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夜,漆黑的蒼穹中星光寥落,廣闊的荒野間萬籟俱寂,唯有零星的幾聲犬吠,不時在冷風颼颼的遠方回蕩,讓人不由得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借助著夜色的掩護,一支影影綽綽的隊伍,正在連接三河國與遠江國的道路上急速進行。
這個時代的東瀛島國,由于生活水平差,日常飲食粗劣,尤其是極度缺乏葷腥油脂,吃不上肉類和禽蛋,導致很大一部分貧民都患有夜盲癥,而軍隊里的底層士兵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除了少數大城市最繁華的商業街,野外的所有道路上都沒有照明設施,路面大多也是坑坑洼洼,能讓人一踩一個跟頭,質量非常之差。因此,除非是山賊土匪在最熟悉的自家老巢附近偷襲商隊“做買賣”,否則基本沒有誰會組織夜間行軍,更不用說是連夜摸黑長途奔襲――恐怕這些倒霉蛋還跑不到一半的路,就迷路的迷路,掉隊的掉隊,摔傷的摔傷,剩下的也建制混亂,最后全部散了鴨子。
當然,若是一定要趕時間的話,將領也可以讓士兵每個人都舉著火把走路。但這其實是一種非常雞肋的選擇――若是在遠離戰區的后方,制作火把的油脂可是相當花錢的,而且每個人的體力都是有限的,夜里趕路之后,白天就只能休息了,如此一算,似乎也搶不出多少富余時間。
而要是在前沿戰區打著火把趕夜路……嗯嗯,隔著老遠就能看到被映紅的夜空,再稍微近一點,還能看到長長的火龍在道路上移動。
這么做簡直就是把自己變成了靶子,提前老長一段時間就給對手發出預警,讓他們可以從容整兵迎擊,甚至布置陷阱和埋伏――問題是任何一次成功的夜襲,最首要的關鍵都是隱蔽性啊 因此,在這個島國,夜襲通常都是忍者和小股精銳尖兵的專利,而且通常很難起到決定性作用。
不過,在菲里的巨熊軍團之中,倒是恰好有一支特別擅長夜間作戰的特種部隊――由伊麗絲翠神殿和艾梅塔神殿“友情”的四百多名卓爾精靈女戰士。
從上萬年之前的“大沉降”開始,一直到耐色瑞爾第二帝國復興,原黑暗精靈主神,蜘蛛女神羅絲被打倒為止,這個種族都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幽暗地域之中,開鑿深深的地下洞穴,修建自己的城邦都市。
為了適應這種無光和微光的嚴酷環境,每一個卓爾都擁有天賦的昏暗視覺和黑暗視覺。即使在一絲光都沒有的地方,這些黑皮膚銀頭發的美麗生物也能正常行動,至于在這種微光的夜幕下長途行軍,更是小菜一碟,何況也就只有四五十里的路程,幾個小時也就到了。
而對于這一次看似頗為莽撞的冒險夜襲,策劃者菲里是如此解釋的:
“……眼下我軍僅有區區兩千,而敵軍卻多達七萬以上,是一比三四十的懸殊差距。即便敵人盡是烏合之眾,但若是正面決戰,也足以用人海戰術將我軍淹沒。而我軍雖然裝備、訓練都占優勢,卻苦于彈藥儲備匱乏,且一時無處補充,一仗打光之后,就只能把步槍當燒火棍,火炮當銅錠使用了。
因此,為了避免出現以上窘境,就唯有以快打快,趁著敵人反應遲鈍,尚未集結起來迎戰的機會,連夜一舉端掉他們的指揮部,將這七萬大軍變成一盤散沙,然后方可各個擊破……”
所以,他在濱松港初次分兵之后,又在那座“富士見”莊園丟下了幾百號人和大部分重裝備,只帶了四百多黑暗精靈女戰士和少數高端戰力輕裝上陣。
在莊園管事找來的本地向導的指引之下,這支夜襲別動隊僅僅花了三個多小時,就有驚無險地繞過了多處敵軍營地,直撲溫泉小鎮上的統帥“本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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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目標不遠處的一座村莊旁邊,菲里停下了一路騎來的飛行掃帚,翻身跳到了地面。
