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毓麟久聞黃金榮的大名,雖然此人只不過是上海灘法租界巡捕房的一個包打聽,但他同時也是青幫大亨,手下徒子徒孫成千上萬,更把持了上海的鴉片市場,隨便一句閑話,上海灘都要地震的大人物,身為交通部總長的吳毓麟也要給他三分薄面。
吳總長并沒有下榻在中興煤礦的旅社里,而是住在臨城火車站里的一列臥鋪專車上,鐵路沿線的地盤屬于交通部,有自己的護路軍保衛著,放心。
衛士將貴客帶上專車,吳毓麟正襟危坐,定睛一看卻大感狐疑,黃金榮應該是個中年人,怎么來的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
那年輕人一襲風衣禮帽,黃皮鞋,打扮充滿上海灘的洋味,唇上兩撇小胡子更是氣派十足,吳毓麟看看他,開口問道:“閣下是?”
“吳總長,我叫李耀廷,是黃老先生的門下弟子,此番從上海專程趕來,只因家中親人被劫……”那年輕人摘下禮帽,很客氣的自我介紹道。
吳毓麟明白了,原來是苦主上門來了,他頓時就有些不耐煩,板起臉孔來準備端茶送客,可是這個姓李的話鋒一轉又說道:“托各位長官的福,我這位親人已經獲救,但是還有很多人質落在土匪手里,聽說官方急需現款救急,我這里倒是有一筆款子。”
說著他打開隨身攜帶的皮包,里面赫然放著二十根十兩的金條,金光燦爛,吳總長一拍椅子把手就站了起來,嚴肅的點點頭:“李先生,我代表大總統感謝你!”
李耀廷淡然一笑:“身為中華國民,這是我應該做的。”
吳毓麟很高興,其實身為交通總長,二百兩黃金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有些時候難免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此時此刻,有人自愿獻上二十根金條,那是多么長面子的事情啊,所以他立刻對這個姓李的小伙子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吳總長收下了這二十根金條,并且親筆寫下借據,這才寒暄道:“李先生,適才你說有親人被救,難不成……”
李耀廷接口道:“回吳總長,是我嫂子在這趟車上,也就是我大哥陳子錕的如夫人。”
吳毓麟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李耀廷來送金條,是得了陳子錕的授意啊。
一時間,吳總長起了愛才之心,打定主意,等事情解決之后便將陳子錕調到交通部來,讓他負責護路事宜。
有了李耀廷支援的二十根金條,贖金總算不那么寒酸了,可是還差三十多根條子,這時候陳子錕說話了,沒有金條銀洋,用子彈和鴉片充數也行。
在土匪肆虐的地區,子彈和鴉片都是硬通貨,尤其子彈,那是花錢都買不來的好東西。
可是何峰鈺強烈反對給土匪送子彈,他的第六混成旅就沖在剿匪的第一線,送子彈給土匪,那不是變著法子打擊自己的實力么,可陳子錕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顧慮。
土匪槍械精良,但必須使用日造六五口徑子彈,送幾箱子七九口徑的子彈過去,讓他們想用也用不了,這才是一招妙棋。
金條大洋拿不出來,子彈煙土再拿不出,那田中玉的面子就沒地方擱了,在他的嚴令下,棗莊各界湊了幾十斤煙片煙土,第六旅提供了幾箱七九口徑的子彈,加上金條和大洋,萬事具備就等陳子錕再探虎穴了。
中興公司旅社里,鑒冰哭得像個淚人一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陳子錕又要深入匪窟,這不是找死么。
李耀廷站在一旁,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搓著手一言不發。
陳子錕倒跟個沒事人一般,勸解鑒冰道:“人家孫大當家的仗義,沒收錢就把咱放回來了,這筆人情務必得還,再說了,我陳子錕言出必行,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你就別哭了,最多兩天我就回來。”
走廊里傳來喊聲:“陳長官,就等您了。”
“這就來。”陳子錕戴上帽子出去了,忽然又轉身回來,緊緊擁抱了一下鑒冰,同時向李耀廷使了一個眼色,這才再次離開,不料這個動作讓鑒冰更加發瘋,聲嘶力竭的哭喊著要沖過去,卻被李耀廷死死拉住。
走廊里的大小官員們都聽到了鑒冰的哭嚎聲,一個個感動的眼角濕潤,熊省長更是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贊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啊。”
何峰鈺旅長也很敬佩陳子錕的勇敢,親自解下配槍遞給陳子錕道:“這支槍你且拿去防身。”
陳子錕接過這把嶄新锃亮的德國毛瑟原廠盒子炮插在腰間,抱拳道:“謝了。”說罷轉身下樓,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壯烈。
四個重金雇來的挑夫,挑著一萬塊大洋,兩箱子子彈,還有五十斤煙土和一些鞋襪衣帽藥品酒肉等物,在陳子錕的帶領下再次踏上征途,這回目的地很明確,就是抱犢崮。
一路之上的哨崗都打過招呼了,陳子錕帶著四個挑夫順利的穿越官兵的封鎖線,抵達抱犢崮附近,荒山野嶺之上,樹林黑漆漆的,時不時發出野鳥的啼叫,挑夫們戰戰兢兢的走著,忽然路旁樹叢中跳出幾條大漢,喝道:“站住!”
