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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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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茂才的話讓眾土匪心中一陣黯然,山寨毀了,回哪兒去?茫茫大青山,千山鳥飛絕,連熊瞎子都躲進洞里冬眠了,難道吃風屙煙活著。

  蓋龍泉道:“還是按軍師說的辦吧,天黑突圍。”

  雪還在下,能見度不足十丈,官軍的機槍還在鳴叫,不過在這種天氣下只能起到威懾作用,天一擦黑,蓋龍泉就帶著弟兄們撤了,他們反穿羊皮襖,硬是在官兵的眼皮底下鉆出了包圍圈。

  等陳壽帶人摸過來,山坳里只剩下一堆死豬死牛的尸體,土匪們再次金蟬脫殼。

  陳子錕聞報冷笑:“跑不了他們。”

  南泰不比東北,這種雪花大如席的惡劣天氣并不是每年冬天都有,土匪們雖然逃出包圍圈,但缺乏冬季作戰經驗,根本逃不出陳子錕的手掌心。

  陳子錕掃開新落下的積雪,果然發現了土匪的腳印,循著痕跡連夜追擊,追了一個時辰,雪終于停了,但天氣更冷了,連軍旗都凍得挺硬,士兵們苦不堪言,陳壽進言,請陳子錕下令扎營休息。

  陳子錕還是那句話,咱們苦,土匪更苦,土匪能走的路,憑啥官兵就走不得,難不成你們比土匪嬌貴?

  這話說的同是桿子出身的陳壽臉上發燙,爭強好勝的心上來,督促著手下緊追慢趕,冒著嚴寒又往前走了十里路,幸虧士兵們穿著樹枝茅草綁的的雪鞋,這才能在齊膝深的雪中行動自如,要不然早就衣服濕透,喪失戰斗力了。

  陳子錕身先士卒,親自在隊伍前面偵查敵蹤,天蒙蒙亮的時候,他發現雪地上的足跡有些古怪,趴下仔細查看一番,笑道:“土匪中有高人,咱們走錯路了。”

  陳壽不解:“不是一直按照腳印追得么,怎么會錯。”

  陳子錕道:“你看這腳印,前重后輕,分明是反穿雪鞋故布疑陣,咱們上當了。”

  返回去再追,終于在黎明時分攆上土匪,天剛蒙蒙亮,雙方在茫茫雪原上你追我趕,嘴里噴著白霧般的熱氣,如同一列列小火車,槍子兒吱溜吱溜的飛著,就是傷不到人,大家都累得跟死狗似的,槍也拿不穩了。

  土匪筋疲力盡,又冷又餓,再也跑不動了,爬上一座小山坡垂死頑抗,官兵仰攻幾次,死傷了幾個人無功而返,陳子錕知道士兵的精力已到極限,便下令休息。

  “困也困死他們。”陳子錕這樣說。

  官兵們出城剿匪,本來身上是帶著水壺干糧的,如此嚴寒環境下,水壺里的水都結冰了,饅頭也凍得跟冰坨子似的,拿刺刀都砍不動,天地蒼茫一片,想找個地方生火都難。

  忽然陳壽看到遠方有炊煙裊裊升起,驚喜道:“那里有個村子!”

  附近果然有個村落,陳子錕派人前往,半買半征搞了一批吃食,又找了避風處架起篝火燒湯烤火,此時雪已經全停了,天地間一片蒼茫,北風刺骨,身上的羊皮襖跟紙一樣薄,冷的人血都要凍住了。

  官兵們有熱食吃,有篝火烤,身上的衣服也厚實些,小山包上的土匪就慘多了,走了一晝夜,肚里咕咕叫,又冷又餓,完全是在硬撐。

  “弟兄們,還能撐住么?”蓋龍泉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問大家,一夜狂奔,百十號弟兄只剩下五十多人了,其余的不是被抓就是掉隊凍死了。

  “撐得住!”八爺呲牙咧嘴道,他屁股上中了一槍,走路都困難,此時還在硬充好漢。

  其余弟兄都盯著地面不說話。

  軍師蘇青彥欲言又止,只拿眼神示意老九薛斌。

  薛斌會意,噗通跪在雪地里:“大哥,別打了,降了吧。”

  梁茂才大怒,拔出盒子炮點著薛斌的腦袋:“你個吃里扒外的貨,要不是你,姓陳的早讓大哥料理了,哪有今天!你還想投降,那么多弟兄不就白死了!”

  蓋龍泉冷靜道:“老十,把槍收起來。”

  梁茂才恨恨的將盒子炮收起,他這把是空槍,子彈早就打完了。此時山下一陣烤紅薯的香味飄來,他心有不甘道:“不要多,給我吃十個雞蛋烙饃,我就能殺出去!”

  蓋龍泉眼睛一亮:“有辦法了。”

  眾人都問什么辦法。

  “我去找姓陳的借糧。”蓋龍泉道。

  眾人大驚,苦勸大瓢把子不可自尋死路,蓋龍泉卻固執已見,非要孤身前往。

  “軍師,你勸勸大哥。”八爺急壞了。

  蘇青彥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只是淡然一笑:“都到這份上,就讓大哥去吧,說不定還有一線轉機。”

  官兵們正在持槍警戒,忽見小山上有白旗搖晃,緊跟著一人慢騰騰下山,嘴里喊道:“我就是白狼,我要見陳大帥。”

  陳壽認識這就是蓋龍泉,勒令手下不許開槍,等他走過來譏諷道:“蓋大王,您這是投降來了?”

