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之弘一怒就是拿了他的長幡出來,一搖,那赤鷩晃了晃,再搖,赤鷩發出了一聲悠揚的長鳴,一股火焰隨即噴發,三搖,赤鷩終于是暈了頭,翅膀一收直直地掉了下來,小山一樣巨大的身體,重重地墜落在地面,揚起了半天的灰塵。
常之弘一喜,換了拂塵,急忙上前,誰想這赤鷩體型巨大,招魂幡的威力少了許多,又是狠狠地在地上摔了一回,雖然痛卻是讓它回過神來,口一張,一道火焰噴薄而來,常之弘手忙腳亂地閃避,那赤鷩卻已經趁機搖搖地飛高了,不時吐口火焰來騷擾一下。
人在禁錮里,不能使用飛行法器,根本就是飛不起來,那赤鷩似乎還有些靈通,吃過一次虧之后,不敢再落地,遠遠地在上空盤旋,不時吐下火焰,很快就是弄得那三人灰頭土臉,滿身傷痕了。
在這其中林父修為最低,身體最差,又沒有什么趁手的法器,幾乎全是靠了快速布陣來防御,偏那赤鷩火焰范圍又大就算不是針對他而來,也是不時免不了被波及到一點,才這么短短的一會功夫,林父就已經是用廢了五六十根陣旗,不用多久就是要無旗可用了,到時候可就是再無辦法可想了。
這一情況只看得林佳秀大驚,心急如焚,不過她沒有形體,只仿佛一團透明霧氣一樣,徒勞地在空中就飄來飄去,根本就是幫不上任何的忙。
林父也是急,火焰一過,手一抖,又是掉下了幾根燒焦報廢的陣旗,揚聲對著另兩個人問:“這么大一只,你們能收拾掉嗎?”
常之弘氣急敗壞地回了一句:“那先得能夠著!”
長孫寧沒有說話,但是他指著飛劍向上面飛行一段,那只赤鷩立刻又是飛高,飛劍也是追不了那么遠,轉而望向林父,那意思已經是很分明了。
林父一咬牙,說:“給我半炷香時間。”
在這個世界里,有許多種香,有粗似手臂的,也有細如一線的,一般被拿來計時用的香,是一種六寸左右長的小香,按著林佳秀估計,燒完一炷大約是五分鐘左右,不會偏差太多,那半炷香實際上不過才兩三分鐘,對于布陣來說,實在很是短暫。
陣法威力巨大,但也是有個致命的缺點,每次布陣之前都要結合天時地利進行陰陽算計,并隨時做出相應的調整,可以說是以自身靈力為輔,陣旗為引,調動周遭靈氣流動,幾乎可以說每一次都需要大量繁復的計算,就算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個陣法,同一個人主持,都不會布置出完全相同的陣法,所以布陣十分費時繁瑣,越是威力龐大的陣法,所費的時間越長。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快捷的陣法,那就是使用靈石,只要將靈石擺出陣法形狀,就能以靈石里蘊含的靈氣為動力,自動發動陣法,目前在世上流傳的多半為這種陣法,只要記下陣法圖,將靈石在固定的地方,無論誰都能布置出陣法來,修為高深,手法純熟的人甚至能在一瞬間將所有靈石歸位,不可謂不快。只是這陣法也不是毫無破綻,它發源于靈石,依賴于靈石,越是高深的陣法,靈石的消耗越是巨大快速,只一個詞可以準確地形容,燒錢,十分地燒錢。
林家家貧如洗,三餐難濟,自然是采用不了靈石布陣這么奢侈的方法,所以才是需要另兩人拖延了時間,讓他算出方位來。
這闖陣一路走下來,多少也是有了些默契,看林父拿出陣盤,手指一陣撥動,兩人也是不敢放松,常之弘又是祭出了長幡,對著赤鷩搖了兩搖。
赤鷩飛得高,其實已經超出了常之弘這法器的作用,起不了太大作用,常之弘也不過是虛晃一下而已,打算用來防御的,不過沒想到,這赤鷩吃過這虧,一看長幡就是眼紅,長鳴一聲,翅膀一收如同離弦箭矢一樣飛快沖了過來。
常之弘哪里想到會是這樣,躲又來不及,只能是就地一滾,險險地閃到一邊。
長孫寧一步踏前就是一陣劍風劍雨,直往赤鷩身上招呼,赤鷩一吃痛,就是失了準頭,大叫一聲,又是吐了一陣火焰,拍拍翅膀重新飛了起來。
這一下雖然是沒有給赤鷩造成什么重創,但這不停跑動的兩人卻是徹底地惹惱了赤鷩,頓時完全忘了還有第三人存在,直不停地追在常之弘跟長孫寧身后,憤怒地一路火焰狂灑。
趁這個機會,林父已經是算好了方位,往河邊走了幾步,先是布置一個水息陣,收斂水汽,水息陣之中又是布置了一個催生陣,咬破舌頭噴一口血在地,右手在陣盤上一抹,陣法頓開,一股磅礴的水汽直沖云霄而去。
赤鷩生能馭火,它自然是屬火系妖獸,就算是體型再大,力量再大,這天生的屬性卻是沒有那么容易改變,自古水能克火,林父又是借了一整條河流的水汽而來,赤鷩就算是再強悍,也是敵不過這地脈之氣,被水汽一沖,悲鳴一聲就是掉下了地,一下子淋成了落湯雞,撲棱幾下,只是揮灑了一地的水汽,反而更是讓羽毛吸足了水份,沉重地抬不起來。
只不過這么一會,山谷之中那條小河居然硬生生地干了一半,好半天,才是等上游的水補充過來,慢慢地恢復了原有的水平。
陣法當然厲害,但從來沒有想過居然能厲害到這種地步,常之弘跟長孫寧不由都是呆了呆,居然一下都是傻在了原地,林父也是勉強而為,陣法一發動,就是覺得渾身靈力都像是被抽干一般,身體一晃,立刻跌坐在地上,一面抓了一把丹藥往嘴里塞,一面艱難地開口說:“快,困不了太久!”
