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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預備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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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孫文的炯炯目光注視下,陳子錕這種膽大包天之輩也覺得渾身不自在,看到他緊張的樣子,孫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只管照實說便是,自有先生為你做主。”

  夫人開了口,給陳子錕吃了顆定心丸,他挺起胸膛朗聲答道:“沒錯,岡田武是被我弄死的。”

  孫文似乎并不驚訝,面色一沉道:“你可知自己闖了多大禍事?”

  陳子錕眉毛一揚:“一人做事一人當。”

  孫文冷冷道:“用卑劣手段殺死黑龍會的教頭,引發中日沖突,這個責任你當得起么。”

  陳子錕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么當不起的。”

  孫文和夫人交換了一下目光,繼續冷著臉問道:“那你為什么要用這種手段殺死岡田武?”

  陳子錕道:“自甲午以來,日本便對我中華虎視眈眈,二十一條墨跡未干,又在巴黎和會上企圖染指我青島主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而黑龍會乃日本軍部之馬前走狗,實乃我中華之心腹大患,既然是敵人,戰場之上肯定不能講宋襄之仁,岡田武能將東閣打成重傷,肯定是高手,我若與他對陣未必占得了上風,所以才出此下策,如因此事影響了先生的聲譽,我甘愿受罰,絕無二話。”

  孫文忽然轉怒為喜,滿意的點點頭:“有勇有謀,不錯。”

  陳子錕這才松了一口氣,尹維峻在后面拍了他一下道:“傻小子,還不感謝孫先生,你已經通過考核了。”

  “什么考核?”陳子錕一頭霧水。

  尹維峻道:“先生一言九鼎,剛才說過你是他的衛士,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哦。”

  “衛士?那不就是馬弁么。”陳子錕有些傻眼,他可不甘心跟著別人當長隨,哪怕這人名氣再大也不行,關鍵是不自由啊。

  不過看到孫夫人恬美的容顏,陳子錕又猶豫了,能跟在夫人身邊鞍前馬后的也挺幸福啊,他在這里胡思亂想,臉上表情極是豐富,尹維峻不耐煩了,拍拍他的腦袋道:“你要知道,給先生做衛士,是多少江湖豪杰夢寐以求的榮耀。”

  聽了這話,卻堅定了陳子錕的信念,他斬釘截鐵的說:“謝謝先生的厚愛,我難當此任。”

  孫文頗感興趣的問道:“年輕人,這可不是謙虛的時候,說說你的理由。”

  陳子錕道:“我性格好斗,易沖動,是矛非盾,恐怕難以承擔衛士職責。”

  “是矛非盾,有意思,好吧,我的衛隊為你保留一個名額。等你覺得自己能做到攻守兼備的時候,隨時可以來。”孫文摘下胸前的一枚小小徽章,走過來戴在陳子錕胸前。

  藍底十二角星徽,搪瓷質地,光彩耀目。

  尹維峻干咳一聲道:“先生,您忘了一件事情,新招募衛士有一項要求,必須是中國國民黨的黨員才行。”

  孫文道:“我疏忽了,我黨章程規定,成為黨員要有三個介紹人才行,維峻你算一個,我算一個,再讓黃路遙來充當一個,這不就行了,讓陳子錕加入我們上海黨部,我來批準。”

  尹維峻道:“我和小黃都可以,先生您卻不能既當介紹人又當批準人啊?”

  “我來。”一直沒說話的夫人站了出來,笑瞇瞇的看著陳子錕。

  陳子錕根本沒搞清楚國民黨是啥意思呢,就稀里糊涂的被入黨了,不過他估摸著這個黨員身份大概很有搞頭,于是也就欣然同意了。

  入黨有很復雜的程序,今天是完不成了,孫文對陳子錕說:“我住在法租界莫里哀路上,你隨時可以來找我,這本小冊子你先拿著,沒事的時候多看看。”

  夫人會意的遞上一本冊子,孫文接過鄭重交在陳子錕手上。

  小冊子上印著幾個大字:“三民主義”。

  臨走的時候,尹維峻交代陳子錕道:“你明天就到公館來,我給你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另外,現在你已經是國民黨的預備黨員了,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給總理丟臉,好了,咱們明天見。”

  當天下午,陳子錕向劉振聲請了假,說有些私事要辦,劉振聲略有躊躇,但還是答應了。

  陳子錕揚長而去,精武會眾弟子炸了窩,傳功師叔走了,下午誰來領著練功夫啊?

  “走,咱們找師父去。”歐陽凱領著大伙兒找到劉振聲,劉振聲聽他們說完,慢條斯理道:“不是還有小師姑么?”

