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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赤色黎明

  何汝明瞅著自己的妹妹何倩,兄妹倆長得很像,都和他們的母親一脈相承。何倩小時候,何汝明經常帶她上街玩,那時候凡是見到兩人,只要能搭上話的,都會說兩人一看就是兄妹。當然也有不長眼的,會詢問兩人是否父女。但是何汝明并不這么感覺。在他看來,妹妹何倩性格更像是自家老爺子。現在妹妹何倩勸說斷了與連家親事的神色,在何汝明看來,和他父親幾乎是一模一樣。都有種隱隱的居高臨下的味道。這是何汝明最不喜歡的感覺。

  “大哥,那親事斷然是不能再應允了。現在出了這事情,若是那連家還知道些羞恥,他們該主動和你談。反正聘禮還沒有下,這事情也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看著何汝明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何倩干脆就把話挑明,“他們若是不知道好歹,一定還要提及此事。大哥你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給回絕了。染了這個病,足見他們家的兒子決非什么好東西。他們要是再提及親事,這是看不起你啊。咱們家的姑娘怎么就這么賤,就找不到好人家嫁了?”

  聽到會被人看不起,何汝明倒是有點振奮起了精神。不過片刻之后,他又皺起了眉頭。何倩知道何汝明是擔心靠不上連家,這未來的官途定然受損。就因為知道這件事,她更加怒火萬丈了,“大哥,這官場上說白了,還是使個錢的事。不靠他們連家,咱們不是沒別的機會。在外頭就有座金山,你去挖啊。”

  “外頭?”何汝明不解的問道。

  “你若是拿到這藥,咱們也在天津有些鋪子,光賣這藥能掙多少錢?”

  何汝明這才明白,自家妹妹已經把主意打到了陳克身上。這么想倒也是一條生財的道路,但是那陳克可不是毫無背景的普通留學生,就現在知道的,他背后有嚴復撐腰,想敲詐陳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怎么才能讓這陳文清乖乖拿出藥來。”他向妹妹問道。

  “他現在不就求到你門上了么?”

  “那個蜂窩煤?”

  朽木不可雕啊!何倩對大哥的這個反應之遲鈍實在是無語。看過陳克的書之后,何倩雖然沒有和陳克見過面,但是她已經能肯定,陳克不可能為了蜂窩煤這件事才要和何汝明合作的,他必有其他所圖。陳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何倩倒也不太清楚。想從陳克這里獲取利益,靠自己大哥只怕是不行,看樣子自己還得屈尊見陳克一面才能知道。確定思路之后,何倩說道:“大哥,你留陳克吃頓午飯,我來問問他。”

  “這不方便吧。”

  “他好歹也是個海外留學生,鋼琴能彈的這么好,而且聽大哥說,他貌似也頗有學問。應該是在海外多年,外國男女也不避諱見面,這沒有什么不方便的。”

  何汝明聽了妹妹的提示之后,倒也覺得陳克有點像能夠壓榨的對象了。但是真的去壓榨陳克,他卻沒有立刻能想出來的好辦法。既然妹妹肯出面,何汝明倒感覺壓力小了不少。

  “就如此吧。”

  “那連家的事情呢?”何倩追問道。其實何倩態度這么堅定,不僅僅是為了何穎。若是何家被人看不起,她身為何家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也會被人看不起。為了何家,何倩必須保衛家族的尊嚴。

  “就按你說的做吧。”何汝明答道。

  兄妹倆人為了家族的利益討論完畢,何汝明先回了客廳。只見陳克正和卜觀水趴在桌上,在紙上寫著什么。

  “到這個音符的時候,插入號。演奏這么一段。”陳克一面說,一面寫。何汝明湊上去一看,有些熟悉,那是家里面買鋼琴的時候隨帶的幾本樂譜上的奇怪符號。陳克刷刷點點的寫了一段,然后有在上面用筆勾出幾個重點,“這部分要用鑼來伴奏。大概就是如此了。”

  卜觀水看著桌面上的十幾張紙,每張上面都是不同的樂器演奏的樂譜。“文青兄,組織軍樂隊倒也跟打仗一樣,各部運行方式截然不同。”