那兩人這才是回過神來,常之弘祭了長幡出來,左右搖了九下,生生地把那赤鷩給振暈過去,長孫寧則是直接祭出劍陣,釘住赤鷩兩支翅根,另一支飛劍持手,躍身而起,劍過血出,那赤鷩掙扎著悲鳴了幾下,終于是不再動彈,光芒一閃,現出了原型,不過就是比尋常赤鷩大上一點而已。
終于解決了這一個怪異的妖獸,就連在一旁看著的林佳秀都是隱隱地松了一口氣,但看林父還沒喘上起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咳,林佳秀也是有些黯然,林父身體極差,經不起勞累,有時候甚至連燒火做飯都會暈倒,可見身體差到什么樣地步了,他能撐到現在幾乎全是靠了丹藥的功效,不過這一個陣法實在是太霸道,林父把剩下的丹藥全是吞了,也沒能壓下胸中翻騰的血氣,直忍得面如死灰,氣若游絲。
偏這赤鷩一死,山谷之中異樣立起,一下就是做風云變幻,山雨欲來之勢,還沒等眾人反應,忽然就是一陣地動山搖,就連昏暗的天空也是似鏡面一樣開裂破碎,一片一片地往下掉,殺氣濃烈到恍若實質一般逼迫而來。
如此巨變,不用任何人提醒,大家都是知道,殺了這只赤鷩恐怕是觸動了什么禁制,原本是困為主的陣法,一下子就是煞氣鼓蕩,天雷陣陣,塵封萬年之久的遠古之氣就噴薄而來,氣勢非凡,只要把人碾壓成碎片一般。
不用說是林父,就算是修為最高的常之弘也是扛不住這種威壓,吐了一口瘀血出來,急忙去拽了林父一把,飛快說:“先避其鋒芒。”
長孫寧也是點頭,兩人就是往來時的路上撤去。
呆呆地被拖了一會,林父忽然劇烈地掙扎了起來,直叫著“秀兒,秀兒!”
這會都是逃命關頭,常之弘正專心跑路,一個不提防就是被林父掙扎了出去,他卻已經沖出去老遠,回頭一看,這山谷崩塌地越發厲害,那威壓也是越發地強悍,針間一般刺到眉心,常之弘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拋下林父拋遠,本就不是什么生死之交,又是林父自己掙脫的,拖他一下,把他一把,常之弘也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
這山谷中突然的變化,林佳秀也是吃了一驚,看林父等人要逃走,林佳秀下意識地跟了兩步,忽然想起那最后一個問題“誰死誰活”,隱約只覺得這該就是結束了,林父跟他們一起逃出,林佳秀死在這里。能這么再見林父一面,大約也是陣主人額外的寬厚了,既然已經做了選擇,那就不要后悔猶豫,不然要是惹得這陣主人不快,牽連到林父就是不好。
想到這里,林佳秀不由就是停住了腳,也不管林父能不能聽見,喃喃說了一句:“爹,您自個保重了,別是忘記吃藥……”
這突然一下,林父似乎是若有所感,怔了一怔,忽然就是掙脫了常之弘,往著林佳秀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小心地伸出了手,叫著:“秀兒,是你在那里嗎?”
他怎么能看到?林佳秀一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林父依著感覺在半空胡亂摸索了一陣,忽然就是碰到了林佳秀的手,用力拉了一把,林佳秀只覺得,整個身體就是這么從虛空之中跌了出來,被林父接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