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老狐貍這些天也沒閑著。接到孫綱的信后,老狐貍立刻召集幕僚(中國人外國人都有)商議,確定了眼下向外國購買戰列艦恐怕是不成了。面對嚴峻的形勢,老狐貍又開始玩起了“以夷制夷”的老把戲,先通過外交途徑把英德聯手制約法國的計劃含糊透露給了法國人,又想法子把英國和日本聯手對抗俄國的消息通過非正常渠道傳遞給了俄國人,又向美國人含糊地表示中國愿意向美國進一步開放,中堂大人這個“把水攪渾”的策略立竿見影,很快,法國人就向中國伸出了“橄欖枝”。
德國統一前法國一直是歐洲大6天然的霸主,新生的德國從法國割去了阿爾薩斯和洛林讓法國人一直切齒痛恨,為了同其它各國爭霸,法國和俄國不自覺的走到了一起,當中堂大人表示中國在遠東可能和法國“近乎”一點的時候,不甘心受人牽制的法國人立刻主動找上門來。
地處歐洲大6的法國也在不斷展海軍,與英國和德國不同,法國海軍接受了“新學派”思想,開始建造大型的遠洋襲擊艦,并格外重視度,續航力和射炮火力,走了一個極為“另類”的路線,英國對法國海軍的動向一直極為關注,生怕一旦打起來法國的這些火力強大的遠洋“飛毛腿”會把英國的海外殖民地攪得一團糟,所以才有拉攏德國制約法國的舉動。在當時,法國人的造船工業也很先進,日本的“三景艦”就是法國人幫著弄的,中國的福州船政局也是法國顧問日意格幫助籌建的,所以福州船政局造的艦船好多都帶有濃郁的法蘭西風格,只是法國強占安南,加上馬江之戰“老師”偷襲“學生”的事情讓中國人十分痛恨,以致于兩國的關系一直很緊張,現在,“老師”又來“討好”“學生”了,中堂大人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討論起同法國進行“合作”的可能性來。
法國人也不傻,知道英國人不賣戰列艦給中國,并壓著德國也不賣,法國人這時候要是答應賣給中國戰列艦的話英國人非打上門來不可,所以對中堂大人想買法國戰列艦的愿望,他們委婉地表示了拒絕。李鴻章見買船沒有指望了,就試探性地表達了想在法國招聘造船技師,幫助中國再建一處大型造船廠的想法,作為中法兩國“友好”的表示,這回,法國人同意了,但提出的條件是,法國希望中國在適當的時候允許法國海軍利用廣州灣“過冬”,中國方面如果同意的話,法國海軍軍官可以幫助中國訓練海軍,并在中國海軍中任職,法國造船廠可以向中國提供設備和技術資料,并負責培訓中國的造船人員,法國造船技師和工作人員在中國的待遇要高,但身份不能公開,等等。
中堂大人考慮了好久,還是忍痛答應了。
李鴻章給他的信里是這樣寫的,“前番中法和約,國人皆曰議和者可殺,豈不知以中國現有之力,能滅法乎?能吞英乎?‘定’‘鎮’一日不歸,海軍一日不成,萬里海疆,終是他國通途,豈有空言可以強國者耶?唯不敢惜一身之名以誤國家耳,今為汝成此大計,只盼他日功成,勿忘身負罵名之人。”
老頭子的話語里顯得說不出的心酸,中法戰爭中,6路雖有鎮南關大捷,但并不能說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海路則是馬江一戰,福建水師全軍覆沒,南洋水師節節敗退,剛剛建成的“定遠”和“鎮遠”遠在德國無法回國參戰(法國人揚言在要在海上搶奪),老頭子想盡快結束戰爭展海軍又被法國人占了大便宜(丟了越南,開放云南),招來罵聲一片,險些丟官罷職。如果從戰略角度講,在實力不如對方的情況下,暫時犧牲局部利益爭取時間趕上對方,是一個可行卻又無奈的選擇,可是,在這個時代,有多少人會理解并同意這一點呢?
不管國人怎么評價,李鴻章所做的一切,應該是太不容易了,老頭子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撬動這個龐大笨重的朝廷向前行進,他所面對的,是一艘支離破碎滿目瘡痍的腐朽航船,在茫茫大海中航行,突然暴風雨來了,很多人嚇得臉色蒼白,爭先恐后逃進船艙躲避,李鴻章和一群人卻堅守在船頭,抵抗著撲面而來的暴風雨,當風雨終于過去,船體也受了一定的損傷,躲進船艙的人們又都跑出來,指責李鴻章們沒有做好自己的工作,以至于讓船受了損傷,是“賣國賊”,“喪權辱國”!
如果讓人知道,這次的中國自制戰列艦計劃,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爭取來的,那么,他和李鴻章會不會被國人一并罵成賣國賊呢?