挑夫們丟下膽子抱頭求饒,陳子錕卻泰然自若道:“我是來給孫大當家送金銀和煙土子彈的。”
來的正是孫美瑤麾下的山東建國自治軍的匪兵,而且其中一人見過陳子錕,登時笑道:“原來是老哥你啊,跟我們上山吧。”說著上前搜了陳子錕的身,把他的槍給下了,還要動那包金條,陳子錕正色道:“兄弟,這東西是要親自交給孫大當家的。”土匪也就罷手了。
挑夫們被打發回去,擔子由土匪們挑著,一路來到山中一座道觀前,翹脊飛檐的大門上掛著一塊飽經滄桑的牌匾,上書三個褪色的大字“巢云觀”。
聽說陳子錕去而復返,孫美瑤親自出來迎接,大笑道:“陳老大果然是條漢子,吐口唾沫砸個坑,我佩服,來人呀,看看陳老大給咱們都帶了些什么來。”
幾個小土匪上前打開箱子,白花花的銀元滾了出來,還有油紙包著的鴉片煙土和黃橙橙的子彈,都是土匪們的最愛,孫美瑤眼睛一亮,拿起煙土掂了掂,又拿起一塊銀洋放在耳畔彈了彈,最后拿了一顆子彈在手里把玩著,這神態,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頭子,到像是得到玩具的大孩子。
“大當家,我這里還有硬貨。”陳子錕解開衣服,拿出一個小包裹遞過去,孫美瑤瞪大了眼睛,親自接過來一看,里面赫然是三十根金條!
“來人呀,擺酒!”孫美瑤大喝道,眉眼間均是喜色,這回搶票車,劫洋票,其實山寨里是存在爭議的,這些金條銀元煙土子彈顯然可以增強自己的威信,不由他不高興。
“陳老大,請!”孫美瑤做了個有請的手勢,親自將陳子錕請進了道觀,在大殿之上擺起酒宴,山里沒啥好東西,濃烈的包谷酒、烤山雞和紅燜野兔,孫美瑤端起海碗,豪爽萬分:“陳老大,請!”
“孫大當家,請!”陳子錕也端起碗來,兩人一飲而盡,亮出碗底,哈哈大笑。
“痛快!”孫美瑤放下酒碗,拿袖子胡亂擦了擦嘴巴,對手下道:“把陳老大的家伙拿來。”
手下獻上那支嶄新的盒子炮,孫美瑤接過來,放在桌子上道:“陳老大,這是你隨身的家伙,物歸原主。”
陳子錕卻不接,道:“這是我特地帶來,獻給孫大當家的,您那把槍也該換換了。”
孫美瑤摸了摸腰間烤藍斑駁的盒子炮,嘿嘿笑起來,民間有云,一槍二馬三花口,四蛇無狗張嘴蹬,說的就是西洋進口的各類手槍,最好的是槍牌擼子,然后是馬牌擼子和花口擼子,但是這些擼子和盒子炮比起來簡直就是娘們用的玩意。
盒子炮也分好幾種,頭把盒子,二把盒子,德國毛瑟原廠的品質最佳,西班牙仿造的質量也不錯,國造的以大沽口造船所的大鏡面為最佳,其余的就良莠不齊了,而陳子錕送來的這把則是毛瑟原廠的,而且有九成新,市面上的價格超過二百大洋,還有價無市,有錢未必買得到。
孫美瑤是愛槍之人,忽然得了這么一把好槍,自然心情大為愉悅,對陳子錕的好感也進一步提高,忽然他想到一件事情,一拍大腿道:“陳老大,你這么講究,我姓孫的也不能虧待你,咱們親兄弟明算帳,把賬盤一下吧。”
陳子錕故作驚奇道:“什么帳?”
孫美瑤道:“咱們山寨做買賣是很守規矩的,絕不漫天要價,西票開價一萬大洋,你老兄幫我提到一萬五,這多出來的五千咱們二一添作五,嫂子那份,事先說好是我讓的,我也不能收。”
他這邊說著,旁邊有個拿算盤的土匪不停的撥弄著算盤珠子,嘴里念念有詞,等他撥弄完了,孫美瑤道:“帳房,算清楚了么,該給陳老大多少回扣。”
“回大寨主,該給陳老大兩萬五大洋。”
孫美瑤點點頭,將那包金條拿過來,數了五根放在自己面前,其余的推到了陳子錕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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