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朔如同在燃燒的黑色眼瞳之中,妖怪們看到了自己尸首的倒映,被足以令它們肝膽俱裂的殺機包圍,這些靈智初生的妖邪產生了可怕的幻覺。
于是,就在那一瞬間,二十一只妖魔還有數百只已經產生靈智的野獸化為了搖曳的黑影,將利爪和獠牙伸向了白朔的身體。
就算是再厲害,也不過是個自己送上門來的肥肉而已,它們嚎叫著,想要將面前的男人分而食之,大塊朵頤。
所有敢于阻擋它們進食的生物都是敵人,它們能活到現在,敵人已經全都進入它們肚子了,而在拼湊起來幾乎已經到了三星級以上的力量面前,白朔必將化為碎尸。
狼首人身的的妖怪的鐵爪上帶著凌厲的氣勁,斬向了白朔的腰身,赤紅色的蜈蚣從大地的深處竄出,咬向了白朔的要害,面目丑陋,渾身豹斑的黑影出現在了他的背后,一道若隱若現的流光從環繞在了白朔的周圍,伺機而動,堪比金鐵的妖樹根系從白朔腳下生出,鎖死了他的雙腿……
寂靜被打破了,在炸響和尖叫之中,突然生出了一聲不屑的冷笑。
白朔柔軟的手臂驟然化為了無堅不摧的鐵鞭,帶著赫赫聲勢砸在了巨蟲的頭顱之上。
足足有數米長的蜈蚣被這一擊砸回了泥濘里面,堅硬的甲殼之上出現了巨大的裂紋,就連威脅力最大的毒氣都沒有釋放出來,丑陋的頭顱碎裂成了一團粘稠的漿液,滲入了泥漿里面。
比瞬間還短的時間中,它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在這一短暫的瞬間,隱匿的無形之圓突然生出,光芒化為了暗流洶涌的氣流充斥了這一方小小的空間,讓所有陷入其中的生物仿佛都墜入了粘稠的膠,身不由己的被巨大的力量帶偏。
在暴亂的氣流之中,白朔的右手向著身后掏去,堅硬的手指刺入了想要偷襲的黑影之中,撕裂了血肉和內臟,抓緊了那一根堅硬的脊椎,將豹斑妖怪從黑暗中扯了出來。
在黑夜之中,白朔外套之下,胸膛上驟然出現了光芒所凝結成的符文,在瞬間,大威神力全開!
在足以和石猴怪力比拼的力量之下,堅硬的脊椎毫無懸念的斷成了兩截,在劇痛中慘叫的豹斑妖怪被砸向了最前方的狼妖,而白朔所料的沉重撞擊并沒有發生。
同類被扔到了眼前,而狼妖手中的凌厲氣勁并沒有任何消散,鋒利的手爪在瞬間將前方尚未死亡的豹妖扯成了碎尸。
黑色的影子穿透了殘尸里飛濺的血液和破碎器官,更漲兇微,向著白朔的面門掏去,一擊之下,要絕對將他的頭蓋骨扯出五個血窟窿。
而它卻看到了白朔眼中的冷笑,不知道何時,在急速的沖刺的身體之上,突然貼了一只仿佛微風一般柔和、無害的手掌。
白朔的手掌如同柳絮一般的拂過了他的身體,在心念的統御之下,光芒在手臂之上瞬間交織出了繁復和精妙的經文,形成了白朔最常用的術式。
金剛!
柔軟無力的手掌在毫無距離的情況之下突然發出了如同炮彈出膛一般的沖擊,巨大的力量并沒有攔腰打碎狼妖的身體,而是如同春水一般的滲入了它的毛孔里面,緊接著,爆發!
從四肢百骸里驟然炸裂的氣勁讓它的所有毛孔都噴出了細碎的血霧,變成了了一具破口袋一樣的東西,被殘存的沖擊力甩向了身后的方向。
妖怪的身體在擊碎了兩度土墻之后,嵌入了墻壁之中,不動了。
而最后那道伺機而動的陰狠流光見勢不妙,想要撤退,但是卻被白朔的手掌一把抓住,黑色的蝙蝠努力的想要掙脫束縛,但是卻無法抵抗白朔巨大的握力,在下一瞬間被收緊的五指捏成了一團肉泥。
一直束縛著白朔雙腳的鐵枝在他的大喝之中斷成了數截,而大地之下潛伏的深深根系卻在急速的收縮后退,距離白朔最遠的樹妖緩緩的滲入了泥土之中,沾滿血液的枯朽老臉上充滿了得意的笑容。
可惜在即將徹底消失的瞬間,笑容化為了僵硬。
白朔對著它伸出了手掌,五指并氣,撮掌如刀,搖搖對著如同朽木一般的樹妖,面色冷然。
“斬浪!”