  “干什么都一樣。沒有良好的合作是不行的。”

  “那我先拿著這些回去,找軍樂隊演練一下。”

  “觀水兄,你若是想省事,最好找外國的軍樂隊,讓他們幫著排練一下。咱們的軍樂隊跟著學習,會更快些。”

  聽了這話,何汝明覺得陳克口氣好大。外國軍樂隊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調動的。見卜觀水面色猶豫,何汝明覺得卜觀水也是這個想法。沒想到卜觀水接著說道:“找外國軍樂隊也沒什么。但這畢竟是北洋自己的閱兵曲,找了外國軍樂隊,只怕被人恥笑我北洋無人。”

  聽了這話,何汝明對卜觀水也不滿起來。他立刻給兩個年輕人加上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評價。

  “若是觀水兄有需要的話,來找我就可。一定要在上午,我下午要求京師大學堂講課。”

  “知道了。我定會來麻煩文青兄。”

  說完,卜觀水又讓陳克完整的彈奏了兩遍《蘇維埃在前進》,這才起身離開。

  和陳克一起站在門口,目送卜觀水離開,何汝明說道:“文青,舍妹聽過你彈的曲子之后,想看看文青怎么彈琴的。可否勞煩文青?”

  “倒是可以。”陳克不明白何汝明想做什么,但是也沒有理由拒絕。

  再回到客廳,何汝明讓妹妹進來,大家見了禮。陳克打量著何倩,又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的何汝明,這兄妹倆人長得頗像。何大帥哥很像是超越了器材境界的陳老師,何倩的容貌只是用秀麗來形容了。她梳了少女們特有的那種長辮子,倒是身上的絲綢衣服,陳克很不能接受。那是滿清流行的那種服飾,也就是說花里胡哨的一堆玩藝,小領,寬大的上衣,長裙也是那種討厭的直筒樣式。對這身衣服,陳克感覺是很像喪服。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在陳克打量何倩的時候,何倩也在打量陳克。陳克的個頭在這個年代算是很高的了。衣服雖然有些陳舊的樣子,但是以女性的眼光看,布料光澤極佳。不過何倩注意到陳克本來看自己的目光里面還有些欣賞,很快他的態度立刻就冷淡了下來。對這種微妙的變化,何倩覺得有點不滿。只要見過自己的人,從來都是稱贊何倩頗為漂亮。陳克的目光一開始和別人沒什么不同,但是打量了自己的衣服之后,這態度就變了。難道自己還不如一身衣服讓人注意么?

  忍不住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服飾,這套衣服已經很像是滿人的服裝,何倩覺得有點明白了。看陳克的書之后,何倩就能判斷陳克是個革命黨,聯系了陳克對自己衣服的態度,何倩現在絕對能夠確定陳克的政治傾向。

  “不知何小姐想聽什么曲子?”陳克問。

  何汝明一聽登時變了臉色。哪有拋下別人的兄長直接問女性的做法。這也太不合乎禮數了。

  “陳先生第一首曲子可否彈奏一下?”何倩倒也沒有太在意。

  果真如她所想,陳克根本不再看她,坐在鋼琴邊就彈奏起來。樂曲很美,不過大家的心境已然不同。最先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何倩還是在欣賞音樂,現在她只是在觀察陳克。

  等這首彈完,陳克又彈了幾曲之后,何倩問道:“陳先生在海外學的難道是音樂?”

  “我學的是化學。”

  “怪不得聽家兄所說,陳先生要在京城做蜂窩煤的生意。”

  陳克聽到這話,轉頭看向何倩。他突然注意到,何倩的神態很熟悉。那是一種非常堅定認真的表情,在陳克與人談判的時候,對手們往往就是用這種態度來討價還價的。

  陳克笑了。他認真地看著何倩的眼睛說道:“不知何小姐有何見教。請直說。”

  何汝明看著這兩個青年,他們都是態度沉穩,目光有力。神色雖然看著親切,但是偏偏給人一種深藏不露的感覺。這一瞬間,何汝明只覺得這兩人看上去很像。

  “不知陳先生為何會找到我大哥合作此事?”