  蓋龍泉眼一瞪:“誰說老子投降,老子找姓陳的有話說。”

  陳壽雖然和蓋龍泉有過節,但此時此地也不敢擅作主張,飛報陳子錕,后方傳令過來:有請!

  陳子錕的帥帳扎在避風處,里面生著火爐,甚是暖和,他親自站在帳篷口迎接蓋龍泉,眼瞅這位聲名遠揚的匪首步履蹣跚走來,不禁暗暗嘆息。

  如今蓋龍泉已經沒有當初的威風,亂蓬蓬的胡子上結了冰,眼睛里布滿血絲,身上罩著一件老羊皮襖,腳上的靴子已經破了,亂七八糟纏了許多布條,看起來和乞丐沒啥兩樣。

  陳子錕一抱拳:“大瓢把子找兄弟有何指教?”

  蓋龍泉大咧咧道:“打仗打餓了,找你借點糧食。”

  陳子錕道:“好說,里邊請。”

  進了帳篷,陳子錕讓人端來一鍋熱騰騰的羊肉湯,幾個硬梆梆的死面餅子,還有一壺熱辣的高粱酒,蓋龍泉啥也不說,大吃大喝起來。

  陳壽帶著幾個人在帳篷外面殺氣騰騰的等著,只要陳子錕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沖進去擒住匪首蓋龍泉。

  蓋龍泉為匪多年,焉能察覺不到危險,他一邊喝湯,一邊拿眼角盯著陳子錕,只要稍有異動,他藏在靴筒里的兩把槍就要派上用場了。

  陳子錕大馬金刀的坐著,手里捧著一本書目不轉睛的看,毫不在意身邊坐了個危險至極的土匪頭子,蓋龍泉小時候上過私塾,頗認識幾個字,識得書皮上印的是《戰爭論》,作者是個洋人,叫克勞塞維茲。

  等蓋龍泉酒足飯飽打起了飽嗝,陳子錕才命人抬來一筐剛出鍋的雞蛋烙饃,淡然道:“這是我送給大當家的糧草,讓弟兄們吃飽喝足咱們再打不遲。”

  蓋龍泉暗暗嘆服,在他眼中,陳子錕儼然化身為夜讀春秋的關二爺。

  “謝了!”蓋龍泉一抱拳,扛起這筐烙饃,大步流星上了山。

  等他走遠,陳壽嘆息道:“大帥,放虎歸山,多好的機會可惜了。”

  陳子錕笑道:“你不懂,讓弟兄們不要開槍,等他們投降。”

  兩個時辰之后,群匪竟然從山上下來了,一個個腰插雙搶不可一世的模樣,蓋龍泉中氣十足的喊道:“請陳大帥過來說話。”

  陳壽氣的嘴都歪了:“一幫慫貨,雞蛋烙饃吃飽了這是,機槍手,準備!”

  馬克沁瞄準了這幫土匪,陳子錕卻下令不許開槍,單槍匹馬一步步走了過去,陳壽生怕他吃虧,一舉手,幾十條步槍舉了起來,瞄準對方。

  陳子錕毫無懼色,踩著積雪吱吱呀呀走過去,笑問道:“大瓢把子有啥話說。”

  蓋龍泉道:“陳大帥,閑話咱就不扯了,弟兄們敬重你是條漢子,想跟你干,你要是不答應也行,咱們也讓官軍的弟兄們見識見識殺虎口桿子的槍法。”

  陳子錕哈哈大道:“我就等你這句話了。”

  至此,南泰縣境內最大一股土匪被官軍招降,成為江東省陸軍第七混成旅的第二營。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贊成投降,梁茂才就沒跟著大伙兒一塊招安,而是單槍匹馬上了大青山,不過就他一個人也構不成什么威脅了。

  官軍凱旋而歸,縣城歡天喜地,新來的護軍使果然厲害,短短幾個月就肅清了境內的土匪,雖然還有零星劫道綁票的,但總體來說南泰的治安比半年前就是天壤之別。

  陳子錕在醉仙居擺下酒宴為新加入的弟兄接風,酒過三巡,他站起來道:“既然大家跟了我干,那我就得把丑話說在前頭,咱們現在的番號是第七混成旅,可不是以往當桿子的時候,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擅自離隊是要做逃兵論處的。”

  一陣肅然,自由散漫慣了的土匪們都不說話,心里顯然不是很舒坦。

  陳子錕又道:“不過,凡事都有個適應期,我給弟兄們三個月習慣的時間,愿意干的就接著干,不愿意干的咱們兩便,回鄉種地也行,做買賣經商也行,可有一條,你要是繼續當土匪,我就得繼續剿你!”

  土匪們陰陽怪氣的轟然叫好,他們曾是南泰最大的桿子,蓋龍泉一聲令下,能調動全縣土匪,如今只當了個營長,和陳壽平起平坐,心里還是有疙瘩。

  陳子錕自然知道他們心中芥蒂,道:“我聽說有人罵娘,說我姓陳的才給你們一個營的編制,不厚道,這我得說道說道,我不管你以前多威風,拉來一個連的兵,就給你當連長,拉來一個團的人馬,你就是團長,能當多大官,就看你個人的本事了。”

  這話一說,下面騷動起來,大伙都覺得陳大帥說話敞亮,做事厚道,比那些花花腸子一肚皮的官兒好相與多了。

  蓋龍泉端著酒碗站起來:“大帥,有你這句話就行,我蓋龍泉保證一個月之內,給你招齊三千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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