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勝利大進軍(3)
蒂卡爾城的居民,僅僅是在半個世紀以前,才剛剛被換過了一茬。
雖然在很早以前,這座熱帶雨林深處的強大城邦,就已經不得不向大洋彼岸的入侵們稱臣納貢,但蒂卡爾城真正被精靈軍的鐵蹄征服,還只是不到六十年之前的事。精靈軍在徹底占領這里之后,為了清除潛在的反抗勢力,以及滿足搜刮財富的個人私欲,曾經先后動過十幾次大屠殺,最后殺得只剩下守軍士兵和少量奴隸。原本世代定居于此的三十多萬市民,不是在屠刀下化為白骨,就是逃了外面的森林里做了野人。
一座空蕩蕩的鬼城,畢竟令人心中毛,而且沒有了居民之后,殖民軍隊的日常生活都要靠自己動手打理,實在是既累人又不方便。所以,等到軍方將蒂卡爾城原住民基本屠殺干凈之后,殖民地當局又陸續從別處遷移了一些人口過來,讓這座古城漸漸又再次繁榮起來。
在這些新的市民里,除了作為統治階層的精靈和半精靈僑民之外,還有大量的土著附庸軍、外國雇傭兵及其家屬,以及許多殖民政府官吏的家眷。
他們都是精靈殖民地當局最鐵桿的擁護,手中沾著當地土著的無數血債。其中的相當一部分,甚至還親手參與過蒂卡爾城的歷次屠殺,可以說是罪孽深重得無以復加。因此,對于散落在周邊森林的反抗勢力,以及從西部高原殺來的印加人,蒂卡爾市民的態度一向是極為敵視。
兩年之前,當特庫姆塞第一次收復蒂卡爾的時候,曾經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饒恕了這些人的性命。但是,當精靈軍主力渡海反攻的消息一傳來,原本貌似恭順地蒂卡爾人立即揭竿而起,大舉攻打設在市區內的傷兵療養中心,殘酷殺害了近萬名傷殘士兵。之后,這些鐵桿民族敗類更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燒光了印加軍團在麻麻里河上的后勤運輸船隊,將這條置關重要的補給線掐斷一個月之久,直接導致了特庫姆塞在濱海地區的大潰敗。等到前方敗軍從蒂卡爾附近潰退經過,蒂卡爾城方面還很賣力地組織過幾次騷擾襲擊,并且十分幸運,或說異常不幸地打死了特庫姆塞地獨生子……
這么多新仇舊恨統統疊加在一起,特庫姆塞對待這座城市會是怎么個態度,自然可想而知。更何況,那些正在大肆屠殺劫掠的暴徒們,其中有不少人的父輩,恰恰就是昔年被精靈軍趕出家園的蒂卡爾城原住民,今天由他們的后代來討還血債,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啊。
所以,對于菲里在眼神中所流露出來地那一絲憐憫,他從內心深處就感到非常不屑。
“小伙子。趕快收起你那廉價地慈悲心吧。在這片土地上。從來不需要什么寬恕。也沒有過什么寬恕。當侵略和他們地幫兇在這片土地上耀武揚威。像對待狗一樣大肆屠殺我族同胞地時候。又何嘗講過什么人道主義?”
特庫姆塞嘆息著伸出右手。指著十步開外那對躺在血泊中地母女。貌似語調平淡地說道。“三十多年以前。我地第二個妻子。還有她替我生下地女兒。也是落入了一群瑪雅人地土著附庸軍手里。像這樣被活活折磨死地。而我地那個身為酋長地糊涂父親。甚至死得更慘……瞧。就像是對面地那個家伙。被了整成燒烤活人!”
順著特庫姆塞地手指望去。菲里在大街對面地一座豪華府邸門口。現了好幾堆黑乎乎地東西。粗看起來像是焦炭。但仔細觀察地話。卻又勉強還能分辨出人體地形狀。
這些在幾個小時之前還曾經是活人地“東西”。此刻依然保留著極端痛苦地姿勢。可以想象地出。他們是怎樣被暴徒們從家里拖出來。又驚恐地被澆上油脂或熾火膠。然后渾身帶著火苗。在地上痛苦地翻滾爬動。而站在四周地圍觀。卻全都朝著他們投來充滿惡意地目光。甚至極為猖狂地鼓掌大笑……
盡管此時地天氣依然悶熱潮濕。菲里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特庫姆塞似乎很高興能夠嚇到這個來自異國地小家伙。他爽朗地笑著。抬起那雙蒲扇般地大手。猛地扳過菲里地肩膀。強迫他將臉蛋對準亡靈大道末端地精靈世界樹——不得不說。這是一種相當失禮而危險地舉動。如果菲里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緊急撤消掉給自己施加地絕大部分防護手段。光是憑借他預先附著在身上。一碰就能觸地種種防御魔法。就足以將可憐地高山之王給烤焦了再凍成冰塊。然后再由此挑撥起一場慘烈內訌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的年紀大了,腦子就慢慢開始變得糊涂。縱 姆塞常年日理萬機,大腦得到充分的鍛煉,在關鍵~算清醒,但是在小事上就漸漸不那么靈光了。照此展下去的話,他終究會在某個悲哀的日子,將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一塌糊涂……
“這些家伙做下的罪孽,還遠不止于此呢!”
