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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大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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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樹根等待的機會終于來了,1947年下半年,政府發布戡亂令,內戰正式全面展開,八百萬國軍人吃馬嚼,每天的耗費都是天文數字,各地工廠大半停工,政府稅收枯竭,唯有濫發紙幣,掠奪百姓財產,以供戰爭開支,惡性通貨膨脹導致物價如同脫韁野馬一般猛漲,連江北聯合機械公司的工人也吃不上飯了。

  在地下黨的領導下,聯合機械公司和煉鐵廠的工人進行了罷工,他們舉著“要吃飯”的標語在廠門口靜坐,禁止任何人進去廠區,個別目光短淺不顧大局的工人被當局迷惑,打算進車間上班,被罷工工友阻攔。

  罷工如燎原之勢,迅速蔓延全北泰,市長蕭郎一籌莫展,他對手下人說,別說是這些工人,就連我都想罷工,物價飛漲,老百姓一天三餐都成問題,這個位子就是火山口啊。

  罷工的消息傳到省城,陳子錕勃然大怒,立即下令陳壽和曾蛟平息罷工,盡快恢復生產,機械公司是軍火企業,真是戡亂緊要關頭怎可停工,不過他又交代了一句:“不許胡來。”

  陳壽和曾蛟不以為然,既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平息罷工,就必須動用武力,兩人調集了千余名軍警準備武裝彈壓,又被蕭郎勸止,說工人實在吃不上飯才鬧的,堵不如疏,萬一傷了人命,激化矛盾就更難收場了。

  “好吧,我給蕭市長面子,不用槍驅趕他們,給我到城外樹林砍一千根木棍,用棍子打他們總行吧。”陳壽滿腦子都是暴力手段。

  蕭郎無奈搖頭:“大棍子打下去,那還是要死人的。”

  陳壽一攤手:“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難道要我跪下來求他們復工不成。”

  曾蛟道:“我有一個主意,消防隊不有水炮么,用那個上,一準好使。”

  用水炮打工人,總比用槍托刺刀大棍子要文明的多,蕭市長也同意,于是軍警展開部署,蕭市長不再過問。

  曾蛟對陳壽說:“剛才老蕭在,有件事不方便提,工人鬧事,那是共產黨在里面挑唆,我已經讓情報科查過了,機械公司有個姓楊的教員就是領頭的。”

  陳壽道:“那得趕緊抓起來槍斃啊,一刻都不能耽誤。”

  曾蛟道:“這事兒還用你交代,偵緝隊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

  機械公司大門口,罷工人員越來越多,阻斷交通,聲勢浩大,楊樹根與工會的幾個組織者正在附近的一處民宅開會商討下一步行動,忽然一個外號叫小蘿卜的工友氣喘吁吁的跑來說鐵廠工會要找楊老師商量事兒。

  “人在哪兒?”楊樹根問。

  “就在宿舍區。”小蘿卜眼神飄忽。

  楊樹根不疑有詐,交代了幾句,跟著小蘿卜走了,由于罷工,廠區里靜悄悄的沒有了往日的機器轟鳴聲,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人呢?”楊樹根有些起疑。

  “就在前頭。”小蘿卜道。

  楊樹根警覺的站住,道:“我回去拿個東西。”

  一回頭,不遠處已經站了一個工人打扮的特務,撩開褂子露出槍柄。

  再看前面,三個特務慢悠悠的走了出來:“楊老師,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這個叛徒!”楊樹根怒斥小蘿卜。

  小蘿卜羞愧難當,無言以對。

  楊樹根被特務綁了起來,押向不遠處的汽車,忽然一個紅色的身影沖了出來,手舞搟面杖放倒一個特務,一腳踹翻一個,大聲吼道:“快走!”

  來人正是馬春花,她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將特務們逼得節節后退,楊樹根拔腿就跑。

  馬春花雖然勇敢,但終歸是個女人,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武裝到牙齒的特務,身后傳來一聲槍響,緊跟著是噗通倒地的聲音,楊樹根心里刺痛了一下,沒有回頭。

  “抓住他,抓住他……“凄厲的喊叫回蕩在廠區。

  廠門口,軍警的鎮壓行動開始了,三輛紅色的消防車開到附近,水炮接上消防栓,高壓水龍打向罷工群眾,別看是水柱,力量大的嚇人,壯年人都能被噴倒下,工人們的隊形很快就散了,此時武裝交警趁機殺出,用警棍驅趕工人,警笛聲和慘叫聲響成一片,大批工人被捕。

  罷工,被北泰當局殘酷鎮壓下去。

  楊樹根暴露身份,經組織決定,不再從事敵后工作,回到解放區當了土改工作隊的一名隊長,級別定為正排級,帶領工作隊下了基層。

  馬春花為掩護戰友,身負重傷被敵人逮捕,關押在北泰模范監獄,葉雪峰政委親自批示,不惜一切代價進行營救。

  省城,楓林路官邸,陳子錕正在召開會議,在座的除了軍政大員之外,還有經濟金融方面的專家,以及新任江東綏靖公署主任陳啟麟中將。

  議題是金融改革,通脹膨脹已經達到忍無可忍的地步,職員領取薪水要用麻袋裝,一麻袋鈔票換不來一麻袋大米,居然有造紙廠的人收購鈔票用來粉碎紙漿重新造紙,出售得利反而高于鈔票的票面。