  “我需要找到踏實肯干,又懂機械的人手。聽說何大人既然在天津機械局工作多年,這方面的人才自然是認識很多。讓我通過其他渠道來找,也可以找到,只是肯定不如讓知根知底的何大人來找方便。”

  “不知家兄作了此事,卻有何好處。”何倩問道。

  何汝明正在喝茶,聽了這話差點一口把茶噴出來。自己妹妹也未免太直白了吧。

  “那何小姐想要什么呢?”陳克同樣直白。

  “陳先生的藥不知怎么賣?”

  陳克想了想,“十天為期,如果何大人能夠找到十個人,我就賣給何大人一百人的藥。能找到二十個人,我就賣給何大人二百人的藥。我的藥,在上海賣,是二十兩一個人。若是何大人找來的人,我認同五個,我給何大人的藥價就是十八兩一個人的劑量。認同十個人,就是十六兩,若是認同二十個人,我就給何大人十二兩一個人的劑量。而且我保證,三個月之內,絕對不會有其他藥物流到北方來。何大人賣多少錢,我一概不干涉。”

  何汝明知道,別說二十兩,現在就是賣五十兩,那些急著看病的人也會給。如果是兩百個人的劑量,按照陳克所說的,他少說也得掙超過三千兩銀子。這年頭,北京周圍一座好莊園,也不過是兩三千兩的價格。這么一筆買賣就能賺到了。但是陳克和自己妹妹如此的談判,讓何汝明覺得十分不自在。這哪里是大家閨秀和留學生啊,兩人根本就是一對豪邁的商客。

  “十天時間只怕來不及。”何倩說道。

  “最多十三天,我不能等太久。”

  “那大哥的意思呢?”何倩轉頭問道。

  “二十天吧。”何汝明答道。

  “何大人,我最多等十三天。”陳克毫不客氣地答道。

  何汝明瞅著陳克,看他毫無退讓的意思,何汝明眉頭就皺起來了。不過瞅了妹妹一眼,只見妹妹微微點頭。何汝明這才說道:“那就十三天吧。”

  談妥了事情之后,陳克就起身告辭。何汝明沒有挽留。等陳克走了之后,他問何倩,“這陳克到底什么意思?”

  “他已經說了啊。”何倩坐到鋼琴旁,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鍵盤。

  “你相信他?”何汝明追問了一句。

  “那大哥準備怎么辦?要么干,要么不干。大哥你自己拿主意吧。”說完之后,何倩在鍵盤上敲擊了一下,鋼琴奏響了單調的一個音節。聽了陳克方才流利的彈奏,何汝明覺得這聲音實在是不好聽。

  回到住處,陳克見大家正圍在陳天華周圍。過去一看,卻是鐵匠把定做的模具送來了。打煤器做的頗為粗糙簡單,但是陳克此時要的是時間,外面的鐵圈夠不夠圓,零件之間的公差夠不夠高已經不是陳克追求的要點。此時原子里面已經堆了新買來的碎煤,陳克和大家帶了口罩,把煤盡量敲成煤粉,然后混合了黃土,用打煤器打成了蜂窩煤。

  打完了二十塊煤,這東西遠不如后世的打煤器那么方便,陳克為了追求時間,采用了最簡單的模式。而且一開始大家都不熟練,不僅出煤慢,中間還打碎了不少。他們黑乎乎的手背在汗淋淋的腦門上,臉上胡亂擦了汗,結果把臉弄得更臟。陳克問道:“天華,你看咱們費這勁,如果能買蜂窩煤的話,大家寧肯買煤了吧?”