和當地向導所說的一樣,這座同樣名為“富士見”的村莊,并不如相鄰那座同名的溫泉小鎮一般幸運,已經被貪婪的“勤王義士”們洗劫一空。
黑沉沉的夜幕下,這座寂靜村莊里一片黑影憧憧,沒有一絲燈火和人煙,只有一座座坍塌的焦黑廢墟,以及彌漫在空氣中的刺鼻氣味,讓眾人不由得眉頭緊皺。
在用肉眼、夜視望遠鏡和偵測法術觀察了片刻,沒有發覺任何異狀之后,菲里回頭打了一個手勢,這支隊伍再次恢復了靜默的行進。
沒有誰發出喧鬧,也沒有誰在相互交談,只有幾百雙腳踩在路面的碎石上,發出一陣輕微的沙沙聲,聽起來仿佛一陣細碎的雨點,而凝重的肅殺氣息卻也在同時悄悄蔓延。
為了此次夜襲的隱蔽性,整支以卓爾精靈為主的突襲部隊,都進行了精心的偽裝――黑色的皮膚,黑色的皮甲,銀白色的長發用黑布兜帽包裹起來,同樣銀白色的眉毛則用化妝品抹黑。那些色澤鮮艷的軍旗,全都卷好打包收起,雪亮的刀刃則被抹上了一次黑糊糊的焦油,以避免反光。而菲里也換上了一身灰黑色的帶兜帽法師長袍,以及黑色的靴子和飛行掃帚。
為了降低噪音和加快速度,避免被鄉民或敵人驚覺,這次夜襲沒有出動任何一臺蟑螂型鐵魔像和輜重車,全靠步行和騎飛行掃帚。具體指導思想就是“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但在進村之后,菲里才發現,他們似乎根本沒必要如此躡手躡腳――樹丫上、屋檐下、茅屋里,到處都掛滿了一排排的僵硬尸體,在微風中輕輕搖擺,發出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詭異咯吱聲,就仿佛一個個拖著尾巴的慘白怨靈,想要從尸身中掙脫一樣,
――很顯然,這里的村民,都已經被京都朝廷的討伐軍給殺戮殆盡了。
那些披著朝廷官軍外皮的京畿流寇,仿佛根本不是在自己的國土上打一場爭奪權勢的內戰,而是在搞一場反人類反文明的種族滅絕行動。
他們每移動到一個地方,都會一個鎮一個鎮地焚燒劫掠,一個村一個村地血腥屠殺,凡是代表皇室的十六瓣菊花御旗所過之處,留下的都只有殘垣斷壁和遍地尸骸。
幸好眼下已經是十一月初,節氣即將入冬,否則若是天氣依然炎熱的話,光是這么多尸體腐爛所誘發的瘟疫,就足以殺死所有的幸存者。
雖然根據敵軍的進軍日程判斷,這場屠殺應該才發生了沒多久,但這里的尸骸卻大多已經殘缺不全。有的眼睛被烏鴉啄掉,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眼眶;有的因為吊在繩子上太久了,導致鎖骨被拉斷,脖子被拖長了好幾倍,就仿佛廚房窗臺外掛著的醬鴨;還有的被野狗們撕扯下來,咬破肚皮,挖出腸子和內臟,啃噬得血肉模糊,甚至已經辨別不出人形。
論戰火摧殘之慘狀,莫過于此 在濱松港上岸的時候,菲里就從當地豪族口中聽說,由于朝廷官軍東征如魔王過境,一路燒村屠鎮、喋血而進,導致不知從哪兒冒出的許多饑餓野狗被血腥味吸引,成群結隊地遠遠尾隨著軍隊的腳步,待到屠殺完畢,軍隊移營,便一擁而上,沖著尚有余溫的死尸大快朵頤。
事實上,這些野狗早先都是被養熟了的家狗,除了叫得歡一些,性子通常都不會很兇,就是被頑童用棍子揍、石頭砸,也未必敢隨意咬人。
可朝廷官軍這一路推進,把人煙稠密的村鎮統統殺成了白地.喪了家沒人喂食的狗兒們,只得吃著昔日主人的尸體回歸原野,并且變得比狼群還要兇殘――這些吃人吃慣了的畜生,不但靠死人肉吃得肚腸滾圓,還兇殘地襲擊落單的幸存者和士兵,活生生地咬斷他們的咽喉,抽出他們的肚腸,吃得眼睛都紅了。
