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祿知道他和德國遠東艦隊司令迪特里希認識,這個時候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暗指他有“通敵”的嫌疑?還是有什么別的目的?
可那時候德國人是“友軍”啊?
難道是慈禧太后現在要他們想辦法收回青島,甚至不惜同德國人開戰?
按孫綱在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慈禧其實不是象后世好多書中描寫的那樣,被整個“妖魔化”了。她是中國傳統文化和教育制度培育出來的社會上層人士的代表人物,與那些“野史”的描繪正好相反,她生長在一個富有的滿族官僚家庭,養尊處優,入宮后的經歷也可以說一帆風順。雖然少年時代沒有受到足夠的文化教育,執政初期出現過錯別字連篇的笑話,但通過學習臣子為其編寫的總結歷代統治經驗的《治平寶鑒》,學習書畫、閱讀小說、聽書和看戲,其見識水平已經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無論在經典文化和通俗文化方面,她都具體而微地體現了中國士紳階層所傳承的特有的中國傳統文化。
但是,當時的中國傳統文化已形成了僵硬的體系和制度。知識內容固定化、信條化,自我更新機制非常薄弱,而且缺乏與異文化平等交流的傳統。而這又是士大夫階層榮辱沉浮的基本憑借,令人不敢逾越雷池半步。于是,造成整個中國出現了“制度性”的“群體愚昧”。
在這樣的文化制度下,了解和吸收外來的先進文化通常是少數人的行為,且往往伴隨著或大或小的風險。中國上層群體對西方先進文化的不甚了解,在慈禧身上地表現尤其明顯。
在她看來,朝廷花費巨資建造地鐵甲巨艦,既然在對日作戰中揮了重要作用,用來收復青島。也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不然的話。朝廷花那么多地錢造船,用來做什么?
可她恰恰不知道,德國和日本。是兩個不同的國家,國力軍力,均不可同日而語。
話又說回來了,和德國開戰。那么近在咫尺的其它歐洲列強會有什么反應?
慈禧算是滿族上層人士當中比較有見識的了,可她地眼光,看不到那么遠。
如果是李鴻章,就不會這么想。
現在看來。榮祿的想現在收回青島的想法,應該也是慈禧的意思。
“當初德艦助我攻日,不幸中雷,我曾經安排彼就我船廠修葺船體,因有書信相答,后在日本與其有過數次會晤,”孫綱平靜地答道,“說起來有些熟,但青島事涉兩國。恐非私下協商能夠解決。”
“你有什么辦法,說來聽聽。”榮祿又問了一句。看樣子,如果不給他一個滿意地答案,恐怕是不行了。孫綱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著。
“為今之計,若動兵以復青島,不免兩敗俱傷,為他國所趁,莫若效古法之不戰而屈人之兵,”孫綱想了想。對榮祿說道。“據海軍章程規定,我之海軍每逾三年會操一次。由海署奏請簡派大臣會同北洋大臣出海校閱。不如借海軍會操之名,邀請德國海軍參加校閱,于青島洋面舉行觀艦式,使德人見我海軍兵威,然后再借機向德人提出補約,即補充修改《膠澳租借條約》,許彼與我共用青島,如此一來,既向德人證明,青島之主權仍在我,僅借彼海軍存身之用,我民與德民在青島之地位相等,可自由出入青島,行商謀生,而彼不得欺壓我民。以此款補于條約內,求徐圖挽回,待他日有機可趁,再求收回。”
“你說的這個辦法很好,”榮祿贊許地點了點頭,指點著他笑道,“你是不是早就想過這么辦了?我不問你還不說。”
“事關重大,這只是一個設想,能不能行,還得榮相和朝中諸公多方籌謀才可,”孫綱笑了笑,說道,“榮相憂心國事,日夜操勞,既然見問,敢不實言相告。”
這幾句話他自己感覺說得有點“賤”了,不過沒辦法,眼前的畢竟是慈禧太后的寵臣,權傾朝野,而且還是他的頂頭上司加“正管”,不“拍”幾下是不行滴。
“你行事沉穩,見識卓越,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年輕有為,”榮祿說道,“不象那個忘恩負義的人,名字帶有為二字,哼哼,只怕未必有為。”
榮祿的這句話讓孫綱不由得一愣,榮祿和康有為“不對付”眾人皆知,可榮祿話里的那句“忘恩負義”又是從何說起呢?
