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前衛的威勢,震懾住所有人。
那輛青幔飄揚的戰車,如同一只荒古巨獸,俯瞰眾生。眾將環拱,魔兵林立,一片肅殺寂靜,無形的壓迫感如同鉛云壓頂,讓人喘不過氣來。
左莫目光凌厲如劍,夷然不懼。
“奉上逆龍爪,供我驅策,免爾一死!”
淡淡而充滿威嚴的聲音從戰車里傳出,聲音仿佛有著別樣的魔力,能直入人心底般。
“免爾一死!”
雨前衛驀地齊喝,震耳欲聾,眾人腦門仿佛被敲了一記,一陣嗡嗡。與此同時,滔天殺意瞬間如同崩塌的山洪,驟然迸發,席卷全場!
便是朱可這等高手,亦不免臉色大變,明暉等人臉色更是慘白。
左莫目光如炬,神色淡然,仿佛剛才聲勢駭人的齊喝,根本沒有聽見一般。
寂靜,全場又再次恢復如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的目光不自主地轉身左莫,許多人臉上甚至露出幸災樂禍之色。逆龍爪是天魔兵,是所有魔族心中夢寐以求的終極魔兵。左莫得到逆龍爪,不知有多少人眼紅。
如今大軍壓境,雨帥親臨,沒有人相信,笑摩戈能夠翻得起哪怕一絲風浪。
“是么?”左莫好似自言自語,不大的聲音,卻是遠近可聞。
這兩個字一出,其他人卻是一愣,緊接著許多人臉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難道笑摩戈竟然還想反抗?
反抗?雨帥親來,笑摩戈竟然還敢反抗?
這家伙不想活了么?
就連雨前衛,許多人都被左莫吐出的兩個字給愣住,但是很快,他們臉上便不由浮現憤怒之色。
好大的膽子!
連雨帥也敢拂逆!
雨帥沒有開口,他麾下諸將卻按捺不住,一人冷冷道:“怎么?留你一條小命,是雨帥愛才心切!乖乖奉上逆龍爪,向雨帥效忠。你這等小人物,豈配得上逆龍爪這等神物!”
束龍等人臉上陡然浮起一層怒色。
左莫無動于衷,嘴角微微彎起,如同勾起一抹嘲諷笑容,嘴里卻是冷冷吐出兩個字:“找死!”
所有人都驚呆了!
笑摩戈莫非失心瘋了么?他竟然膽敢辱罵雨帥找死!
霞公主花容失色,她輕掩櫻唇,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擔憂。
幾乎就在同時,阿鬼眼中閃過一抹紫芒,她右手在空中朝那名魔族一探。
咔嚓!
清脆的骨折聲,在一片死寂中,異常清晰。
剛才說話的那名魔族,眼珠陡然暴凸,脖子呈現出一個詭異的角度。他來不及發出慘叫聲,整個人便如同沙包般從空中掉落。
倒抽冷氣之聲,不約而同響起。所有人都充滿驚恐地看著左莫身邊的阿鬼,這個看上去頗為丑陋的女人一直跟在笑摩戈身旁,但罕有見到其出手。唯一的一次出手,便是和曾憐兒擋下林謙那一劍。
但是這一手,比擋下林謙那一劍,卻更加厲害幾分。
難道上次,她沒有盡全力?
朱可等人神色變幻不定,心中一片駭然。
但是眾人更加難以理解的是,笑摩戈竟然面對雨帥,似乎沒有一絲懼色。甚至還主動向雨帥叫板,難道這家伙還有什么后著?
這個想法在眾人心頭一閃而逝,但是眾人又無不暗自搖頭,再有什么后著也沒有用。
雨帥親率一萬雨前衛,除非另一位帥階同樣率領親衛前來。
同伴身死立即讓雨前衛陡然狂怒起來,哪怕是平時里再鎮靜的人,此時也無法保持鎮定。
忽然一名滿臉胡須的大漢出列,向戰車恭敬一禮,怒道:“主上!此等狂妄小人,屬下愿意出戰!”
另一人同時出列,高喝:“屬下亦愿意出戰!”
