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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二十、大蕭條(拜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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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大蕭條(拜大年)

  當祥瑞號在海上為了天降橫財而歡呼雀躍的時候,耐色瑞爾帝國的首都卻是一片愁云慘淡。從官邸的窗口向外望去,甘梅利爾不由得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身為這個衰頹帝國的首席執政官,他在自己的任期內已經竭盡了全力,卻依舊無法讓帝國的形勢有任何好轉。即使在對抗精靈的戰爭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輝煌勝利,即便戰爭和糧荒已經結束了將近半年,但蕭條的景象絲毫沒有改變:中央和地方之間的緊張對峙,導致了交通和貿易的徹底紊亂;而無法償還的巨額國債,又讓政府的信用瀕臨破產;整個國家都處在空前的大災難之中。

  首都的大街上,到處都是關門歇業的店鋪,路上盡是衣衫檻樓,筋疲力盡,神情木然,滿面愁容的失業者。孩子們穿著破麻袋制成的衣服和裙子,視路人的戒備狀況進行乞討、偷竊和搶劫。哪怕是五六歲的可愛小姑娘,懷里也往往插著恐怖的大口徑。

  流浪的窮光蛋被趕出公寓,在城郊的荒野中搭起了簡易帳篷,支起了共用的飯鍋。天天都有人無聲無息地倒斃和自殺,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在喂飽野狗和烏鴉之前被拖進公墓里喂蚯蚓。

  大大小小的當鋪是城市里為數不多的熱鬧之地,門口全都擠滿了等待著典當財物的人。而發放救濟地慈善機構門前,也是排起了長龍。遺憾的是。愿意捐助的富豪越來越少,攜手跳進幽影海地往日老板們卻是越來越多。他們跳出了氣勢,跳出了水平。以至于大批絕望的小市民紛紛追隨他們躍身而下,為減輕京畿地區的人口壓力作出了卓越貢獻。

  首都的清潔工因為連續兩個月領不到薪水,很干脆地全體罷工了,骯臟的街道無人清理,空氣中散發著垃圾的腐敗氣息。時不時有火光和爆炸傳來,給死氣沉沉的城市增添了幾分活力,那是窮瘋了的流浪漢在打家劫舍,順便襲擊警備隊。他們無法從政府手里得到應有地救濟。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得不承認,他們甚至比豎琴手同盟的恐怖分子還要有效率,哪怕只有一把殺豬刀、一塊板磚,也能輕易干掉維持秩序的12級戰斗法師,順便剝光耀武揚威的圣武士。而日益削減和拖欠的工資,也使得城市秩序的守衛者越來越普遍地玩起了官匪一家的老把戲。

  但是。這都還只是小問題而已。至少對甘梅利爾這樣地頂層權力者來說是這樣。

  在一場曠日持久地大戰結束之后,任何國家都會因為戰爭的消耗、債務的積累、產業鏈的轉型甚至崩潰,還有大批軍人的復員,而遭遇類似的危機。但是只要能保持一個穩定的社會秩序,只要政府沒有腐敗到不適合存在的地步,只要國民能咬上幾年牙根,總可以讓國家重新振興起來的。

  問題在于,dr1991年,也就是今年。是一個大選年。

  就在這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地絕望景象中,卻荒誕地充斥著熱烈的政治氣氛。到處是游行的人群,到處是旗幟,到處都是各個政黨候選人的招貼、以及街頭講演。腦滿腸肥的政客們站在競選馬車上招搖過市,唾沫橫飛地向市民許諾著無數美好而虛幻地前景。雙眼無神地公民們在心里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又一個騙子之余。卻還是禁不住產生了一絲期待。

