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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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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濟南事件發生時,江東軍各部尚在徐州一線,得知日軍強占濟南,制造慘案,陳子錕迅速率領第七混成旅星夜行軍趕至泰安面見蔣總司令。

  蔣介石氣色很不好,似乎臉上籠罩著一層灰霧,見陳子錕來見,強打精神道:“子錕,你來的正好,我正想告誡你,務必克制部下不要和日軍發生沖突。”

  陳子錕道:“總司令,我此番前來正是請戰來的,日軍欺人太甚,我軍必須還以顏色,不然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見總理在天之靈。”

  蔣介石道:“子錕,稍安勿躁,日軍故意挑釁,就是為了激起我軍怒火,從而達到出兵干涉我國統一的目的,我們必須忍耐再忍耐,萬不可讓他們得逞,日軍殺我將士,將我外交總長衛隊繳械,屠戮我交涉公署外交官十二人,交涉專員蔡公時的耳鼻竟被割去,欺壓至此,人神共憤,我蔣某人當年攻打浙江巡撫衙門時,也曾懷抱炸彈,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可是今日,我竟下令部隊不許還擊,誰知我心中的痛苦!”

  說到這里,蔣介石從座位后面走了出來,情緒有些激動,手舞足蹈道:“真正的勇氣,不是慷慨赴死,而是茍且的活下去,我當年曾在日本軍校留學,深知日本在軍事、組織上的厲害,日本對我中國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只是礙于國際壓力沒有動手罷了,如果我們給他們以借口,那北伐大業就功敗垂成了,子錕,我的良苦用心別人不明白也就罷了,你不明白,我很痛心。”

  陳子錕明白了蔣介石的立場,只得黯然退下,不再提及此事。

  北伐軍退卻至泰安、大汶口一帶,勝利在望,卻被半路殺出來日本人打了一記悶棍,各部惶惶不知向何處去,都在茫然等待命令。

  陳子錕找到陳啟麟打聽濟南之事的經過,陳團當時亦在濟南,親眼目睹日軍暴行。

  “日本人看見穿中山裝的就開槍,根本不問青紅皂白,還把四十軍一個團繳了械,打死我軍民上千人,上千人啊。”陳啟麟雙目通紅,拳頭緊握,怒不可遏。

  陳子錕道:“你們手里的槍是燒火棍么,怎么任由外人屠殺?”

  陳啟麟道:“總司令下令不許抵抗,以免給日人口實,日軍第六師團進駐濟南,又有部隊從關東、朝鮮啟程,開往青島,擺明了是要搶占山東,阻止我北伐大業,總司令有他的苦衷,我們身為軍人的,只能服從命令,沒有二話。”

  陳子錕道:“軍中都是你這種想法么?”

  陳啟麟道:“起初大家都不理解,要和日本人拼死一戰,后來才明白總司令的苦衷,我們服從命令,忍辱負重,等將來國家統一了,實力壯大了,到時候再和日本人決一死戰。”

  陳子錕心中嘆氣,以陳啟麟的高度自然看的只有這么遠,自己看待這件事就是另一番情況了,蔣中正雖然東山再起,但內外交困,汪兆銘虎視眈眈,伺機而動,馮玉祥李宗仁等亦不是等閑之輩,若是和日人擅開戰端,這些人不但不會幫他,還會毫不猶豫在背后捅刀子,所以說,蔣某人不愿和日本交惡,一半是為了北伐大業不受影響,一半卻是為了自保,但作為一個軍人,一個男人而言,忍受這樣的折辱而隱忍不發反向敵屈膝,不得不讓人佩服這份城府。

  這話不能說給陳啟麟,說了他也未必信,還是讓他慢慢領悟為好,陳子錕意興闌珊,率軍歸去。

  蔣介石全面退讓,滿足日人一應苛求,并派張群赴日交涉,終于取得諒解,沖突不至擴大,北伐得以繼續,北伐軍與安國軍分別戰于彰德、保定、京津,安國軍一敗涂地。

  陳子錕所部暫歸第一集團軍節制,第七混成旅與白俄騎兵隊在對奉軍作戰中立下赫赫戰功。

  五月三十日,奉軍全面退卻。

  六月二日,張作霖發表了“出關通電”,說明自己到北京“本為救國而來,今救國志愿未償,決不忍窮兵黷武。爰整飭所部退出京師。”

  國民革命軍在京津外圍止步,與奉軍留守張學良以及外交使團商議和平接收北京事宜。

  蔣介石任命閻錫山為京津衛戍總司令,第三集團軍接管京津兩城,其他各部原地待命,消息一出,立刻引發馮玉祥部的極大不滿,馮部韓復榘軍擅自開入南苑,第一集團軍陳子錕亦不甘示弱,率一旅人馬挺進北京。