足以刺穿黑云的尖嘯響起,緊接著的,是大地在沸騰一樣的怪異聲響。
化為海潮從掌心里噴涌出來的光芒層層疊疊的匯聚在了一起,相互摩擦著,燃燒起了金色的火焰。
仿佛虛影一般的火焰里面自有將一切都燃燒殆盡的意志,任何阻礙都將化為灰燼的氣魄,仿佛盤踞在佛陀周身的天龍被撩撥到了逆鱗,于是瞬間無邊慈悲逆轉,寂滅殺意,無邊憤怒匯聚在火焰之中。
這是燃盡一切齷齪的忿怒龍火!
那一道白色的氣瀾將所有的光芒和火焰都牢牢的封鎖在其中,從白朔的掌心里噴薄而出,刺入了大地之中。
在轉瞬之間乍現的光芒里攜帶著將萬丈海潮都劈斬開來的氣魄,沒入了泥土之中。
下一刻大地之上的泥濘驟然出現了一條筆直的焦痕,充滿了雨水的泥潭中揮發出無數的蒸汽,只在瞬間就被地底傳來的熱量所烤成了焦土。
而那一道裹挾了白朔心中殺意的斬擊依舊在不斷的大地的深處穿行,鎖死了那一只急速遁逃的樹妖,最終將其徹底吞沒。
大地深處驟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晃動,緊接著就算是深邃的土層也無法遮掩的光芒從地下噴涌出來,在輕微的震動,那一道斬擊之上所有的生命氣息都盡數泯滅了。
貫穿整個小村的沖擊再現,生機最為旺盛的樹妖被其中所蘊含的火焰燒成了最細碎的灰燼。
接下來,便是無情而又殘酷的殺戮。
白朔就連心中最后的一分仁慈也沒有施舍給這些異類,從村莊的入口中走了進去,在深山之中,便接連不斷的回蕩起炸響和慘叫,濃厚的雨幕無法遮擋住乍現的摧殘光芒,怒火引燃了所見的一切,將整個再也沒有生人居住的村莊變成了一片火海。
從村頭而入,從村尾而出,滿村妖魔,盡數化為了于它們手下人類無二的殘尸。
最后白朔停留在最后一具掙扎著尚未死去的妖魔前面,俯視著嵌入墻中的狼妖。
被金剛術式全力擊中之后,沒有立斃當場,它依然在艱難的掙扎著,茍延殘喘。
白朔背后的火光拉長了他的影子,覆蓋在了那一顆依然保留著犬科生物特征的腦袋上面。
狼妖的一只眼睛在接受沖擊的瞬間被擠出了眼眶之中,五官之中滲出了粘稠的鮮血,而長嘴之中的獠牙盡數斷裂,它用僅存的眼睛盯緊了白朔,帶著生命走到最后而的一絲清明和平靜。
“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能聽懂人說話么?”白朔蹲下了身來,看著它的臉說道。
逆著光,它看不到白朔的面容,撕裂的聲帶發出了斷斷續續,音調怪異的回答:“能,聽……”
它還不想死,哪怕是最虛妄的希望也想抓緊,眼中射出了祈求的光。
白朔瞇起了眼睛,眼中寒光凝聚,投影在它將死的面孔上面,冷聲問道:“人肉好吃么?是不是覺得吃人肉很了不起?”
“一,一般……”狼妖艱難的回答道:“不,吃人……餓……”
白朔捏緊了它的脖子,憤怒再次燃燒:“僅僅是因為這種理由,就毀掉別人的生命……”
“虛……偽……”狼妖艱難的從喉嚨里發出了斷續的聲音,毫不恐懼的瞪視著白朔。
暴雨讓妖怪熟悉的叢林改變了摸樣,肆虐的泥石流沖毀了它們的巢穴,在吃光了所有能夠吃掉的食物之后,饑餓的妖怪只能將眼光對準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人類。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裸的叢林法則,既然人類可以吃野獸,那么野獸為什么不能吃人類呢?
