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費倫大陸的商業圈,渥金女神的教會已經苦心經營了上千年之久,其勢力根深蒂固,絕對不是冥河銀行團這種新勢力可以輕易挑戰的,哪怕再加上龍巫教也遠遠不夠。而在紹朗帝國,嗯,準確地說,是翔龍帝國,趙公明元帥也有著差不多程度的影響力。雖然他的教會組織遠不如渥金那么嚴密與強盛,但我同樣不打算直接在商業領域和這個家伙較量,那只會給渥金女神的遠東攻略作嫁衣而已……”
在覆蓋著整面墻壁的巨幅世界地圖旁邊,薩馬斯特從手指尖不斷射出一道道不同顏色的光束,神態隨意地指指劃劃,口若懸河地講解起了他的全盤戰略規劃。同時,也滿意地看到艾克林恩的眼睛越瞪越大。
“喂喂,別那么驚訝地看著我啊,財富可沒有國界,而同行總是冤家。再說了,你應該不會不知道,那個女財迷可是整天都在叫囂著什么‘以金之名,一切貿易、金錢、財富盡歸我管!’東方卡拉圖大陸的人口與財富,恐怕比費倫還要多上一些。在過去的年代里,東西方之間交通困難,技術條件不允許。現在航海事業發達了,費倫諸國的大型帆船在大洋上來來往往,從來不會嫌棄財富太多的渥金教會,又怎么可能會放過那個盛產絲綢與香料的富饒之地呢?”
望著地圖上那個遼闊的遠東帝國,老人嘆息著說道,同時微微搖晃著腦袋,聳了聳肩膀,“說實在的,現在的費倫諸神,有哪一個不是在拼命向海外拓展教會勢力?似乎就只有你們豎琴手的鄉土觀念實在太重,硬是賴在老地方不挪窩……這種不求上進的落后思想,可是會把你們給害慘的——已經逝去的舊日輝煌,對當前來說代表不了任何東西!”
“呵呵,我一直都還以為渥金教會那句話只是隨便說說的……”
艾克林恩伸手搔搔頭發,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對薩馬斯特的規勸作出任何解釋,但在他的心中,卻依舊回蕩著止不住的震撼——作為見聞廣博的高階豎琴手,艾克林恩非常清楚,那位總是全身金光閃閃的“商賈之友”女士,在耐色瑞爾、塞爾、哈魯阿等一系列當代著名國家之中有著怎樣可怕的勢力。
盡管在路邊社小報的狗仔隊筆下,那些揮斥政壇、馳騁沙場的大人物幾乎就像在澡堂子里一樣透明,你可以輕易地收集到從這些家伙的中學女友到最新情人的全部資料,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聯系在他們背后的那條名為“債務”或“獻金”的無形鎖鏈——平時,這條鎖鏈通常總是松弛的,但萬一到了某些關鍵時刻,它卻可以起到相當不錯的效果……
并不是沒有某些能人掙脫過這種鎖鏈,或者根本從來就沒有被綁上過。事實上,這樣的家伙頗為不少,但他們也無從切斷金錢與政治的。有辦法抑制住金教會的囂張氣焰,將傾斜的天平稍微撥正一些,就已經是極大的成功了。
假如想要反過來用政權壓倒這一老牌商業金融聯合組織,基本上得有至少半打強勢神明在背后支撐,才有那么幾分實現的可能。
除了精靈王國用幾乎是最野蠻和最暴虐的方式,徹底拔掉了渥金教會存在的基礎——商業流通,代之以問題百出、效率低下并且浪費嚴重的“生產生活物資全面調配計劃”,這才斬斷了渥金教會伸向自己國土的魔手……但隨著這個國家的分裂和內亂,渥金教會的牧師們又一次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以慷慨的軍費資助為誘餌,如水銀般無聲無息地滲入了這片戰亂之地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連卡拉圖地金融業也被她控制……想到這里。艾克林恩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仿佛看見了又一個眾神之王地誕生。雖然在實權上比之前地那位還要差上好大一截。
“……費倫是世界金融流通地中心。而翔龍帝國則是積累著數十個世紀財富地寶庫。但無論是在費倫挑戰渥金女神。還是在翔龍帝國挑戰趙公明元帥。都是風險極大地一錘子買賣。以我現有地實力。成功率恐怕不會超過兩成……但是。無論這兩位前輩是多么地強悍。他們都有一個共同地致命弱點。艾克林恩。你知道嗎?”
年輕地書記官翻著白眼搖了搖頭。同時在肚子里暗暗腹誹:廢話。要是我什么事情都清楚。還用得著聽你這糟老頭喋喋不休地瞎嘮叨嗎?