因此,看到菲里他們這一行幾百人進入村中,這些品嘗過人類血肉的狗群竟然沒有被嚇得一哄而散,反倒一只只呲牙裂嘴、氣勢洶洶地聚攏過來,咆哮著想要將這些“新獵物”撕咬成碎片。
“……嘖嘖,真是一群不長眼睛的畜牲……”
站在隊伍最前列的幾位黑暗精靈女戰士,見狀只是輕蔑地笑了笑,便躬身抽刀迎戰上去,黯淡的刀光輕輕一閃,帶頭撲來的幾條猛犬就已經身首異處,四肢微微抽搐地癱倒在血泊之中。
而菲里的吸血鬼女朋友蕾妮,則是念念有詞地揮動魔杖,甩出一個驚懼術。
“噢――嗚――嗚”
受驚的野狗一時間轟然而散,在色厲內荏地發出幾聲敗犬的遠吠之后,便夾著尾巴奪路逃走了。
而趕走了它們的這支突擊分隊,卻也無意在此待上多久。
“……全軍原地休整,同時派幾個人摸過去打探情報”
抬頭望著遠處那座燈火通明、隱隱還有喧鬧聲和尖叫聲傳出的鎮子,菲里比劃著手勢下達了臨戰休整的命令,“……務必準備好隨時發動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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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菲里和他麾下的四百多名勇士,已經悄悄摸到了跟前的時候。溫泉小鎮內的眾人,上至公卿貴胄,下至雜兵家仆,卻還沉浸在美酒、美食和女人的糜爛享受之中。
京都朝廷派出的這一支南路東征軍,號稱二十萬,實際兵力也有七八萬,但由于彼此之間互不統屬,分布得相當零散。絕大多數所謂的“官軍”,其實也就是在藤原梅竹總督大人那里掛個號,搶掠到什么好東西就上供一點。與同僚爆發沖突的時候請藤原梅竹大人調解一下而已。總督大人平時連他們究竟在什么地方發財快活都多半不曉得,更不用說指揮這幫子名義上的部下行軍作戰了 但這也是實在沒辦法的事,因為這支軍隊本來就是用癌細胞增殖的形式,馬馬虎虎地倉促拼湊起來,自然不能指望它能夠像正常軍隊一樣秩序分明、號令嚴整。
因此,真正跟隨在藤原梅竹大人身邊的,也就是從他自己家里帶出來的一幫親隨、仆役與家丁,還有少量天皇派來的宮廷衛士。另外那些掛著行軍司馬、參贊之類頭銜的公卿們,也有各自家中的仆人和侍衛帶來,林林總總全部加起來,大概能有四五千人,眼下全都跟著主人聚集在這座溫泉小鎮里。
對于他們來說,這次出征簡直就是一趟最愉快的郊游。
公卿貴族們自然可以在華美軒敞的殿堂內,享受歌舞宴飲之樂;而仆役下人們也能夠飽餐幾頓平時可望不可及的白米飯,搶幾件過去只能看著流口水的綢緞首飾,再一邊愜意地喝著鄉下濁酒,啃著柴魚片、酸梅干和醋烏賊,一邊摟著那些主子揀剩下的女人樂呵樂呵。
幾百年太平盛世下來,原本民風強悍的關東之地,已經變得柔弱不堪,只要有膽量亮出刀子大聲詐唬,想拿什么東西都能“現地調達”,男人就連看著妻子姐妹被奸yin也都不敢多說一句――當然,這也是因為這個島國沒什么貞c觀念,婦女把賣身看做打零工,眼下就當成是遇到了黑心惡客,做一回白工罷了……
而且,這次浩浩蕩蕩的出征,對于本陣(指揮部)中的人們來說并不算危險。因為真正需要廝殺打仗的事情,其實都被那些“勤王義軍”給積極主動地包攬下來,尊貴的公卿老爺們只要在后面坐等捷報和孝敬即可。而底下的仆人們也可以狗仗人勢、狐假虎威,從中為自己克扣下一點小油水。
與之相比,他們過去在京都的日子,可就要凄慘得多了。雖然有著宰相門房七品官的說法,但那些朝廷公卿們原本不過是些無權無勢的木偶傀儡,靠著幕府施舍的一點兒可憐接濟吃飯過日子,自己都過得非常清苦。