  “再這樣下去,我怕造幣廠先破產了。”陳子錕一句玩笑話讓大家想笑又笑不出來,目前的形勢比抗戰時期還要艱難百倍,民生凋敝,戰火紛飛,大片國土淪為共區,學生整天游行,工人時常罷工,收音機里報喜不報憂,總是國軍勝利轉進,殊不知早已損兵折將,丟了幾十個師的人馬了。

  龔梓君是江東中央銀行的總經理,金融方面的事兒他比較有發言權,他翹著二郎腿抽著煙斗說道:“中央銀行和財政部一直在研究幣制改革的事情,相信不久就會出臺,江東沒有必要發行自己的鈔票,畢竟不是當年了,擅自發行鈔票就是對抗中央,只怕這邊沒印出來,我就得進監獄。”

  陳啟麟深表贊同:“我們一省發行新鈔也無濟于事啊,全國一盤棋,江東票無法替代法幣,反而會引火上身,把省內經濟搞的進一步惡化,得不償失。”

  陳子錕覺得很有道理,現在不是軍閥混戰時期了,江東地處華東,和上海南京距離很近,發行自己的鈔票就是擺明了和中央對著干,那不是找死么,再說就算發行了,兌得過來這么多的法幣么,就算省內的兌完了,以劣幣驅逐良幣的規律,外省貶值法幣勢必大量涌入,摧毀本省金融秩序,江東票救不了江東,也救不了中國。

  “罷了,還是討論一下以實物代發工資的事情吧,我聽說共產黨掌握的地區,以小米代替工資,這倒是一個好辦法。”陳子錕道。

  龔梓君道:“那就是供給制么,倒是可行,可是我們哪兒找這么多的小米去,產糧的廣大農村都被解放軍占據,雖然交通和貿易并未中斷,但人家不收法幣,我們拿什么去買糧食?軍火么?那可是資敵。”

  擔任會議記錄的劉婷插言道:“有件事大家都忽略了,奸商囤積居奇,人為制造物價上漲,把糧食棉紗等生活必須物資的價格炒高牟取暴利,這種行為不解決,任何政策都是無效的。”

  陳子錕道:“這個好辦,奸商殺無赦,不過我想請問一下,在座諸位有沒有參與囤積物資啊?”

  眾人面露尷尬之色。

  陳子錕道:“物價飛漲,囤一些東西也無妨,只要別太過分就好,別說你們,我家里都囤了幾千加侖的汽油呢。”

  會議結束后,陳子錕回到書房,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劉婷過來幫他揉著太陽穴,輕聲道:“你這些部下,囤的物資可不少,汽車、軍火、鋼鐵、糧食、油料都是大宗的,物價被炒高,有一半是他們的責任。”

  陳子錕長嘆一聲道:“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江東就靠這些人維持著,我把他們全辦了,軍政經濟金融就都癱瘓了,辦不得啊……”

  劉婷不再說話。

  書房的門被敲響,陳北走了進來,欲言又止,陳子錕不耐煩道:“有話就說,不然就去再想想。”

  陳北正要說話,忽然電話鈴響了,劉婷接了說了兩句道:“江大校長邵秋銘絕食三日,快要不行了。”

  陳子錕道:“邵校長七十多歲的人了,絕什么食啊。”

  劉婷道:“參加了一個進步文人組織的活動,拒絕吃美國援助的面粉。”

  陳子錕站起來:“走,去看看。”帶著劉婷出了書房,陳北張口結舌,還是沒說出來。

  陳子錕驅車去探望邵秋銘,路上問劉婷,邵校長到底參加了什么活動,劉婷說是抗議美國扶日政策并拒絕領取美援面粉宣言。

  “不吃嗟來之食,這是文人的風骨啊。”陳子錕道,“不過把老人餓到就不好了,既然他不吃美國面粉,那就給他送點江北的小米。”

  劉婷笑道:“好辦法,咱這就買一些小米送去,司機,前面米鋪停一下車。”

  陳子錕看了看劉婷小巧的坤包,狐疑道:“你帶錢了么?”

  劉婷道:“一看你就是不愁吃喝的人,不曉得市面行情,我是沒帶錢,但我帶了這個。”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單據來,是一張金融業拆借調撥單,上面用墨筆填寫了金額一千萬元整。

  “現在流行用這個,功能相當于銀行本票。”劉婷道。

  劉婷拿著撥款單去了米鋪,可過一會又兩手空空回來了,說:“米價又漲了,這點錢買不了多少,你身上有值錢的東西么?”

  陳子錕道:“我身上值錢的東西就只有這個。”掀開衣服露出腋下的M1911A1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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