  陳天華也累了,敲煤,和泥不是個輕松的勞動。他揭開瓦罐上面的布,對著瓦罐的嘴喝了一通水。“這可未必,百姓們對花錢可是很謹慎的。本來就掙不到幾個錢,哪里有錢可以花。”

  “現在是咱們自己干,所以雇用工人的成本太高,以后用機器生產,成本就能低到比燒煤球還低。”陳克自信滿滿的答道。

  陳克站起身,開始在那個粗糙的爐子里面填放木柴,昨天半夜,陳克已經開始在爐子里面燒木柴,慢慢的蒸干土里面的水分。現在土也干了不少。陳克這次點起了木柴之后,就放了一塊蜂窩煤在上面,燒木柴的輕煙逐漸散去,陳克等了一陣,終于笑容滿面地說道,“蜂窩煤燒起來了。”

  鍋碗瓢盆都買了,陳克從十八歲之后就沒有用過蜂窩煤,但是怎么用還沒有忘記。藍色火苗在鍋下面燃燒著,趁著火旺,一氣把菜炒好。大家圍坐在桌邊開始吃飯。

  “我昨天和北洋軍搭上了關系。”陳克平靜的說道。

  除了武星辰之外的所有人聽了這話,都愣住了。陳克本來準備再晚點說這件事,不過方才他想了之后,覺得還是早說更好。如果晚點說的話,萬一被大家先發現,那可就說不清楚了。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情來。反正無論什么時候說,都會弄出問題來。干脆現在就直說,反倒避免了不可預期的事情。

  “陳克,你這是什么意思?”龐梓啪的放下了筷子,他果然先發作了。

  “北洋軍現在正在河間操練。如果咱們運氣好的話,還能親眼看到他們操演。那時候,北洋軍的虛實,大家就能見識了。”陳克毫不為所動的說道,“龐兄你不是想報仇么?能夠親眼看看北洋軍的虛實,不好么?”

  “你!”龐梓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武星辰沉聲說道。

  “什么他媽百戰不殆!”龐梓怒氣沖沖的說道,“一個個把他們做了不就行了。”

  “龐兄,你……”

  “什么龐兄,我不是你大哥。”龐梓一聽到陳克和北洋軍有勾結,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正要發作,武星辰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厲聲喝道:“龐老三,你想干什么。你想說什么?你就這么和文青說話?景大叔當年怎么教你的?”

  龐梓看來有些怕武星辰,被這么一吼,登時就沒了氣焰。

  “文青,你對龐梓不用這么客氣。該罵你就得罵,他還翻了天了!”武星辰嚴厲的說道。

  陳克一笑,也沒有說別的,只是把如何與北洋軍聯系上的情況說了一下。龐梓中間幾次想開口,被武星辰一瞪,倒也不敢那么放肆。

  “這么說,文青是想在北洋軍舉行閱兵式的時候,讓我們去看看?”武星辰緩緩地說道。

  “閱兵式最能看到北洋軍的虛實。而且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夠看到北洋的真正實戰演習,這機會可不多。”

  “龐兄,你不是一直想報仇么?你要是想在河北造反,肯定避不開北洋軍的圍剿。而且山東的幾位兄弟,大家一旦鬧大,也都避不開合北洋軍打仗。現在看看北洋軍的實力,以后遇到北洋軍,也有一個準備。”陳克說道。

  “到底有多少北洋軍在操演?”武星辰問道。

  “不是北洋的全部兵力,我聽說抽調了兩萬多人。”陳克隨隨便便的回答道。

  “嘶!”已經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庚子年的時候,北洋六鎮還沒有完全成軍,剿滅山東起義,袁世凱動用的北洋軍兵力還不到一萬。而義和拳就被殺的落花流水。聽陳克的說法,北洋軍的實力比以前強大得多,幾位山東好漢是大吃一驚。就連龐梓低下了頭不敢吭聲了。

  “武兄,這幾天我們要抓緊講課。我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弄去幫他們排演閱兵曲。如果有機會能夠去看北洋演習的話,我們一定要在去看演習之前,知道該怎么才能打敗北洋軍。”

  聽了陳克的說法,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陳克臉上。

  “我只能給大家講一下基本的東西,都是紙上談兵。如果這些都沒有明白,就去看演習,大家只怕會被北洋軍給嚇壞。”陳克毫不在意的對眾人現在的實力作了評價。

  “對了,我們今天還要給上海發個信。讓他們給我們運來些東西。嗯,就讓謝明弦負責帶東西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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