榮祿很快就給了他答案,他接著又自嘲地說道,“皇太后還曾經笑問我,你們不是好朋友嗎?因何相惡如此?我無言以對,今天和你說起來,慚愧之至,可別笑我啊。”
孫綱聽得吃驚不已,這意思是說,康有為最初能夠進入朝廷,里面還有榮祿地功勞不成?
難道,榮祿竟然也是當初康有為的舉薦人之一?
這件事回頭得讓軍情處查查,倒不是為了別的,他現在對這個“戊戌變法”的“歷史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越來越想知道了。
榮祿又和孫綱談了一些關于海軍會操一事的細節,這才滿意地告辭而去。
自己的這個“海軍會操”的想法其實在他腦子里早就有了,他只是拿不準該什么時候行動,眼下倒也可以說是一個機會,即使達不到完全收回青島主權的目地,也可以使德國人心有顧慮,重新考慮和評估與中國地關系,為中國將來收回青島打下伏筆。
送走了榮祿,孫綱去了北洋軍情處,讓江穆齊查一下榮祿當初和康有為有沒有聯系,江穆齊很是奇怪,可能是覺得這件事眼下無關緊要,但他還是不折不扣地執行了孫綱的命令。
北洋軍情處地工作效率果然非同一般,工作人員很快匯集了相關信息請孫綱過目,孫綱看完后才知道,其實不光是翁同,張之洞、陳寶箴、孫家鼐和榮祿等有權勢的朝廷重臣都曾舉薦過康有為,而且榮祿還是向慈禧太后舉薦康有為的(不要忘了,袁大頭也是榮祿舉薦的)!
而后世的一些史書上明明寫著,康有為欲除之而后快的一個重要目標就是榮祿!
榮祿雖然不贊成康有為的“變法”,但孫綱從他的所作所為看,他根本算不上是守舊派,自打榮祿接替李鴻章擔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以來,對海軍的展和孫綱的造艦計劃一直是持支持態度的,他還編練武衛三軍,大力加強6軍軍備。面對朝中那些頑固不化的要恢復弓刀騎射的“蠢人”的指責和反對,他曾經說:“自火器盛行,弓矢已失其利,習非所用,與文科舉時文試帖之弊略同。”并上奏朝廷要求逐步廢止原有的“武舉”考試,以新式的武備學堂和京師大學堂取代。由于他的地位和權勢,這個建議很快就被采納了,中國的軍事制度因此生了深刻的變化,不能不說,有他的一份功勞在里面。
榮祿反對“變法”,其實是反對“劇變”,而不是反對“漸變”。
作為熟知歷史教訓,從后世穿越來的孫綱,現在對康有為的這個“劇變”式的變法,也是很不以為然的。
康有為這么弄,已經快把人得罪光了(據說翁師傅看了康有為的《新學偽經考》時,有“真說經家一野狐也,驚詫不已”的話,張之洞也“忍無可忍”寫了《勸學篇》進行過反駁)。
看完了這些信息,孫綱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不過,好在現在李鴻章還在,有老頭子在朝中坐鎮,孫綱估計出不了什么大亂子,朝廷現在沒空搭理自己,自己現在手頭經費又比較充足,索性放開了手腳,做自己想做的事。
上次英國人“慷日本人之慨”送給自己的那一大一小兩艘巡洋艦“河泉”號和“龍田”號,經過改裝完畢后,“龍田”號被贈送給了朝鮮海軍,被朝鮮海軍更名為“光武”號,成為目前朝鮮海軍的旗艦,“河泉”號被孫綱更名為“海勛”號,加入了北洋艦隊。
據同艦而來的外籍船員講的,“海勛”號原來是巴西海軍的“奧米蘭特.塔曼達爾”號巡洋艦,被日本海軍買回來后更名為“河泉”號,參加過進攻朝鮮的戰役,并作為遠洋襲擊艦侵擾過中國海岸,后來在東京灣被英國海軍解除了武裝并俘虜。
因為它度較慢,所以沒有參加“壹岐海戰”,僥幸沒被“龍揚”號的擊毀,不然的話,孫綱可能就撿不到這條船給北洋艦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