“在我們地世界。貨幣都要用金銀鑄造。即使發行紙幣。也得 地貴金屬做擔保。否則就只是一堆廢紙而已。偏偏T(大陸還是在翔龍帝國。金銀礦藏地數量都很有限。哪怕是僅有地一些礦脈。在經歷了無數個世紀地開采之后。也已經瀕臨枯竭了。”
薩馬斯特興奮地在地圖上拍了兩下。“而目前全世界最大地兩個貴金屬產地:金賤如鐵地馬茲卡大陸。以及號稱金銀島地遠東島國庫扎克拉。偏偏都處在渥金女神和趙公明元帥地勢力范圍之外。甚至還是敵對關系——統治著大半個馬茲卡大陸地精靈王國。差不多始終都在和整個費倫大陸開戰;至于翔龍帝國和東瀛人之間地深仇大恨。更是可以向上追溯到千年之前近江大戰……”
或許是過于興奮的關系,薩馬斯特先是笑了幾聲,接著卻又被一陣更加猛烈的咳嗽打斷。這讓他的整個身體幾乎都佝僂了起來,差點摔倒在地面上。薩馬斯特趕緊伸手扶住墻壁,另一手不住地拍打著胸口。
又過了半響,總算是勉強緩過一口氣,這才斷斷續續地恢復了講述。
“咳咳……因此,冥河銀行團完全沒有必要跑到敵人的主場以卵擊石,而是可以先從這些外圍地區開始爭奪,在前哨戰中一步步地削弱對手。最終……咳咳……等到他們的實力開始衰竭之后……再正式進軍費倫大陸……”
“但這種政治上的對立,并不妨礙他們從敵人手中獲得流通所必需的貴金屬。”
艾克林恩忍不住反駁道,“無論精靈王國從馬茲卡大陸的礦井中開鑿出再多的東西,永聚島上貧乏薄弱的制造業都無法將它們吸收。這些金銀最終還是會像打在屋頂上的暴雨一樣,迅速地沿著一條條走私路線滾落出來,流淌進渥金教會的金庫里,不作任何停頓。而庫扎克拉的情況也相差無幾,哪怕他們的幕府將軍頒布了鎖國令,照樣堵塞不住金銀外流……您難道就能捏住這兩條錢袋子嗎?”
“的確,那種事情沒什么人能做得到,但這至少給我們提供了從中插手的空間。”
此刻的薩馬斯特已經從哮喘中平息下來,滿臉微笑著回答道,“鑒于當前的局勢,我決定選擇馬茲卡大陸作為正式進軍物質界的第一個目標,先掐掉渥金教會的主要貴金屬來源。當然,為了成功實現這一目標,我還需要獲得更多的盟友……歐凱將軍,您可以出來了,接下來的議程還需要您來發言呢!”
艾克林恩愕然回頭,便看到會議室內的屏風后面突然轉出來了一個大家伙。
那是一只深淵中最強大的巴洛炎魔,但皮膚并非常見的火紅色,而是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巨大的翅膀耷拉下來,仿佛斗篷一般包裹著身體;至于手里握著的玩意,也并非是火焰繚繞的巨型戰斧,而僅僅是一只黑色公文包……不得不說,這等場景實在是非常詭異。
“阿嚏!”剛走上沒幾步,巴洛炎魔便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抱歉,我剛剛從奧喀斯殿下的冰山墓**過來,似乎被凍得有點感冒了。”
他來到薩馬斯特跟前,右手握拳拍打左胸,身體微微前傾,行了一禮。在他彎腰的時候,胸甲上雕刻著的一個山羊頭標志赫然入目——那是亡靈君王奧喀斯給信徒留下的標記。
這還不算最出奇,更加古怪的是,他的紅色披風上還繡著許多綴有紫色外環的黑色圓盤——這是夜女士莎爾的圣徽——惡魔什么時候也信神了?即便是一個邪神?
可憐的書記官一時間大腦死機,像根木頭似的戳在那里一動不動。而名叫歐凱的巴洛炎魔也沒怎么在意這個年輕人,只是一門心思地望著冥河銀行團主席大人,態度無比謙卑。
“尊敬的薩馬斯特先生,我為您帶來了亡靈君王和夜女士的問候……”
歐凱將軍的通用語聽起來相當流利,只是似乎充滿了一股濃濃的疲憊和愁苦的味道,仿佛某個上班族被強制連續加班了一個月,還沒給發任何加班費似的,再配合上他那凍得發青打顫的身子,以及眼眶上的黑眼圈……艾克林恩都忍不住替他擔憂起來,惡魔該不會也有過勞死吧!
這時候,會議室的大門又一次被打開,睡飽了的尤格羅斯魔理事們一個個魚貫而入。書記官嘆了一口氣,又坐回自己的寫字臺后面,將鵝毛筆尖蘸進了墨水瓶里。
新一輪冗長的會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