  很遺憾。在這片熱烈的政治氣氛之中,甘梅利爾地處境實在是不怎么好。

  就在他的官邸門前的大廣場上。無數退役軍人代表用廢紙板、舊門板和稻草搭建起簡易帳篷,舉著舊日的軍旗安營扎寨,天天喊著口號,要求政府發放被賴掉的軍餉和退休金。而越來越多的窮光蛋還在逐漸加入這個已經很龐大的聚居地,還有許多反對黨領袖時常來到他們中間煽動打氣,各大報紙則用詼諧的口吻,將這片違章建筑戲稱為“甘梅利爾村”。這些饑腸轆轆的精壯漢子們在首都四處偷摸拐騙,連甘梅利爾養的兩條看門狗也進了他們的肚子。每天早上,廣場上的炊煙都濃得仿佛發生了火災。出動軍隊鎮壓的命令已經下達了許多次,但是沒有一支軍隊愿意執行這樣的任務,除非能夠事先結清拖欠的軍餉。鑒于國庫的現狀,這顯然又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由于糟糕的經濟形勢和國內政局,甘梅利爾通過軍事勝利而獲得的聲望,在此刻已經消磨得所剩無幾。根據幕僚團的預測,由于退役補助和軍餉的嚴重拖欠,他在軍人之中的形象正在急劇惡化,而糟糕的社會秩序和接近于零的慈善救濟,讓一般市民對他也沒有太多的好感,大選之中如果能得到20%的投票,就值得開香檳慶祝了。

  這真是個壞消息,帝國已經差不多半個世紀沒有誰能夠在首席執政官這個位置上成功連任了。在幾個月前,甘梅利爾還信心十足地認為自己絕對可以打破這一該死的魔咒。但是到了現在,他的信心已經被一連串打擊搞得搖搖欲墜了。

  而且,還有更多的麻煩正在朝著可憐的首席執政官撲來。

  “拉沃克先生,請您體諒一下我的難處吧!”甘梅利爾無奈地從窗臺邊沿回過身,望著端坐在辦公室沙發上翻報紙的骷髏架子,“不要再給我添亂了好不好!為什么要把您的浮空城擅自移動到首都來?還停在商業區的頭頂上!首都的商業協會今天發來一大堆投訴,說您的浮空城遮擋了陽光。阻礙了他們做生意……你什么時候能把它挪走?”

  “那你什么時候把拖欠地教育經費批給我?”拉沃克抬起腦袋,那只骷髏頭的兩個眼洞里紅光大盛,仿佛十分憤怒的樣子。“帝都綜合學院地教師已經差不多半年沒有領到薪水,絕大多數找不到人的研究項目也只好停了下來。現在更是連學生的伙食都快要開不出來了……政府什么時候給錢,我就什么時候挪走浮空城!”

  “錢錢錢,誰都來問我要錢!”甘梅利爾煩惱地抓著頭發,“可是錢在哪里?天災、叛亂、罷工、恐怖襲擊……每一個地方都叫苦連天,哪里的稅都收不上來!但是問我要錢的人卻是一天比一天多!”

  他抓起幾份文件,猛地丟到拉沃克這個巫妖的身上。

  “看看,北面發生了大雪災。積雪在壓毀了數萬間房屋之余,還把兩座存在質量問題的浮空城砸到了地上,光是賑濟費用就超過了二十萬金幣,重建的款項還不知道在哪里……南方地十六個自治領全都截流了稅款,并且自行向精靈手里奪來的占領區派遣官吏,與控制那里的占領發生了沖突,已經出現了數萬難民潮……東方科曼索自治領的精靈們在十天前徹底爆發了內戰。要求脫離帝國的精靈保守派控制了百分之七十的地區。依舊向我們效忠的執政派被打得全軍崩潰,向首都一再求援,可是我卻連一個軍團地欠餉和開拔費都湊不出來!這么一種情況,你讓我怎么給你劃撥經費?”

  甘梅利爾地聲音越吼越響,最后卻又帶上了哭腔,“學院難道就不能再熬上一陣子,等到殖民地那邊把今年的稅款押解過來再說嗎?軍隊已經普遍欠餉四個月以上,而學院才不過是斷了兩個月的經費!”