特庫姆塞指著那株足有二十層樓那么高,并且枝繁葉茂、郁郁蔥蔥的世界樹,高聲宣布說,“看到那棵樹了嗎?這種巨樹是精靈的家園和居所,看上去似乎又大又漂亮,結的果實也很美味。
但精靈世界樹是典型的溫帶樹木,根本不適應熱帶雨林那種悶熱潮濕的氣候。為了讓這棵樹能夠在蒂卡爾城移栽成活,急于討好精靈主子的殖民地當局,竟然一口氣殺了六萬多人來舉行祭典,以這些人牲的靈魂和作為肥料,滋養著世界樹的快速生長。
而且,為了保證世界樹的健康,蒂卡爾城每年都要準備至少一千名青壯年男性,并且通過種種極為惡心和淫邪的儀式,在樹下進行屠殺獻祭。同時,為了搜集這些活人祭品,蒂卡爾還時常派遣軍隊外出討伐,定期掃蕩周邊的鄉村與森林,毀滅他們所能找到的任何人類聚落,也就是今天這些部族聯軍的家園……現在,你還認為蒂卡爾城的叛徒和屠夫們不該去死,值得我們憐憫和同情嗎?”
說罷,他回過頭去,打了個手勢,那些匍匐在道路兩側的土著暴徒立即歡呼一聲,一骨碌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又一次做起剛才暫停下來的活計:放火的繼續放火,搶劫的繼續搶劫,殺人的繼續殺人,**的繼續**,吃人的繼續吃人……
菲里沉默地望著這一切,眼睜睜地看著種種殘酷暴行在面前生,他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臨到末了,只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告別了特庫姆塞之后,菲里帶著他那一小隊人馬,繼續在這座沉浸于血與火之中的城市漫步,沿途不但得提防那些殺紅了眼的瘋狂暴徒,還要隨時應付某些討厭動物的騷擾——盡管慘烈的屠殺還在進行當中,嗅覺靈敏的烏鴉和豺狗就已經從四面八方潛入蒂卡爾城,開始在這座即將腐爛的城市里大塊朵頤,并且偶爾也會給活人帶來一些麻煩。
在這種地獄般的氛圍之中,他們很快就失去了閑逛的興致,開始掉頭往港口返回。但是,當菲里領頭轉過一個街角的時候,卻現了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金小姑娘,她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白種人特征,很可能是來自費倫大陸的移民后裔。此刻,她正無聲無息地躺在一棟坍塌的房屋旁邊,肚皮被刺刀挑開,黑的內臟和腸子流淌了一地,似乎是在垂死之際,還掙扎著爬行了很長一段路。那雙早已消逝了靈魂的小手上,還緊緊捏著一只可愛的布老虎玩偶。一雙蔚藍的大眼睛仰望著天空,似怨似訴。
望著這具小小的尸體,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頓時縈繞上了菲里的心頭。他感覺自己胸口悶得慌,卻又找不出任何泄的辦法。最后,菲里只是蹲了下來,揮手驅散尸體四周那些聞腥而來的飛蟲,又替死去的小女孩抹上了眼瞼。
“長官,我巨熊軍團也有一部分士兵下船登陸,和土著聯軍一起進城參與了‘自由行動’。”統轄近兩千名黑暗精靈女戰士的指揮官,侍奉哭泣女士艾梅塔的女主教依莎貝拉湊了過來,有些猶豫地朝菲里探詢著,“您看是不是……”
“閣下到底想說什么?”菲里面無表情,用極為罕見的冷峻聲音反問了一句。
“……稍微約束一下他們,不要讓這些小伙子再去犯罪了。”天性善良的女主教勸說道,“只要是人,都容易在暴力中迷失自我。而士兵則更是容易得戰場綜合癥。”
“……”
菲里再次沉默了,他轉過臉,目光閃動,神色中飽含著異樣與矛盾。但到了最后,他還是哀嘆一聲,朝依莎貝拉主教擺了擺手。
“沒有那個必要,這也是勝利應得的特權……嗯?哪兒來的水?”
就在這個時候,菲里突然感覺頭頂上一涼,伸手摸了一把,卻現長期脫的光頭皮上已經是濕漉漉的一片。還沒等這一行人反應過來,僅僅是在須臾之間,雷聲滾滾,云虐風狂,傾盆暴雨兜頭澆下,將眼前的一切全都用雨幕遮掩。就連滿城四處冒起的火頭,也一個接著一個地先后熄滅了。
熱帶森林的雨季到了,在這大自然的超凡偉力面前,一切軍事行動都只能暫時中止。
馬茲卡大陸的戰局,又一次陷入了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