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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禍水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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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還是座上客,轉眼就成了階下囚,八個全副武裝的北洋士兵將兩人團團圍住,手里的駁殼槍大張著機頭,虎視眈眈。

  徐樹錚下了處決令后就這樣走了,連頭都不回,陳子錕顯然還沒回過神來,沖著徐次長的背影喊道:“你不是說要送我寶劍的么?”

  “傻瓜,人家那是忽悠你的。”安德烈忍不住出言譏諷他。

  陳子錕一瞪眼:“都是你惹的禍,非要來見他,現在好了,連命都送了。”

  安德烈反駁道:“還不是因為你得罪了日本人,才惹出這么多麻煩。”

  “住口,有什么話黃泉路上再說吧。”一個副官模樣的人大聲吼道,嚇得陳子錕和安德烈趕緊把手高高舉起。

  顯然這些大兵并不打算在如此華美的房間里槍斃兩個人,因為那樣不但會有難聞的硝煙味,血跡和腦漿還會把昂貴的波斯地毯弄臟。

  “長官,你給評評理,我說不來的,他非要來,結果讓人家斃了,這上哪兒說理去。”陳子錕大呼小叫著,揪住了安德烈的領子,臉紅脖子粗。

  安德烈也不示弱,一巴掌打在陳子錕臉上,啪的一聲脆響。

  “好了,都給老子住手!”副官不耐煩的嚷道,說時遲那時快,陳子錕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盒子炮,與此同時,安德烈一腳將圓桌踢翻,碩大的桌面連同上面的酒菜和燭臺全都砸向桌子對面的幾個大兵。

  房間里頓時漆黑一片,隨即又被橘紅色的盒子炮膛口焰所籠罩。

  這些大兵都是從蕭縣老家精挑細選的彪形大漢,擔任徐樹錚的貼身衛隊,雖然人高馬大,但是敏捷不足,又哪能斗得過積年的關東老匪。

  就聽見屋里爆豆般的一陣槍響,子彈橫飛,血濺當場,房間里的花瓶、鏡子、古玩陳設全都打成了碎片,雪白的墻壁也變成了馬蜂窩。

  槍聲驟停,陳子錕滿臉是血爬起來,手里拎著兩把盒子炮,槍口猶自冒著青煙。

  “二柜,你死了么?”他壓低聲音問道,似乎怕被別人聽見似的。

  “我還沒活夠呢。”安德烈推開壓在身上的一具尸體,一骨碌爬了起來。

  “咋整?”陳子錕惡狠狠的問道。

  “砸了這個響窯。”安德烈憤然道,從死人手里抄了兩把盒子炮,機頭大張,殺氣騰騰。

  此時外面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和密集的腳步聲,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兩個土匪立刻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從后門溜走,北京的四合院構造都是雷同的,兩人很輕松的竄到了后院,仰頭看圍墻,乖乖,這么高。

  “剪刀石頭布!”兩人同時伸出了手,安德烈是布,陳子錕是剪子。

  安德烈立刻蹲在了地上,陳子錕把兩把盒子槍插在腰帶上,踩著安德烈的肩膀就上了墻,騎在墻上身子向下一探,將安德烈一把拉了上來,兩人縱身躍下高墻,消失在夜幕中。

  徐樹錚在眾多衛士的簇擁下來到剛才飲宴的房間,四下一片狼藉,副官連同七個護兵全都中彈而死,連天花板上噴的都是血,價值連城的古玩字畫不是被子彈打破就是惹上血污,全廢了。

  而那兩位自己下令要處決的密使則不見了蹤影,氣的徐次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衛隊長跑進來一并腳跟喊道:“報告!歹人已經從后墻逃竄,我部正在追捕。”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徐樹錚從牙縫里迸出八個字,匆匆離去。

  衛隊牽著狼狗追出去幾百米遠,終于還是無功而返,歹人及其狡猾,竟然隨身帶著胡椒面,破壞了狼狗的嗅覺后成功的逃之夭夭。

  陳子錕和安德烈狼狽潛回了老巢紫光車廠,他們沒敢從正門走,翻墻進的后院,偷偷摸摸進了屋。

  “媽的,胸口怎么這么疼。”陳子錕伸手一摸,二柜給自己的金殼懷表上面嵌了一枚彈頭,好懸,要不是胸口藏了一塊懷表,小命就交代在安福胡同了。

  “狗日的徐樹錚,笑面虎啊。”陳子錕一邊罵著一邊繼續檢查渾身上下,還好,除了那一處中彈之外,全須全尾。

  安德烈道:“你道行還是不夠啊,我教過你多少次,這種場合先趴下再說,讓他們自相殘殺去,你直挺挺的站著當槍靶子啊。”

  陳子錕沒好氣的說:“你老人家還好意思說我,要不是你非要去見徐樹錚,也出不了這檔子事,這下好了,北京呆不下去了,亡命天涯吧。”

