渭分明”的意思呢。

  階級出身影響立場,不知怎么的,何足道腦海中突然冒出陳克曾經說過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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