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諾突然長長的嘆了一聲。
沈紫言詫異的看著她,“怎么?”沈紫諾垂下頭,低聲說道:“你是知道你姐夫的,本來想著開春的時候考完了便罷了,哪知卻拖到了秋季。他又是一味埋頭苦學的人,我見著他一日比一日消瘦,心里真真不是個滋味。”
春日的時候,本該是天下學子應考之時,可恰逢皇上忌日在即,三年一度的考試拖延到了秋季。正因為這樣,沈青鈺和杜月如的親事,也就暫時擱置了下來。橫豎杜月如和沈青鈺年紀輕,倒也等得,一切只待科考過后,兩家再重新開始議親。
只是說起李駿,沈紫言也著實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初見時,只覺他文質彬彬,倒也稱得上大家子弟之名,可到了后來,卻發現他隱藏的懦弱和優柔寡斷的一面。沈紫言不甚喜歡這類人,可各人有各人的脾性,沈紫言自己喜歡殺伐果斷之人,也不能強求人人都是如此的性子。
更何況李駿還是姐夫,沈紫言也就更不好說些什么了。是以這些日子,從未在沈紫諾面前提起過李駿的三言兩語。今日聽得她主動提起,才緩緩說道:“姐夫勤奮苦學,也是好事。他日金榜題名,說不準我們沈家,就要出個一品夫人!”
沈紫諾撲哧一聲笑,還未等沈紫言反應過來,就笑道:“你可不就是一品夫人?”沈紫言微微一愣。她不說,自己幾乎是要忘了這一茬。這還是皇上初登基的時候,沒有給杜懷瑾封號,作為補償,封自己做了一品夫人。
這雖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可當時的情況太過特殊,她也就沒將這封號放在心上,在沈紫諾提醒下,才猛地想起還有這件事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不說,我倒是差點忘了。”沈紫諾笑著搖頭,眉目間染上了幾分憂色。
“在擔心姐夫的身體?”沈紫言在一旁冷眼看著,淡淡的問。沈紫諾點點頭,“上次風寒以后,雖說過了不久便好了,可他沒日沒夜的只顧溫書,身子遲早會熬不住的……”沈紫言輕撫額頭,無可奈何的說道:“磨刀不誤砍柴工,姐夫也不是三歲小兒,難道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話雖如此說……”沈紫諾羞赧的低下頭,“可是你姐夫想要高中,光耀門楣。大伯已經三十出頭的人了,卻還只是區區秀才,小叔娶妻休妻,學業自然也就耽擱了。放眼望去,李家這一代,也唯有你姐夫還有一線希望。”
做人目的性太強,往往會很累。
沈紫言強忍住了,才沒有說出這句話來。
對于讀書人來說,金榜題名,不僅僅意味著前途的希望,還意味著對其十年寒窗苦的認可。李駿如此,沈青鈺如此,無一例外。所不同的,只是苦讀多年以后的結局,有的人終身貧苦,六十歲了還是童生,有的人,卻能年紀輕輕,一鳴驚人。
許熙十八歲即為狀元,李家大公子三十歲出頭卻也只是秀才,就是這兩種境況的鮮明對比。科考一事,向來不能強求。不僅要付出莫大的努力,還與自身天賦,考官喜好有關。
沈紫言暗暗嘆了一口氣,“那你不妨多拿些體己出來,給姐夫做些補品補補身子。”沈紫諾忙不迭點頭,“我何嘗不是如此,只是無論吃上多少補品,還是照舊的消瘦。”
這事可就值得警惕了,沈紫諾年紀輕輕的,李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沈紫言幾乎不敢想象。
沈紫言面色一變,字字句句的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姐夫現在面色如何,食欲如何,睡眠如何?”一五一十的,盤問的十分仔細。她的語氣嚴厲懇切,叫沈紫諾心中一凜,答道:“自上次風寒以后,一直咳嗽,后來吃了藥,漸漸的好些了。入冬以后,每晚都過了子時才歇下,雞鳴時便起身,從不多眠。每日用飯也是草草用罷,倒也不挑嘴,備著什么,他便吃什么……”
這么說來,不是身子不適,而是他將自己逼得太緊。
離秋考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沈紫言暗暗思忖了一回,說道:“照如今的樣子看來,你勸說怕是不能了。若是撞到了槍頭上,說不準姐夫日后科考不如意,還會將氣撒到你身上來……”“他不會的。”沈紫言話未說完,便被沈紫諾匆匆打斷,“你姐夫也是個知情識趣的,成親這么久,從來沒有紅過臉……”
人心易變。
話到了嘴邊,沈紫言卻不知如何啟口了。頓了頓,才放柔了語氣,“現在是千鈞一發的時候,姐夫正全心全意備考,你若是多說上幾句,只會叫人心中厭煩,倒不如靜靜的服侍著兩個月。到了秋考以后,再從長計議不遲。”沈紫諾欲言又止。“你姐夫性情溫和,我說上幾句,倒也不會厭煩,只是我見著他形銷骨立,心疼罷了。”
