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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走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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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錢也沒有!”姚公館的二樓上,姚啟楨扶著欄桿沖客廳里的女兒怒吼道,姚依蕾臉色一變,扔下喝了一半的咖啡,拿起小包摔門而去,姚太太急忙追了出去,三分鐘后愁容滿面的回來,顯然是沒追上。

  太太埋怨道:“你不會好好說話么,女婿做了護軍使,做丈人的不該支持么,你倒好,反而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姚啟楨苦笑道:“我何嘗不想幫他們,可誰又來幫我,現在又不是我當次長的時候了,一個有職無權的交通銀行副總裁,哪有這個本事劃出幾十萬大洋來,我坐上這個位子還不是靠日本人的面子,如果陳子錕去交通部供職,我們翁婿之間還能互為犄角,再說這事兒我都宣傳遍了,可他偏偏去當什么護軍使,這不是塌我的臺么?”

  今非昔比,姚家畢竟不如當年了,姚太太深深嘆了口氣,撫摸著懷中阿扁的腦袋,忍著抽泣道:“那怎么辦,你就眼睜睜看著女兒跟著小陳去江北吃苦受罪?”

  姚啟楨焦躁的來回踱著步子,道:“總會有辦法的。”

  姚依蕾去娘家跑了一圈,一分錢沒拿到,反而惹了一肚子氣,陳子錕在陸軍部走了一趟,同樣是無功而返,別說糧餉槍械了,就是子彈也沒有一粒,唯一的收獲是一個江東省陸軍第七混成旅的空架子編制。

  閻肅辭去了陸軍部軍法科的職務,一心一意給陳子錕當參謀長,北洋軍隊的參謀長并非上級任命,而是主官自己掏錢雇用的幕僚頭,所以也無需報備陸軍部。

  兩人回到陳宅,發現門口站著倆大兵,一左一右宛若門神,背上毛瑟馬槍,腰間盒子炮,綁腿扎的極其利落,一看就是百戰精兵的架勢。

  閻肅眼睛一亮,剛想問這是誰的馬弁,陳子錕已經大步流星上前了,爽朗笑道:“老王老李,你倆咋來了?”

  來的正是第三師的兩個老兵油子,當年和陳子錕一起大破松林店的王德貴、李長勝,兩人啪的一個立正,敬禮道:“我們奉吳大帥之命,前來給陳大帥當護兵。”

  緊接著又一個白凈面孔的中尉從大門里出來,軍裝干干凈凈,皮鞋锃亮,臉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狡黠笑容,他也敬禮道:“副官趙玉峰,給大帥見禮了。”

  陳子錕哈哈大笑:“你也來了,你剛才叫我什么,大帥?”

  “可不就是大帥么,護軍使那就有資格稱大帥。”趙玉峰嘻嘻笑道。

  陳子錕進了門,兩只眼睛四處看,瞅了半天沒發現其他人,狐疑道:“就你們三個?”

  “回大帥,就我們三個。”趙玉峰道。

  “那,吳大帥有沒有調撥軍餉槍械什么的?”陳子錕還有些不甘心。

  “沒有。”三人一起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一個副官,兩個護兵,吳大帥真夠吝嗇的,不過再加上一個參謀長,這個護軍使署的架子算是搭起來的,陳子錕也有點做大帥的感覺了。

  進了后宅,鑒冰拿來一套藍灰色的薄毛料軍裝來請陳子錕試穿,這套軍裝一上身就感覺不一樣,絕對是上好裁縫的手藝,針腳嚴絲合縫,尺寸大小正合適,挺括熨貼,立領上綴著兩枚金絲銹成的將軍領章,肩膀上是法國式的豎條肩章,一枚將星閃爍著金光。

  “這兩顆星星,是我在首飾店里找匠人打造的金星,18K的。”鑒冰一邊幫陳子錕扣著扣子一邊說道。

  “還有這靴子,德國小牛皮的,春夏秋冬都能穿,你試試,合不合腳。”鑒冰又拿來一雙靴子。

  “還有這斗篷,這禮服,都試試。”

  陳子錕一看,床上擺著一大堆衣服,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得多少錢,咱家底子可不厚啊。”

  忽然李耀廷笑吟吟從外面進來,道:“大哥,人靠衣裝馬靠鞍,你都當了大帥了,這點錢能省么,別說這幾套衣服鞋帽了,我還給您預備了這個呢。”說著拿出一柄西洋指揮刀來。

  陳子錕接刀在手,翻來覆去看了一番,鯊魚皮鞘,吞口鍍金,刀柄纏著銀線,拿出來一截,寒光閃閃,吹毛可斷,端的是一把好刀。

  “這刀什么來頭?”

  “這刀的來歷可有講究了,據說是咸豐年間,英法聯軍和僧格林沁的蒙古騎兵在八里橋大戰,一位蒙古巴圖魯力斬英軍數人,繳獲這柄軍刀,傳于后人至今,因家貧而典當,被我撿了個便宜弄來,怎么樣,還滿意嗎?”