  但是拉沃克不為所動。

  “我是巫妖,不用擔心吃飯穿衣。平素也有些積蓄,當然可以熬下去。可學生和教授又有幾個能這么遙遙無期地繼續堅持?如果三天之內不給錢,我就把浮空城移動到你家門口,帶著全體大奧術師,和外面的這些老兵一起來抗議!”

  甘梅利爾怒極而笑。

  “呵呵。抗議?你們有什么資格抗議?國庫為什么沒有錢?還不是你們這些大奧術師花錢如流水。為了某些莫名其妙的研究項目一擲千金!即使你們有了什么成果,也總是藏著掖著。視為己物,不肯拿出來供他人應用……和平年代,你們心安理得地揮霍著國家的財產,卻沒有半點為國民服務的意識。到了戰爭時期,又拖著賴著不肯上戰場……你們到底是這個帝國當成了自己的奶牛還是游樂場啊!”

  拉沃克的氣勢頓時為之一沮,他這些年來確實是這么過來,哪怕因為貪污被流放到北極再回來之后,依舊沒有多少改變。

  雖然拉沃克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可內疚地,但他也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會同意自己的看法。

  “你向我抗議的不過是拖欠經費,我這里還有更加嚴重的問題需要向你抗議呢!”甘梅利爾在書桌上翻了翻,然后怒火沖天地把幾個信封塞進了拉沃克的眼眶里。

  “這是匕首灘鹽場地求救信,兩天之前,你地兩個好學生,兩個大奧術師為了爭奪一位姑娘的芳心,在那里玩了一場轟轟烈烈地魔法大對決,隕石魔法,流星火雨,惡魔召喚……整個鹽場以及附屬的小鎮都被毀了個精光,現在還有失控的惡魔和亡靈生物在那里肆虐。死亡四十三人,重傷八十六人,輕傷兩百五十五人,直接經濟損失超過十萬金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拉沃克非常不悅地從眼眶中抽出信封,看也不看就丟到墻角。

  “不就是死了幾個平民嗎?這種小事也用得著找我?你自己看著辦吧!”

  甘梅利爾怔怔地望了拉沃克片刻,突然笑了。

  “好,好,這就好。”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隨手從文件堆里翻出一張紅色的表格,敲上了自己的印鑒,“既然閣下如此深明大義,那我就不客氣了。理查德!”

  “來了。老爺。”

  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中年秘書立即從門外鉆了進來,非常恭敬地在寫字臺前面束手站立。

  甘梅利爾將紅色表格塞進小信封,然后打上火漆。“把這個交到最高法院,就說全部手續都通過了!快去快回!”

  “遵命!老爺。”

  直到這個時候,拉沃克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一邊回頭注視著消失在門外地秘書,一邊隨口問道,“你剛才給法院送了封什么東西過去?”

  “死刑判決書!”甘梅利爾把玩著手中的鵝毛筆,頭也不抬地回答,“按照慣例,處死大奧術師要得到最高法院、首席執政官和大奧術師聯席會議。或者說元老院輪值主席的認可。閣下正好是本周地輪值主席,又如此通情達理,在下不敢辜負您的盛情,當然是立即公正執法了!”

  “該死的混蛋!”拉沃克花了幾秒種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頓時怒氣勃發,“我是要你立即給他們兩個發出特赦令!快把判決書給我追回來!”

  作為一個護短的強者,自己的弟子殺掉別人不是問題。但別人要是敢殺自己的弟子。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條當然,那得看對方的力量如何。即便以拉沃克的強大實力,也根本無法對抗帝國地暴力機關。因此他只能在這里虛言恫嚇。

  但被恫嚇的人根本不吃這一套。

  “我拒絕。”甘梅利爾抱著胳膊,平靜地說,“國家危難之際,身為國民重金奉養的大奧術師,卻為了私人情感大打出手,濫殺無辜,破壞重要產業。這樣的危害社會的大奧術師。不殺不足以平息民憤。”

  “哪有為了幾個賤民而讓高貴的大奧術師償命的道理?”拉沃克氣得都快要爆炸了。

  “請注意您地言辭,拉沃克先生。他們都是受法律保護地帝國公民,您是在挑戰帝國法律的威嚴。”甘梅利爾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面孔。

  “世俗法律怎么能管轄大奧術師?在第一帝國時代,我就是屠上幾座城也沒人敢說什么!”