最簡單,也是最讓人無力的邏輯,雖然白朔很生氣,但是狼妖話里的意思,他明白。
吞吃食物,是無罪的,人類作為生物鏈里的一環,既然可以吃掉豬羊牛馬,那又為什么不能被妖怪吃掉呢?
餓了,就吃。
這是唯一的道理,也只要這個道理就足夠了。
在狼妖的眼中,面前這個人類所謂的斬妖除魔,也僅僅是自私而虛偽的正義而已。
它們唯一犯下的錯誤,也只是招惹到了一個強敵而已,無關道德,只是因為運氣。
“虛偽?”白朔搖著頭:“哲學辯論,我不擅長,道德禮儀,你也聽不懂,但是我告訴你……”
他俯視著茍延殘喘的妖怪:“我殺你們,僅僅是因為,我很不爽啊。”
無關道德,也不存在什么為了正義和光明的理由,哪里會存在那么多彎彎繞!
不對,就是不對,錯誤,就是錯誤。
食人讓白朔很不爽,哪怕這種不爽是因為片面的強盜邏輯也好,其他的原因也罷。
自己的族群被妖物吞噬,白朔很生氣,也僅僅是因為如此而已。
如果這種理念是錯誤的話,白朔依舊不會更改,如果這種正義是虛偽的話,那就隨它去吧。
以妖怪的邏輯來說,食人和獵食其他的生物也沒有什么不同,但是以白朔的正義來度量,那就該死!
“就這么簡單。”
白朔冷漠的捏碎了它的脖頸。
將最后一只妖物的性命收割之后,他任由暴雨洗刷干凈自己的雙手。再也不去看在火焰中緩緩消逝的村莊,七十二個小時的倒計時依舊在繼續,需要加緊時間了。
黑色的烏云將陳塘關的天空徹底籠罩,萬丈波瀾從東海之中緩緩升起,就像是鐵板一樣推向了陳塘關的城墻,停頓在半空之中,一旦失去了維持的力量,只需要一瞬間,足以將鋼鐵壓碎的沉重水壓就會將整個陳塘關沖垮!
數十只憤怒的黑龍在云海和汪洋之中緩緩的游弋著,眼神猙獰,帶著復仇的快意和將一切都趕盡殺絕的暴戾神色。
“三刻之內,交出哪吒!”
最為巨大的黑龍盤踞在海潮的最頂端,控制著隨時都能夠將陳塘關毀于一旦的恐怖天災,發出了雷鳴的聲音。
渾身覆蓋著鐵甲,手持寶劍的魁梧男人站立在陳塘關的城頭,和巨龍搖搖的對視著,在他的身后是嚴陣以待的士兵,在城墻之后是無數驚恐尖叫的百姓。
他的神色之中帶著一絲畏懼和恐慌,而是站在城墻頭上,抬頭仰視著高踞怒浪之上的巨龍,放聲大吼:“身為天庭正神,如此作為,不怕天帝震怒么!”
盤踞在怒浪之上的黑色巨龍緩緩的探出了自己的頭顱,不屑的俯視著敢于質問自己的男人,噴出了帶著冰霜的鼻息,發出人聲:
“陳塘關總兵,李靖?”
“正是。”披甲的魁梧將軍站在城頭,努力的和龍王對視著,身體卻不知不覺的佝僂了起來,就算是在人類之中有著不俗的實力,在面對著這些遠超人類的怪物之時,也沒有一戰的力量。
察覺到了李靖心中被壓抑起來的恐懼,黑龍露出了驚悚的笑容。
“你且聽好了。”巨龍俯視著下方渺小的人類:“哪吒今日不死,陳塘關三十萬人就要盡數替他償命!”
“你的兒子,今天得死,誰都救不了他,你不行,別人不行,就連太乙,也不行。”黑色的怒龍獰笑著:“我會像他一樣,在你的面前,將你的兒子變成一具廢物,最后徹底的變成一團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