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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驅虎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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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滑過一陣滾雷,艷陽天轉眼陰云密布,大王河的河灘是一片沙土窩,寸草不生分外荒涼,平時人跡罕至,今天卻高朋滿座,來的還都不是一般人。

  土匪不是正規軍,打仗沒有任何章法,都是捉對廝殺,小兵和小兵打,大將和大將打,陳子錕、陳壽,還有蓋龍泉三個人你追我趕的就打到了河灘上。

  蓋龍泉是方圓百里地面上最大的桿子,他不僅弟兄多,槍多,為人也仗義,槍法更是絕倫,據說能在二十步的距離內把子彈打進同等規格的彈殼里去。

  此時大瓢把子落了單,被兩個姓陳的左右夾攻,三個人就這樣大剌剌的站在一馬平川的河灘上,蓋龍泉手持兩把盒子炮,大小機頭殺氣騰騰的張著,一邊對著陳子錕,一邊對著陳壽。

  陳壽平舉著一把大鏡面,陳子錕拿得是大眼擼子,槍口都對著蓋龍泉,三個人誰也不敢先開槍,汗水從臉頰滑落,滴在沙土里瞬間不見了蹤跡。

  隨著雷聲,頓時陰云密布,蓋龍泉大喝道:“陳壽,你個狗日的真不講究,居然勾結官軍擺我一道!”

  陳壽道:“蓋龍泉,上回你訛了我五百發子彈,這筆帳我還沒和你算呢,今天咱們算總帳。”

  蓋龍泉道:“來啊,開槍啊,看誰先死。”嘴里嚷嚷著,眼睛卻瞟著陳子錕。

  陳子錕道:“你放心,你倆算賬,我不插手,兩個對一個的事情我陳子錕做不出。”說罷收了槍,大眼擼子在手指上打了幾個轉,插回了腰間。

  蓋龍泉啐了一口:“行,那我就先和陳壽清帳,來吧!”

  天邊又是一串滾雷,遠處大樹下啃草的大黑騾子驚得刨起了蹄子,豆大的雨點啪啪的砸下來,一場雷暴雨傾盆而下。

  兩個匪首戴的都是南泰特有的大斗笠,高粱篾子編成,刷好幾遍桐油,遮陽防雨,土匪必備,雨點打在斗笠上,從斗笠的延邊流下,如同瀑布一般,三個人的衣服都淋得精濕,卻紋絲不動。

  縣城,醉仙居酒樓,這里已經被省軍包圓了,樓上樓下全是大兵,這幫丘八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喝的是滿臉通紅,東倒西歪,飯量又大的驚人,一盤子紅燒肉端上去,十幾雙筷子亂紛紛戳下去,頃刻間就只剩下空盤子了,大兵們繼續罵娘,快他娘的上菜,老子要吃肉!

  樓上雅座,士紳們陪著聶團長用飯,氣氛倒也和諧,大伙兒輪番向聶金庫敬酒,感謝他解了南泰之圍,聶歪嘴端起酒杯道:“列位客氣了,身為軍人,保境安民是兄弟的職責,就算是刀山火海,兄弟也在所不辭,干了!”

  說罷一仰脖,滋溜一聲喝了這杯酒,大家就都贊他酒量好,外面雷聲隆隆,聶團長有些熱,吩咐副官把窗戶打開,副官開了窗戶,正看見天井里有個挺秀氣的少女正在收衣服,頓時咽了一口唾沫道:“這是誰家的丫頭,怎么不讓她來伺候俺們團長。”

  醉仙居的林老板嚇得屁滾尿流,心里埋怨小姨子啥時候不出來,怎么這個節骨眼出來收衣服,但還是陪著笑臉道:“不是丫頭,是在下的妻妹。”

  聶團長道:“妻妹,就是小姨子了,小姨子的半拉屁股是姐夫的,林老板,是不是啊?嘿嘿。”

  在座的心里都不大舒坦了,這話可不像是堂堂團長嘴里說出來的,林老板更是賠笑道:“團長說笑了,說笑了,妻妹還小,才十三。”

  他怕團長起色心,故意說小了三歲,但誰知道聶金庫就好這一口,頓時眼睛就亮了:“叫來讓我瞧瞧,我夫人一直想認個干女兒呢。”

  林老板為難道:“這”求救的目光看向眾人。

  李舉人道:“聶團長喝醉了。”大家也都附和:“是啊,醉了,醉了。”

  “啪!”聶金庫一拍桌子,板起了臉,“他娘的!老子沒醉。”

  李舉人頓時閉嘴。

  副官見團長發飆,頓時卷起了袖子,搡了一把林老板:“讓你叫就叫,廢什么話,是不是想讓老子把你酒樓拆了才安逸?”