至于底下的仆人就更慘了,非但一年到頭罕有打賞,甚至連工錢都時常被拖欠和克扣。很多人窮得打了一輩子老光棍都沒怎么嘗過女人滋味,若是能夠獲得一個主人玩殘玩膩了的侍女丫鬟婚配,那就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不少公卿自己都窮得討不起老婆呢 由于這一趟“郊游”實在是太愉快了,而且這些家丁仆人最多只有街頭斗毆的經驗,對于真正的軍事知識一竅不通,以至于南路東征軍“本陣”的防御和警戒工作,從一開始就松懈到了沒法形容的程度――既沒有撒出去的斥候,也沒有雇傭打探消息的忍者,因此他們對巨熊軍團的登陸和逼近,根本是一無所知。
哪怕菲里.泰勒少將已經帶著四百多名擅長夜戰的黑暗精靈女戰士,連夜狂奔數十里摸到了跟前,這支沉溺于劣酒、飽餐和女人之中的“戰地旅游團”,也依舊是渾然不覺。
所以,悄悄摸過去偵察的黑暗精靈女戰士們,便極為驚訝地發現,這座鎮子四周不但沒有任何巡邏隊,甚至連最起碼的崗哨都沒有。只是在幾處進出鎮子的路口附近,都點著一堆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有許多醉醺醺的家伙聚集在那里喝酒和賭博,或者調戲蹂躪著某些衣衫不整的女人……
不過,雖然這些家伙實在是清閑放縱得不成樣子,但也并非完全沒有準備提防偷襲的招數。
“……敵人的陣營當中,似乎有道行高深的陰陽師隨軍行動,并且在那座鎮子的外圍,沿著壕溝和圍墻設置了一個臨時性的結界,若是有人隨意出入,恐怕就會觸發警報,可能還有法術陷阱。此外,在鎮子的上空,隱約漂浮著一只形狀奇怪的木偶,四周閃動著淡淡的紅光,似乎是某種用于警戒的使魔或召喚獸。為了避免驚動敵人,我們不敢貿然深入,只得就這樣回來了……”
前去打探敵情的黑暗精靈女戰士,返回之后對菲里如此報告說。而被菲里強拉著一起參與本次夜襲的巫妖奧沃,則是立即施展浮空術飛到天上,用鷹眼術眺望了一會兒,然后便降落回地面,從袍子里摸出一本半舊的《平安京古今妖異奇談》,就著他從指尖彈出的小光球,細細地翻找查閱起來。
“……那應該是某位陰陽師的式神或守護靈……嗯,似乎是最廉價的樟柳神啊”
巫妖奧沃伸出他那在江戶被神火燒光了皮肉的枯焦指骨,在泛黃的書頁條目上點了一點,“……樟柳神名似神祗,實則為幼兒之鬼魂,依附于木偶之上,可供驅使。初時由中原傳入,分正邪兩道。正道者,乃是幼兒孤魂留有夙愿未成,不肯轉世,故而自愿被陰陽師收為樟柳神;邪道者,乃是幼兒被陰陽師殘忍殺害之后,又作法強行禁錮其魂魄,迫使其成為樟柳神……此物對血腥、殺氣最為敏銳,在一定范圍內有著絕對靈應。唉,若是剛才當真派兵潛進去抓舌頭,只怕早已是警報大作了”
他合上書冊,有些苦惱地嘆道,“……想要摧毀這樟柳神不難,它根本就沒有半點戰斗力,甚至可以用竹竿捅下來。但想要瞞騙過操縱它的陰陽師,可就太難了――這玩意用的是靈魂連接,根本沒法干擾或切斷,稍微對它有一點破壞,背后的那位陰陽師就會知道大禍臨頭了。但若是留著它不管,組織偷襲的時候又鐵定會被預先發覺……”
“……既然潛進去不容易,那么就先給他們一輪遠程打擊熱熱身吧不過是區區一幫混飯吃的廢柴寄生蟲而已,根本不值得太提心吊膽……”
菲里倒是對此不以為意,很輕松地微笑著說道,并且伸手在一根粗大黑硬的圓柱形物體表面拍了拍,同樣的物體在這里還有整整兩排,由幾名黑暗精靈女戰士來回跑動著,完成最后的架設與調試工作。
“……不知奧沃前輩有沒有準備火流星或隕石魔法,也好讓這個晚上變得更熱鬧一些呢?”
他眨了眨眼睛,伸出自己的魔杖,對巫妖奧沃如此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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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m.02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