  雖然京津之間還有大批孫傳芳和張宗昌的殘兵盤踞,但北洋正統的首都北京,已然被國民革命軍收復。

  從此北京改稱北平,不再作為中國首都,直隸省改稱河北省。

  六月十一日,閻錫山、白崇禧入北平,主持善后事宜,而蔣介石則宣布復職時的誓言,北伐完成即引退,特向國民黨中央提出辭呈,閻錫山李宗仁白崇禧等將領紛紛通電懇請蔣主席以大局為重,繼續領導全國。

  北平,宣武門內紫光車廠,一輛洋車停在門前,從車上下來一個青年軍官,大檐帽,灰制服,武裝帶扎的很緊,綁腿皮鞋,干練彪悍,他深吸一口氣,整理整理軍容,邁步進來。

  正巧杏兒抱著一盆洗好的衣服到院子里晾曬,看見當兵的進來,嚇了一跳:“老總,您找誰?”

  當兵的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杏兒揉揉眼睛,陶盆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七零八落,把跟在身后的大栓都嚇哭了,她卻不管不顧,撲上去緊緊抱住那青年軍官,眼淚啪啪的往下掉:“果兒,你可回來了。”

  這位青年軍官正是陳啟麟,特地請假回家來看望親人。

  寶慶聞訊出來,也驚呆了,“果兒回來了,真不敢認了,趕緊屋里坐,虎子娘,別哭了,弟弟回來是喜事,那誰,趕緊去柳樹胡同把娘請來,再去天橋把我老丈人找來,麻溜的,趕緊去。”

  陳啟麟笑呵呵的撫摸著虎子的腦袋說:“小外甥都這么大了,看舅舅給你帶的什么。”說著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布老虎來,問杏兒:“姐,我外甥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薛大栓,小名虎子。”杏兒道,虎子瞪著懵懂的眼睛,看著這位陌生人,有些害怕,不敢去接布老虎,躲到了娘的身后。

  “這孩子,隨姐夫,真壯實。”陳啟麟又在虎子頭上摸了一把,隨著寶慶進了屋,杏兒不住嘴的噓寒問暖,問弟弟成家沒,在南方過的慣么,打仗苦不苦,受傷沒有。

  正說著,娘進來了,眼睛通紅,看來在路上已經哭了一回了,看見兒子,不免又是一陣大哭,陳啟麟這樣的鐵血軍人也不免掉淚,杏兒也陪著哭了一回。

  又過了半小時,陳三皮回來了,喜不自禁道:“果兒出息了,現在當了大官了,手底下管多少兵?”

  陳啟麟招呼一聲爹,不冷不熱道:“當的團長,手下一千來號弟兄。”

  陳三皮喜道:“那是老大的官了,以后天橋上誰敢欺負我,就叫我兒子拿槍突突了他。”

  寶慶道:“爹,別說那個了,我先帶果兒去洗個澡,你們在家做飯,咱們晚上好好喝一盅。”

  陳三皮喜道:“對,是得喝兩盅。”

  寶慶帶著陳啟麟到華清池去泡澡,一路上縫人便說,這是我內弟,澡堂子老板看見北伐軍的軍官登門,慌得親自接待,寶慶少不得又是一陣吹噓。

  洗澡的時候,陳啟麟一身傷疤將全澡堂子的人都震了,寶慶顫聲道:“果兒,這些年你可受罪了。“

  陳啟麟道:“當兵打仗,哪有不受罪的,這些年來,每次沖鋒號一響,我就沖在最前面,子彈日日的從耳畔飛過,心說這回怕是見不到家人了,可是越不怕死,閻王就越不來拿你,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幾十次,身上傷疤都數不清了,就是命大。”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竟然躺在澡堂子里睡著了。

  晚飯是在家里吃的,雖然陳三皮一再建議去飯店開葷,但家里人根本無視他,陳啟麟換了一套上學時候的便服,緊巴巴的繃在身上,娘說:“果兒,你也不小了,現在仗打完了,該成親了吧,要不讓你姐姐踅摸個合適的閨女?”

  陳三皮插嘴道:“娘們見識,咱兒子現在是團長,一般人家的閨女哪配得上,起碼找個女學生,最好家里還開著買賣,苦了半輩子,也該享享兒子的福了。”

  杏兒娘白了他一眼:“咱家可不認識那樣的闊小姐。”

  陳三皮道:“咱家是不認識,架不住有人認識啊,我聽說大錕子混的可不賴,當了一省的督辦呢。”

  “大錕哥是江東省主席,中執委候補委員,江東保安司令。”陳啟麟糾正著父親的謬誤。

  “對對對,現在不興叫督辦了,都叫主席,話說大錕子也在北京么,改天請他到家來坐坐,我老日子沒見他了,怪想的。”陳三皮道。

  陳啟麟道:“大錕哥還有軍務在身,他們九十九軍負責肅清盤踞在京津地方的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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