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變成舊玉,原本就是困擾了無數騙的難題。而這個難題,在古代也早有辦法,至于到了后世,各種物理、化學的方法是不勝凡幾。說到底,還是騙有文化的問題。
沈傲偽作贗品,折舊的事自是沒有少做,見眾考官來問,心里便已想到了這個時代玉轉化為舊玉的方法,微微一笑道:“制作這贗品之人,一定是將此玉塞入牛股,如此,就算是玉,一年之后也變成舊玉了。”
這種手法,沈傲自是不會去嘗試的,不過他曾親眼看過一個同行從牛屁股里挖出一塊和田玉,包漿渾厚,宛若隔世。那朋友說,造假者把牛屁股開刀,把玉放進去,然后縫上,老牛耕地,經常摩擦,包漿加形成,用這種方法一年等于一千年。
在這個時代,許多奇的變舊方法使用不上,倒是這個古老的辦法頗為省時省力。
沈傲這話出口,幾個考官頓時愕然,忍俊不禁,其中一個考官捋須道:“不錯,老夫確也聽說過這種辦法,沈公大,只是這玉璧不小,牛股如何盛裝?”
沈傲瞥了這考官一眼,很純潔地抿嘴輕笑,這個問題已經涉及到生物學,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惡心。沈傲只好篤定的頜道:“應當盛裝的下。”
“哦?莫非沈公曾經有所涉及?”那考官不依不饒,問題很尖銳。
沈傲一時倒是兩難了,若說自己做過這個勾當,只怕要被這幾個考官取笑。可若是矢口否認,豈不是說自己也只是道聽途說來的做不得真?他正色道:“若是大人不信,大可叫人牽牛來試試。”
那考官莞爾,便道:“沈公好伶俐的口齒,不錯,這玉璧確是仿造周時盤龍玉的贗品,沈公眼力過人,半柱香未到便已辨出真偽,道出來歷,老夫佩服之至,這玉考,便算優異罷。”
沈傲連忙道:“謝大人。”
另一考官道:“沈公不必言謝,我等不過是秉公擇罷了。”說著便端起茶盞,慢吞吞地去喝。
沈傲知道這隱含著送客的意味,連忙起身告辭,自考場中出來,心里頗為輕松,這四場考試總算考完,玉試的成績是優異,想必殿試的資格一定是取得了。再過三日便是殿試,對于沈傲來說,殿試是真正的開始。
他不禁苦笑,畫試要面對趙伯骕的挑釁,書試的大敵人卻又是那不知實力深淺的蔡倫,阮試自己的成績不過是第三,前面兩位自是極厲害的人物,就是后一場玉試,那素未謀面的大皇卻不知到底實力如何 四場殿試,每一個對手都很強勁,要想脫穎而出,只怕并不容易。
他疲倦地展了展腰身,決定什么都不想,趁著這幾日閑暇,好好地休憩片刻。
回到祈國公府,先是去佛堂陪著夫人禮了會佛,便躡手躡腳地出來,去取了那兩本唐嚴借來的書,前去歸還。
借書、還書,再借、再還,沈傲頗覺好笑,卻是明白唐大人的心意,可憐天下父母心,唐嚴只此一個女兒,憂心如焚的只怕是女兒的婚嫁之事。
在這個時代,一個女人到了雙十年齡,就已是剩女了,若是再大些,不管唐小姐如何出眾,只怕說媒之人也會越來越少。
唐大人急著嫁女,滿汴京的男,唐茉兒卻都看不上,這心高氣傲的唐小姐,要尋的夫君自是一個比她思路加敏捷,對四書五經是熟稔精通的俊;否則以唐女的滿口珠璣,道出來的啞謎,卻讓誰聽去?