  陳子錕感慨道:“這把刀,見過血啊。”

  鑒冰擔憂道:“此乃兇物,怕不吉利啊。”

  李耀廷道:“不然,寶劍配英雄,若是一般人肯定壓不住這把刀,但大哥何等英雄,一身煞氣還怕壓不住這把刀么。”

  陳子錕哈哈大笑:“然也。”

  姚依蕾氣鼓鼓的進來,看到他們歡聲笑語的,又看到床上攤著那么多衣服鞋帽,不禁臉色黯然,轉身便走。

  鑒冰拉住她道:“姐姐,這是給你做的新衣服。”

  看著鑒冰拿在手上的新旗袍,姚依蕾臉上更掛不住了,本來還想和人家一較長短的,現在看來,自己明顯處于下風啊。

  東西置備的差不多了,陳子錕又挨個登門向自己北京那些老朋友們道別,熊希齡,梁啟超父子、林長民,王庚,當然也少不了新月社的文藝青年們。

  這回沒人給他送儀程了,在別人眼里,響當當的江北護軍使,難道還能沒錢,在王庚家里作別的時候,陳子錕很抱歉的告訴老友:“王兄,欠你的錢,怕是要再過一段才能還上了。”

  王庚大笑道:“那就等你什么時候趁手什么時候還,陸軍部的財政狀況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說我還要謝你才是,沒有你,我可當不上這個交通部護路軍的副司令,軍銜也不會升的這么快,再過幾日,咱倆就一樣了。”

  陸小曼走過來笑瞇瞇道:“王庚也要晉升少將了,還不多虧你的照應,有什么要求盡管和他提,他現在可是財大氣粗的很。”

  陳子錕當然不會傻到真亂提要求的地步,應酬了幾句便告辭了。

  拜訪完了這些上流社會的朋友,下九流的朋友們也要一一拜訪,梨園行的大腕兒梅蘭芳,那是第一個要去辭行的,然后是京師警察廳的許國棟、京城糞王于德順,從糞王那里出來后,經過龍須溝,陳子錕不禁想起了夏小青,不知道她還好么。

  最后回了一趟紫光車廠,陳子錕有心招募幾個知根知底的車夫跟自己當馬弁,王棟梁就是首選,可是寶慶卻告訴他,王棟梁不干了,把車都賣了。

  陳子錕大為納悶:“他干什么去了?”

  寶慶撓著腦袋道:“上回的事兒過去之后,王棟梁就魔怔了,整天窩在廠里不出門,忽然有一天對我說,不想拉車了,要去投軍。”

  “投軍?去哪兒投軍。”

  “好像是南苑是十一師,就是馮玉祥的部隊。”

  “哦,這樣啊。”陳子錕悵然若失,又問寶慶:“問問兄弟們,有愿意跟我當兵的么?”

  寶慶問了一圈,搓著手很不好意思的回復陳子錕:“誰都不愿離開北京城。”

  忽然果兒從里面跑了出來:“我愿意!”年輕的臉上充滿壯志雄心。

  “你給我回來!”杏兒拿著雞毛撣子從后面追出來,柳眉倒豎大喝道:“敢當兵,我打不死你!”

  果兒一擰脖子:“我不,我要跟錕哥走。”

  杏兒氣的發抖:“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好端端的大學不去上,當哪門子的兵啊。”

  陳子錕頓覺尷尬,他知道杏兒不是沖著自己來的,當軍官和當兵是兩個概念,只有混的最潦倒的人才會去吃糧當兵,而老北京人還特有一種天子腳下的驕傲,哪怕是賣力氣拉洋車呢,也不愿意披上那身狗皮。

  杏兒也發覺自己出言不妥,趕緊給陳子錕賠不是:“大錕子,我可不是對你來的,好不容易家里寬裕點,能供應他上學了,當兵不就糟蹋了么。”

  陳子錕道:“果兒,你為什么想當兵?”

  果兒道:“我不是想當兵,我要當軍官,帶兵打仗,掃平那些軍閥,統一中國。”

  “呵!口氣不小。”陳子錕拍拍果兒的肩膀,少年的個頭已經竄的很高了,雖然趕不上陳子錕,卻比寶慶高了半個頭,不過身子骨還顯單薄。

  “聽你姐姐的話,先上學,再從軍,這樣才能當將軍,懂不?”陳子錕道。

  果兒似懂非懂,不過有件事他是明白的,那就是錕哥絕不會帶自己走。

  終于到了離開北京的日子,正陽門火車站貴賓候車室內,人頭攢動,都是來給江北護軍使陳子錕送行的人,大到前國務總理熊希齡,小到紫光車廠的掌柜薛寶慶,認識的人全來了,陳子錕一襲嶄新的將軍服,和大伙握手話別,鑒冰和姚依蕾也跟女眷們依依惜別著。

  忽然一口癩皮狗汪汪叫著跑過來,姚依蕾眼睛一亮,蹲下抱起這只狗道:“阿扁,你怎么來了。”

  抬頭一看,姚啟楨兩口子都到了,姚太太眼中含著淚,姚先生也是不舍的表情,雖然和家里剛鬧過別扭,但姚依蕾還是頃刻間淚流滿面。

  “蕾蕾不哭,看你爸爸給你預備了什么。”姚太太指著窗外的鐵路道。

  姚依蕾轉臉一看,一節火車頭拉著三節車廂緩緩開過來,一節票車,一節平板車上載著羅孚轎車,還有一節貨車,滿滿當當裝著不知道什么貨物。

  “你爸爸怕你到那邊窮鄉僻壤的餓著,把你愛吃的東西都多買了一些,。”姚太太道。

  姚依蕾目瞪口呆,合著整整一車皮都是零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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