想到這里,他的心中有一絲涼意。
他仔細地想了一下,給李鴻章回了信,在信中,他對老頭子的苦心表示深刻理解,但也希望能夠將不利影響達到最小,按他的考慮,中國和法國的這次“秘密結盟”最好以“秘密軍事協定”的形式達成,不對外公開,廣州灣可以成為法國海軍在遠東的補給站,但不是租界地性質的軍事基地,可供法艦停泊,但不能駐兵,如果法國同英國或其他歐洲國家爆戰事,中國可以提供廣州灣給法國作為后勤基地,并可以暗中給予軍事支持,同樣,中國如果遭到日本和俄國甚至是英美的海上威脅,法國遠東艦隊也有暗中支援中國的義務。
之所以提出這樣的條件,他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歐洲列強在中國的勢力,以英國最為強大,長江一帶都是英國的勢力范圍,法國目前的勢力在印度支那半島,手剛剛伸到了云南,和英國還差得很遠,中國目前的主要敵人是日本和俄國,法國海軍的實力當時僅次于英國海軍,適當的利用法國的力量牽制英國一下,讓中國能夠有時間積蓄足夠的力量抵擋身邊的俄國和日本,甚至是美國的威脅(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應該是個還算可行的選擇。
再次派專人給李鴻章送信后,他的思路又回到眼前的造船工作上來。
造船不是一件嘴上說說就能辦成的事,這項工作需要很多其它方面的配合,造船的鋼材就是一個問題,還有設備,法國人到底能夠提供多少幫助現在還說不準,據他了解,法國目前只有189o年下水的“若雷吉貝里”級戰列艦在紙面上可以和“君權”級一拼(實際動手肯定不成),他手頭雖然有很多詳細的“君權”數據,但有些關鍵的細節問題不是他這個半吊子軍迷能夠解決的,還得有專家和可供參考的樣本才行。
不過,因為中國的造船工業一開始就師從法國,在設備標準和口徑上倒不存在什么問題(各國造船廠的設備標準和口徑都不相同,德國造船廠的設備拿到英國也許只能當廢鐵來賣,一戰結束時英國把德國的造船設備都拍賣了也是因為這個),這也算是一個有利的地方吧。
而其它的這一切,只能慢慢來了。
可他現在的時間,夠讓他把中國版“君權”順利生下來嗎?
他這邊在等李鴻章的消息,那邊“北洋船政局”的籌備工作已經緊鑼密鼓地開始進行了。
裴蔭森老爺子是典型的實干家,在得到了孫綱的授權后,他立刻把自己的好多門生故舊都招到了旅順來,和北洋現有的人員一起,開始制訂計劃,購地建廠,在他的指揮下,一切工作井井有條地開展起來。
孫綱建立“北洋船政局”的計劃已經上報朝廷了,光緒皇帝遲遲沒有批復,孫綱有些擔心是不是翁師傅那里又出什么問題了,聽到他的擔憂,馬玥命令北洋軍情處的人立刻行動,和京城的人員取得聯系,打探消息,看到底生了什么事。
在他忙活“北洋船政局”的同時,馬玥已經決定讓北洋軍情處分別招募人手,在京城建立情報網,隨時監控朝廷的動向,由于沒有無線電,電報又不安全,她只能郁悶地以信鴿代替,倒是孫綱安慰她說她想的很周到,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時軍隊還大量使用信鴿呢,才讓她釋然。倒是朝鮮和日本的情報開展工作快得讓他吃驚,原來甲午戰爭結束后,中國和日本以及朝鮮又恢復了正常貿易,為了方便貿易往來,雙方都互相設置了許多商站,馬玥借機一邊和日本人做生意,一邊把軍情處的人安插進去,用她的話說,一邊賺錢一邊搞情報,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朝鮮那邊我本想要金舜姬負責的。”她說道,“袁世凱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開化黨人現在在那邊日子很不好過,不知道她能不能和他們聯系上。”
“她應該就是開化黨人。”孫綱滿不在乎地說道,
“你真行,她連自己的身份都讓你知道了,”愛妻說道,不過味道有些酸酸的,“這兩天怎么沒見她過來?”
“她向我告假,去教文君風學飛刀去了,說想上潛艇上學習。”孫綱答道,“長鯨”號現在是北洋水師的訓練用潛艇(九艘舊式魚雷艇也都讓他作為訓練艇了),為了增加北洋水師新兵的作戰能力,他和林泰曾商量后讓新兵先上潛艇和魚雷艇上實習一段時間,再分到大艦上實習,讓他們能夠熟悉各個不同艦種的操作,以便更好的適應不同的戰斗環境。這其實是他從后世的一些書中得到的經驗。
而且,這也是他將來留的一個小心眼。
那就是 “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