  安德烈黯然道:“好吧,我承認我看錯人了,徐樹錚不是一位將軍,他是一個政客,徹頭徹尾的政客。”

  見二柜如此消沉,陳子錕也就不再刺激他了,沉思一會道:“你說他為什么要槍斃我們?還要把尸體移交給日本人。”

  安德烈道:“你們中國人的謀略太深奧,我猜不出他的想法,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被我說動心了,他會出兵的,我相信這一點。”

  陳子錕撇撇嘴,不搭理他,把玩著兩支繳獲的盒子炮,樂不可支,徐樹錚衛隊用的槍都是德國毛瑟原廠貨,拿在手里感覺極好,雖然在閻王殿前走了一遭,但是搞來兩把好槍也值了。

  安德烈沉默半晌,忽然道:“家里有蘿卜么?”

  陳子錕被他的跳躍思維搞糊涂了:“二柜,你哪根筋不對,大半夜的要吃蘿卜?”

  “是啊,幫我拿幾根胡蘿卜來,要圓一點的,再來一碗稀飯,要稀一點的。”安德烈狡黠的擠了擠眼睛。

  陳子錕到后院廚房拿了三根胡蘿卜交給他,又讓王大媽煮了一鍋稀飯,盛了一碗送進去,安德烈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不再出來,陳子錕拿著槍在外面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依然沒有官兵來敲門,看來徐樹錚的耳目并非無孔不入,陳子錕略微放心,敲響安德烈的房門,見他兩眼紅通通的,分明也是一夜未眠。

  “湯姆在哪里,我需要他幫忙。”安德烈說。他身后的桌子上擺滿了東西,胡蘿卜殘渣,裁掉的道林紙邊條,墨水瓶,自來水筆,飯碗、毛筆,亂七八糟一片。

  陳子錕又去廂房把小順子叫了過來,安德烈拿出一封信來說:“把這個交到六國飯店的前臺,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是路上遇到的洋人讓你送的信,明白么?”說完拿出一塊大洋放在信封上。

  小順子見錢眼開:“絕對給您辦的妥妥的。”

  等小順子走了,安德烈又拿出一個信封來交給陳子錕:“東交民巷路口向西一百米,有棵大槐樹,上面有個樹洞,你把這封信藏到樹洞里去,記住不要被人發現,現在就去。

  雖然摸不清安德烈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陳子錕還是老老實實的照辦了。

  小順子拿著信來到六國飯店,交到前臺就上班去了,前臺接待員瞄了一眼,只見信封上用英文寫著請轉交306房安德烈.所羅門伯爵收,便沖坐在沙發上的日本特務使了個眼色。

  特務左顧右盼,湊到前臺接過信封,抽出信紙一看,居然是一張白紙,他不敢擅作主張,拿著這封信上樓找到了正在308房間守株待兔的山本武夫。

  山本武夫拿著這張白紙翻來覆去的看,忽然靈機一動,讓人去藥房買了一瓶碘酒來,用棉簽蘸著碘酒仔細涂在白紙上,幾行淡淡的藍色文字便顯現出來了。

  “喲西!”山本武夫喜形于色,不過上面的文字是俄文,他看不懂,趕緊讓手下找個俄語翻譯過來,幸虧日本公使館人才濟濟,不到半個鐘頭就找來一個懂俄語的,將紙上的內容翻譯出來,山本武夫精神一陣,親自帶著手下出動了。

  他們來到東交民巷西側,此時夜已經深了,幾個日本人穿著大衣,打著手電,站在樹下亂照,終于發現了上面的樹洞。

  一個干練的特務敏捷的爬了上去,在樹洞里一陣亂摸,終于摸到一個牛皮紙文件袋,興奮的揚了揚,壓低聲音道:“山本前輩,找到了!”

  山本武夫終于拿到了文件袋,他急不可耐的打開,抽出里面的文件用手電光照著看了一眼,上面寫的全是俄文,末尾還有蓋章,章上也是俄文,中間是鐮刀斧頭徽記。

  “所噶。”山本武夫極為滿意,帶著手下們回去了。

  東交民巷,日本公使館,山本武夫向外務省參事官芳澤謙吉報告了自己的發現,一封淀粉水寫的迷信,一份蓋章的文件,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末尾鮮紅的鐮刀斧頭觸目驚心。

  “是赤俄的特務啊。”芳澤謙吉陰沉著臉說道。

  山本武夫一點頭:“哈伊,田中君和鈴木君就是被他們殺死的,他們的目的是勾結中國人對付我們大日本帝國。”

  芳澤謙吉站起來踱了幾步,道:“我得到消息,昨天晚上安福俱樂部發生了一場槍戰,打死了幾個人,我想這兩件事情之間或許有聯系,山本君。”

  “哈伊!”山本武夫腳尖一并。

  “調查中國人陰謀的大事,就拜托你了。”芳澤參事官鞠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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