  歐陽凱道:“師父,五師叔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耽誤了我們的功夫是小事,寒了徒弟們的心可萬萬要不得啊。”

  劉振聲皺眉道:“用你多說,還不下去。”

  歐陽凱只得退下。

  陳子錕先來到郵局,又寫了一封信寄到北京姚公館,然后去菜市場買了些東西,這才來到大東旅社,剛進門小廝就奔出來道:“陳先生,您的電報。”

  陳子錕掏出一個銅元賞了他,接過電報一看,不禁怒從心頭起,原來電報是從北京打來的,內容只有幾個字:薛叔入獄車廠被封。

  不用問,肯定是殺死那幾個日本人的案子連累到了薛大叔,承載了自己一番心血的紫光車廠也被查封,想到北京的親朋故交因此蒙難,陳子錕一拳砸在墻上,咬牙切齒。

  “大錕子,你怎么來了?”身后傳來李耀廷欣喜的聲音,陳子錕沉著臉將電報遞給他,李耀廷看了也是怒形于色:“我這就買船票回北京!”

  陳子錕一把按住他:“回去干什么?”

  “報仇!”

  “找誰報仇?怎么報仇?你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你當北京幾萬警察是吃素的?”

  一聽這話,李耀廷泄了氣,蹲在地上兩眼含淚道:“那就眼睜睜看著薛大叔蹲監獄不成?”

  正說著,蔣志清過來了:“你們兩個怎么在這里,正好,晚上戴季陶請客,一起喝兩杯去。”

  忽然他發覺氣氛有些不對,趕緊追問原因,陳子錕將原委說了一遍,蔣志清沉吟道:“你們就算回去也只是自投羅網,倒不如匯些錢過去托人打點,應該能逢兇化吉。”

  李耀廷抱著頭說:“我一個月才十五塊大洋薪水,哪有錢啊。”

  蔣志清道:“我手頭還有一些余錢。”

  陳子錕道:“怎能總讓蔣兄破費,前日老頭子給我五百塊,花了一些,還剩四百多。”

  蔣志清擺手道:“既然是大案子,四百塊肯定不夠,我再添一些,湊八百塊錢匯過去,你不要推,咱們可是兄弟。”

  見他說的懇切,陳子錕也不好拒絕,和李耀廷一起謝了蔣大哥,三人同去赴宴了,席間陳子錕提到今日見到了孫文先生,并且被破格吸納為國民黨預備黨員一事,大家都露出羨慕的神情來。

  “孫文那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慧眼識才,挑中了陳老弟,以后定然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老弟,不要忘了我們啊。”戴季陶略帶酒意的說道。

  李耀廷不解道:“大錕子你脾氣暴躁,跟頭驢似的,孫先生咋就看中你了呢?”

  戴季陶賣弄道:“小李,這你就不懂了,孫先生最欣賞的就是這種敢于血濺五步的荊軻式的死士。”

  蔣志清干咳一聲,投來一個眼神,戴季陶立刻低頭喝酒不說話了。

  “我投身革命這么多年,也只見過孫先生寥寥數面而已,子錕你得此機遇,前途無量啊,來,我敬你一杯。”蔣志清神情有些落寞,今晚喝的格外多。

  夜里十一點鐘,陳子錕醉醺醺的回到精武會,照例從后墻翻了進去,來到自己房間前正要推門,忽然發現身后有人,回頭一看正是大師兄。

  “跟我來。”劉振聲轉身便走,陳子錕一路跟著他來到會長辦公室。

  “陳真,精武會是一個紀律嚴明的組織,生活上比較清苦和單調,禁止抽大煙、酗酒、更不許眠花宿柳,作息制度也有嚴格的要求,每天晚上九點半熄燈,早上五點半起床,這些規定都在我給你的冊子上,你又沒有認真讀過?”

  劉振聲語氣平和,但卻包含著一股威嚴。

  陳子錕道:“大師兄,我出身草莽,混跡江湖已久,有些習慣難以一時改變,讓你失望了。”

  劉振聲道:“師父創建精武會,不光是想將迷蹤拳發揚光大,更重要的是打破門派局限,以國術來培養體格健康的新國民,達到強國強種的偉大目標,中國的復興,不光在讀書人身上,在軍人身上,也在我輩練武之人身上,陳真,我說這些,你可明白。”

  “明白。”陳子錕暗自發笑,劉振聲這些感人肺腑的話,不都是今天孫文演講的內容么,不過看到大師兄肅穆的樣子,他又笑不出了,大師兄沒讀過書,鏢局出身,都能懂得這些大道理,難道自己就不懂得?

  “好了,你回去吧。”劉振聲揮手讓陳子錕退下,自己坐在藤椅上揉著太陽穴,望著墻上霍元甲的遺像喃喃道:“師父,您收的這個徒弟,真不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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