沈紫言默默的望著面前沈紫諾微蹙的眉頭,半晌無語。
正因為是姐妹,她說話才不用拐彎抹角的。
如今看來,只當是自己多嘴了……
若李駿真如沈紫諾所說,千好百好,那她做妹妹的,也該欣慰了。
沈紫言向來不是自討沒趣之人,見沈紫諾已經不欲就此話題說下去,也就打住了話頭,轉而言他。“你這些日子,該沒有什么不適之處吧?”“這倒是沒有。”沈紫諾明顯的松了一口氣,“吃食和平日沒有兩樣,也不見困乏,我婆婆都笑言我懷像好……”
姐妹二人說了一陣子話,方各自散了。
沈紫言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絲苦笑浮上嘴角。過了片刻,轉頭問立在一旁的秋水:“我是不是很多言?”“沒有。”秋水想也沒想,便搖了搖頭,“終有一日,大姑奶奶能明白您的苦心。”
“我倒是希望她永遠不會明白。”沈紫言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有些事情,是要經過流淚,才能明白的……
次日天明,趁著杜懷瑾離府的當口,沈紫言早早的去了福王妃處。只見福王妃也不知在和林媽媽說些什么,氣氛十分熱烈。見了她來,忙招招手,“云兒昨兒個說起,要去空明寺祈福。”
“你也跟著去一趟吧。”福王妃示意她坐下,“空明寺離王府也不遠,只消小半個時辰,你跟著我們去祈福也好。”這是難得的外出機會,沈紫言自然不會錯過。更何況還是福王妃盛情相邀,只當是臨時抱佛腳也好,心存僥幸也好,自己生產在即,拜拜神仙,總沒有壞處的。
“什么時候去?”沈紫言答應的很痛快,“我也好早做準備。”“明天就去。”福王妃沒有片刻猶豫,“到時候你和云兒,都隨著我去。”沈紫言露出了笑容,“說起來上次去空明寺,還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話音剛落,心里微微一顫。
空明寺,是她和許熙,在金陵城,初遇的地方。
那時候的許熙,正是新科狀元,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時,在空明寺廟門前遇見。
不過是茫茫人海中不經意的一瞥。
隨著時間流逝,她幾乎漸漸淡忘了此事。直到后來,依稀記起,多年前的舊事。而當年那個風神俊秀的少年,到得如今,在人前,也是從容微笑,挑不出一點瑕疵。
沈紫言心里微微一痛。
對于許熙,她一直懷著一種淡淡愧疚。
他越是云淡風輕,她越是想,在如今的從容下,又掩藏了多少落寞。
福王妃卻未察覺到她的異樣,興致勃勃的說起少年時去空明寺的趣事來。
沈紫言始終含笑聽著,然而心思卻已飄往了別處。
果真如沈紫言所料,到了第二日,杜懷瑾依舊是天未亮,便急急忙忙的進宮了。沈紫言想到了兩日前皇上的私訪,若有所思。想必,該是出了什么大事……
所料不差,該和七皇子有關。
沈紫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了自己院子的西面。那里住著的,正是絕代佳人,姚非魚。只是這幾日以來,她一直未見什么動靜,始終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倒叫沈紫言一時猜不出她的用意。
可是不管怎樣,她身為大皇子派來的奸細,這一身份,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為著這一點,沈紫言也對她增添了三分警惕。
正思忖的當口,福王妃已派了林媽媽來尋。婆媳二人,并著杜水云,三人一齊去了空明寺。一路上,杜水云嘰嘰喳喳的,顯得十分興奮。沈紫言是去過一次的,又有福王妃在跟前,未免有些矜持。
進了正殿以后,福王妃推說乏了,去了山房里歇息,杜水云卻神神秘秘的,去了后山,也不知是為了何事。沈紫言百無聊賴,只得帶著一行人,四處走走。
只是不曾想,本是無意間的事,卻回到了,她素日和許熙,相見的地方。
一眼望去,微微一怔。
許熙一身白衣,立在碧波池前,淡然而笑。
風吹過,落英滿地。而他的容顏,漸漸模糊。
一念執著,不過如此。
沈紫言靜靜的立在這株千年不死的老銀杏樹下,遙遙的望著他。
潸然淚下。
許熙,這一世,負你太多,已注定,無法償還。
滾燙渾圓的淚珠,靜靜的低落在青石板上,而不遠處的白衣公子,驀地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云淡風輕。
今天看了不下于一千篇耽美微小說,我覺得我現在已經完全沒法正常思考了……
呼呼,第二更寫完估計會超過12點,到時候已經斷網了,明天早上開網以后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