  “是是是,這就叫來。”林老板慌忙下樓,聶團長一張黑鐵面轉瞬又笑容可掬了:“大家喝酒。”

  “喝酒喝酒。”大家互相推讓著,臉色都很難看。

  聶金庫才不管他們,自斟自飲,不大工夫,見一秀麗少女進門,頓時喜上眉梢:“哎喲,這閨女真俊!我替夫人收了當干女兒,回頭就跟我回去吧。”

  林老板撲通一聲跪了:“聶團長,孩子還小,你開恩啊。”

  “小?哪里小,我看剛剛好。”聶金庫盯著少女胸前微微的隆起,咽了一口涎水。

  少女嚇得瑟瑟發抖,低著頭不敢說話,酒桌上縣里的這些頭面人物都囁嚅著不敢說話,聶團長喜怒無常,虎威實在嚇人。

  最終還是柳縣長看不過眼了,起身道:“林老板,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聶團長是要收義女,又不是納小妾,你求個什么饒,這可是求不來的福分。”

  聶金庫笑了:“還是縣長明白事理。”

  柳縣長接著道:“收義女是大事,急不得,要不先讓丫頭回去梳洗打扮,擇良辰吉日再拜團長為義父,如何?”

  聶金庫捋著兩撇小胡子道:“中,我給縣長面子,就這么辦。”

  “還不快帶下去梳洗?”柳縣長使了個眼色,林老板會意,如蒙大赦般拉著小姨子下樓去了。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不過絲毫不影響聶團長的酒興,他又喝了幾杯,終于提到了正事。

  “那啥,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客氣了,這回我們十一團出兵幫貴縣打跑了土匪,自身傷亡也不小,彈藥消耗,器械損毀都很大,你們也知道,這年頭兵不好帶,平時不打仗也就罷了,一打仗錢花的跟淌水似的,鹽菜錢、開拔費、撫恤金都不是小數字,咱們親兄弟明算帳,這筆錢可得算在貴縣賬上。”

  眾人對視一眼,心說該來的還是來的,這個竹杠總是要敲一下的,只希望對方不要太黑心。

  柳縣長道:“聶團長所言極是,縣里預備了一筆款子感謝您的救命之恩,還有一些豬羊酒肉之類的犒賞弟兄們。”

  聶團長道:“多少?”

  柳縣長伸出一個手掌:“五千。”

  五千現大洋的數字,是縣長和大家仔細研究出來的,省軍出動了三百人,不發一槍一彈,不死一個人,凈收入五千塊錢,況且這筆錢絕大多數都進了聶團長的腰包,大頭兵們根本分不到一個子兒的。

  可聶團長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極差,將酒杯重重在桌子上一頓道:“草他娘的,打發要飯的呢,五千塊錢還不夠老子在省城吃一頓飯!”

  大家慌作一團,趕緊勸說,柳縣長道:“聶團長息怒,這只是一個初步數字,縣里窮啊,手頭上只能拿出這么多了,不過窮歸窮,也不能委屈了弟兄們,要不然您先歇著,等我再湊湊。”

  聶金庫又變了臉色,一張歪嘴笑呵呵的:“行,反正我來了也沒打算這么快走,就在縣里多住幾天。”

  一聽這話,大伙兒都快哭了。

  大王河河灘上,雨還在下,河水在上漲,沙土窩變成了泥潭,蓋龍泉和陳壽依然還在對峙當中。

  忽然天邊一道慘白的閃電,緊跟著就是震耳欲聾的炸雷,剎那間,兩人同時開槍,盒子炮橙紅色的膛口焰在雨中格外醒目。

  陳壽一個踉蹌倒在了泥潭中,蓋龍泉偉岸的身軀依然屹立著,他慢慢的回轉身,絡腮胡子往下滴著雨水,嘲諷的看著陳子錕:“該你了,當官的。”

  陳子錕的神經早就繃緊了,對方的氣場極其強盛,似乎連雨水都繞著他下,這么強的氣場,他只在長山好大當家身上見過。

  沒有絲毫遲疑,陳子錕開槍了,他拔槍的動作很小,M1911A1端在腰際射擊,這樣就節省了零點一秒的時間。

  在他動作的同時,蓋龍泉也動了,向側面一躍,手中兩把盒子炮交錯開火,槍聲密的像機關槍。

  陳子錕剛才站立的位置,濺起了七朵泥水綻放的花朵,這是蓋龍泉拿手的回馬七槍,尋常人等根本躲不過去。

  但陳子錕卻躲了過去,手中大眼擼子繼續開火,砰砰砰三槍,卻都落了空,蓋龍泉身手確實非同一般,在泥潭里閃轉騰挪,靈巧的像只猴子。

  啪嗒,大眼擼子的套筒停止在后方,空倉掛機了,陳子錕急摸腰間,空了!

  蓋龍泉哈哈大笑,不過卻并未趁機痛下殺手,而是將兩支盒子炮插回腰間,道:“我不欺負你。”

  陳子錕凌空一記飛腿,名滿天下的佛山無影腳可不是一般人能躲得過去的,蓋龍泉也不例外,猝不及防被踢進了泥潭,爬起來,整個人都變成泥人了,他發一聲喊朝陳子錕撲來,兩人拳來腳往打得不亦樂乎,打到后來已經沒了章法,在爛泥地里滾來滾去,身上臉上全是泥漿,都分不出誰是誰了。

  “好了,別打了。”冷酷的聲音響起,博斗中的兩人同時回頭,只見已經中彈死掉的陳壽坐在地上,一手舉著大鏡面,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個銅制的香煙匣子,上面嵌著一枚已經變形的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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