沈傲覺得唐女和后世的博士女有幾分相似,若是尋個學歷較低的,夫妻之間又有什么共同語言,與其這樣痛苦,倒不如繼續待字閨中。
輕車熟路地來到唐家,唐嚴今日又是不在,唐夫人蹲在庭中的天井處擇菜,見到沈傲過來,自是放下手中的活計興沖沖地為沈傲開門,口里道:“沈公,你怎么又來了?哎呀呀,你家師父今日會友去了,只怕要過一日能回來。”
她故意將又字說得很重,好像是說,我也不是很歡迎你來,可是她的臉上,卻是明明蕩漾著歡笑,殷勤極了。
沈傲心知這唐夫人的心意,心里竊笑,想不到這唐夫人還有幾分小心機,連忙正色道:“學生是來還書的。”
“還書?”唐夫人故作疑惑地猛然醒悟:“噢,老身想起來了,沈公是曾借過書,進來,進來。”口里還抱怨道:“這書也不必急于一時來還的,你看看你,風塵仆仆的樣,連眼袋兒都冒著黑圈呢。”
沈傲呵呵笑著,道:“學生看了這書受益匪淺,只是這書中的范文已是爛熟于胸,不知還有沒有下一冊。”
唐夫人喜滋滋地道:“有,有的,整整一大箱呢。”
這么多?沈傲心里偷樂,看來這書至少得借個幾十次能算完,夠用半年了,唐大人果然不愧是唐大人,放長線釣大魚,這線也太長了一些。
唐夫人手里濕漉漉的,笑呵呵地道:“沈公先進去坐,我擇了菜便給去沏茶,對了,今日便在這里留飯吧。”
沈傲卻是將書放在屋檐下的窗臺上,捋起袖道:“學生既然來了,怎的好教師娘擇菜,學生來代勞,師娘在旁督促便是。”
唐夫人便笑:“你個書生擇菜做什么,你和那位唐大人都是清貴人,這等事還是老身來做就是了。”她說到唐大人三個字,故意拉長音,不知唐嚴又是哪里得罪了她。
沈傲只好訕訕笑道:“那我進去坐了。”他一點都不客氣,進了那廂房改成的小廳,廳里無人,尋了個凳坐下,卻看到案上有一本詩冊,沈傲撿起來看,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詩冊正是前幾期的遂雅詩集,而且明顯還是較為劣質的盜版;不過唐家家境也不寬裕,就是買盜版也是很吃緊的,那正版的詩冊一本數貫,剛剛售便一搶而空,唐家哪里舍得購買。
他隨手翻了翻,近的遂雅詩冊的詩文質量又有了不少的提高,其中不乏有一些汴京名士作的詩詞,看得叫人擊節叫好。
遂雅詩冊自印刷售起來,質量自是越來越高,一開始,還只是由沈傲領頭,帶著一群有些功底的公們無病呻吟。到了后來,不少也紛紛加入進來,畢竟自己的詩文印刷成書對這個時代的士頗有吸引力,如此一來,由于不斷的有水平高的補充,質量自是節節攀升。
“沈公也好詩詞?”不知什么時候,唐茉兒盈盈過來,她穿著一件稀松平常的羅裙,衣衫飄動,步態輕盈,湛湛有神的雙目之下修眉端鼻,頰邊微現梨渦,露出端莊笑容。
沈傲呵呵一笑,望著唐茉兒道:“偶爾看一些,打聊賴罷了。”一語敷衍過去,便忍不住道:“茉兒姑娘昨夜沒有睡好嗎?怎的臉色不好?”
唐茉兒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一雙美眸下有一層淡淡的黑影,她略帶疲倦地道:“沒什么,只是有些事令人心中難安。”
沈傲見她一時失神,知道她要講心事了,心里不禁地想,茉兒姑娘肯吐露心事,自是將自己當作了親近的好友;連忙危襟正坐起來,洗耳恭聽地等唐茉兒繼續說話。
唐茉兒見他這副模樣,疑惑地問道:“沈公這是做什么?”
“聽你吐露心事啊。”沈傲抿嘴一笑。
唐茉兒冷峻不禁地道:“誰說我要吐露心事?”
沈傲一時汗顏,判斷失誤看來自己察言觀色的水平略有下降了。
唐茉兒又笑道:“好吧,我便吐露幾分心事給你聽聽吧”
峰回路轉了沈傲受了剛的教訓,作出一副榮辱不驚狀的模樣,道:“請茉兒姑娘示下。”
唐茉兒道:“沈公隨我到后院去看吧。”
她站起身,引著沈傲穿過后廂,打開后門,便是一處開闊的空地,和前院一樣,也是用籬笆圍起來,四鄰則是隔壁的屋,這后院并不大,卻是種了不少的花草,春風搖曳,芬香撲鼻。
唐茉兒走至沿著墻根的屋檐下,沈傲一看,卻是見一只鳥兒躺在鋪就的干草中奄奄一息,這鳥兒羽毛潔白,羽基微染粉紅色。后枕部有長的柳葉形羽冠;額至面頰部皮膚裸露,呈鮮紅色。
“這……是朱鹮?”沈傲略帶震驚,這種珍奇的鳥類他也只有在影展中見過,朱鹮在后世也瀕臨滅絕,這樣的鳥兒彌足珍貴。
隨即一想,這里可是在宋代,朱鹮只怕不少,因而撇撇嘴,倒是并不以為意了。
“昨天夜里,有兩個頑童打死了一只雄鳥,這只雌鳥便在屋脊上哀鳴了一夜,今日便落在我家窗臺上,我尋了水米來喂它,它也不吃,真教人心痛。”她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朱鹮鳥,原來昨夜失眠,卻是這鳥兒引起的。
沈傲走過去蹲下身體,與唐茉兒擦肩去看奄奄一息的朱鹮,道:“這鳥叫朱鹮,這種鳥兒是忠貞不過的,雄鳥死了,它們為此殉情,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