又有幾人出列求戰。
左莫的囂張,和阿鬼的出手,徹底激怒了雨前衛這些平日里眼高于頂的家伙。
“若是有本事,張狂些倒也沒什么。”雨帥淡淡的聲音從戰車里傳出:“怕就怕,沒什么本事。對庸才,本座可沒什么耐心。你們既然求戰,那就去吧。贏了有賞。若輸了,以后你們就歸于他麾下聽令。”
此語一出,眾將面面相覷,他們求戰不過激于義憤,但并無把握,阿鬼詭異莫測的手段,他們心中頗為忌憚。
但若是真敗了,到笑摩戈手下效力,那這個結果,可就嚴重了。而且他們聽出來,主人愛才之心又起,只怕到最后,笑摩戈還是到主人手下。
他們可是知道主人嗜好,向來愛才,最喜愛網羅青年才俊。若這笑摩戈有幾分真本事,些許沖撞,主人未必放在心上。
若真到對方麾下,那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他們的目光不自主地向戰車旁一名大漢求救。
大漢身材頎長壯碩,方臉短發,并無出眾之處,但是目光幽靜,氣質沉凝。在眾人求救的目光中,他無奈地笑了笑,隨即轉身向戰車行禮,恭聲道:“主上,觀之笑摩戈手段,在下頗有幾分技癢,還請主上準許屬下出戰。”
“哦,童先生難得有興趣,有趣有趣。”輕笑聲從戰車里傳來,雨帥對這位童先生頗為倚重,笑道:“那本座就拭目以待。”
“謝主上。”童先生朝戰車微微一躬。
他轉過身,注意到諸將臉上的喜色,無奈地搖搖頭,他在諸將中人緣極好,眾人求救倒不好拒絕。不過,當人轉向笑摩戈,尤其是其背上那把逆龍爪,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熾烈。
他抬起右腿,向前輕輕邁出一步,眾目睽睽之下,他的身形憑空消失,仿若遁入虛空。
刷,半空中,他從虛空中邁出。
這輕輕一跨,空中便響起一片倒抽冷氣聲。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童先生這看似簡單的一跨步,在場眾人沒有察覺到一絲波動。而且在場不乏修煉了魔瞳之類的高手,但是誰也沒有看清這一步。
可是朱可昌源昊等人無不臉色微變,只有他們這些接觸到界的高手,才能隱約感受到,童先生的這一步,和界有著莫大的聯系。
左莫的瞳孔一縮。
他也沒有看明白這一步的玄妙。
不過面對對方射來飽含挑戰意味的目光,左莫卻夷然不懼。
這些天的戰斗,讓他的神經高度緊繃,那一雙雙期盼的眼睛,這幾天不斷地折磨著他。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根被壓得越來越細、隨時可能崩斷的鋼繩,他默默地計劃著一切,承受著這些非人的壓力。
他沉默、他心神俱疲、他苦苦支撐。
但是終于熬過來,其實從與明匪的戰斗一開始,他的心神便沉靜下來,他進入另一種狀態。
這些天的種種考驗,就像一塊塊磨石,不斷地打磨著他,只是這次,被打磨的并不是他的魔體,而是他的心,他的本心!
不知不覺中,他的心,脫胎換骨,變得更加強大、更加堅韌!
沒有雜念,沒有疑慮,沒有彷徨,哪怕面對他看不透的對手,他的心神沒有一絲波瀾。
左手的三千煩惱絲一緊,他便欲出陣,然而他身邊一道身影,卻如同一道魅影,倏地出現在半空之中。
曾憐兒!
左莫有些訝然,今天曾憐兒的戰意,似乎異常強烈啊。
空中兩人對峙。
童先生的那一步,瀟灑飄逸,而曾憐兒的身影,卻充滿妖魅的意味。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一樣充滿危險。
童先生笑了笑:“姑娘好身手,不過在下卻是想向笑摩戈一戰。不知姑娘能行個方便么?”
雖然他說得客氣,但是話里的意味卻是明明白白:你不是我對手,還是讓笑摩戈來吧。
曾憐兒婷然而立,鮮紅色的長裙,宛如空中怒放的玫瑰。偏偏她容貌精致嫵媚,目光迷離,如煙霧般幽然的氣質。怒放與幽然,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揉在一起,形成恍如不真實的美感。
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幽深莫測,她輕啟櫻唇,聲音飄緲如煙:“這可由不得你呢。”
說罷,她雙腕輕輕轉動,長長的水袖,如同水波蕩漾。
童先生臉上驀地流露出凝重之色,揚起右手,沒有半點煙火氣息地一掌朝曾憐兒拍去!
兩人的動作都緩慢而沒有半點殺氣,就仿佛舞蹈一般。
然而兩人之間的天空,忽然一陣扭曲,緊接著,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一道道漣漪,無聲地擴散。
曾憐兒目光更加迷離,鮮紅的長裙之下,滑若凝脂的肌膚上,白色的魔紋,如同石花般,悄然蔓延。她渾身柔若無骨,如同蛇一般,以一種奇異的節奏緩緩舞動。
童先生的臉上沒有半點輕松,他頭發根根直立,渾身勁氣鼓蕩,右掌如同拖著萬鈞重物,他的右掌邊緣,以極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消失。似乎他的手掌正在逐漸陷進一片虛空之中。
剛剛還如同水波般蕩漾的天空,此時仿佛沸騰一般,波動更加劇烈。
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氣泡,從虛空中冒出來。
轉眼間,兩人之間的空氣中,遍布大大小小的氣泡。這些氣泡大的有拳頭般大,而細小的,卻如同針尖般細小,它們一冒出來,便安靜地飄浮不動。
它們就像最普通的氣泡,在陽光下,倒映著這世間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