  “那你就讓時光倒流到三千年前去吧!”甘梅利爾充滿惡意地回答,“另外。請將您的浮空城在今天天黑之前移走。否則政府對其安全不承擔任何責任。士兵們固然不愿意驅逐自己的舊日袍澤,但對于攻打甚至炸掉您的浮空城。他們可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拉沃克終于軟了下來。

  “很簡單,放棄撥款要求,耐心等待政府決策。”甘梅利爾慢條斯理地說,“這樣的話,我會給您那兩位闖禍的學生一個寬大處理。讓他們在礦山或軍隊里服上幾十年苦役,也就可以了。”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想給錢,是嗎?”

  “沒錯!另外奉勸您一句,請不要做出什么過激舉動。”首席執政官抬頭瞥了一眼,發現老巫妖手里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大威力攻擊魔法,“武力威脅對你我來說毫無意義,您固然可以輕易地殺了我,但是您能逃得出帝國乃至諸神的追捕嗎?只有未開化地野蠻人,才會以為暴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但是我必須馬上為學校弄到足夠的經費!”拉沃克恨恨地散掉手中的魔法,又坐回了沙發上,“研究項目可以全部停下來,但是校園的維護,設備的保養,還有學生和教師地生活開銷卻不能停止。我每天只要一千金幣,只要一千金幣怎么樣?這樣就勉強可以支撐下去了。”

  回答他地是一陣冷笑。

  “哼哼,只要一千金幣?好大的口氣!你知道國庫里還剩下多少錢嗎?十枚金幣!整個帝國地中央金庫只剩下了十枚金幣!而帳面上的赤字卻高達九百萬金幣。”甘梅利爾一邊發出魔法通訊,讓還在路上的秘書帶著判決書回轉到官邸里來,一邊把自己的錢袋扔給了拉沃克,“這里面是我的一點私房錢,你拿了之后就快滾吧,別再來煩我了!”

  “才五枚銀幣……你這是在打發乞丐嗎?”

  “乞丐……呵呵,這個頭銜不錯,非常適合你喲!”弩張的時候,一名年輕的法師急匆匆地闖了進來。見到辦公室里的氣氛明顯不對,他頓時嚇了一大跳,趕緊將一卷金光閃閃的文件舉到頭頂,大聲地向甘梅利爾報告。

  “尊敬的首席執政官閣下,這是魔法女神教會的緊急密信!請您速速拆看。”

  “又有事情來了,這幾天還真是累啊!”

  甘梅利爾聳著肩膀,停止了同拉沃克的斗嘴,從信使的手里接過了密信。這是一份用金色絲帶扎成筒狀的卷軸。絲帶上寫著“甘梅利爾閣下親啟”一行字,還附有一枚魔法印鑒倘若想用魔法或暴力強行打開,它就會拉著文件一同玉石俱焚。

  他的眼皮跳了跳,光是印鑒本身,就價值二十多枚金幣!什么東西需要如此隱秘,卻又如此急迫?

  顧不得多想,甘梅利爾拿出自己的官印,在印鑒的位置上按了一下,絲帶隨即靜靜地化作灰燼。攤開卷軸,里面的內容很長也很羅嗦,但那個驚人的數字一下子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天哪,價值三百五十萬金幣的財寶!這陣子正好窮得要死,居然有人萬里迢迢地送錢來了!”甘梅利爾喜滋滋地說,“還有什么……嗯?耐瑟卷軸!”

  他陡然一驚,文件隨即從指縫間滑落到地面上。

  拉沃克順勢將文件一把搶過,才看了幾眼,就爆發出一串毫無風度的嘶吼。

  “怎么可能……整整五十頁耐瑟卷軸,居然落到了特庫姆塞那個野蠻人酋長手里!那可是帝國失落已久的至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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