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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剛出了月子,身子還很是虛弱,不好到前院見客。一群相熟的閨中密友聚在她屋子里,一個接一個輪著逗弄小安兒。
安兒才滿月,陸寒就迫不及待給她起了個大名叫陸姵瑜。瑜者,美玉也,這名字寄托著陸寒對自己的小公主濃的化不開的寵愛。芳菲也覺得這大名婉約嫻雅,希望女兒真能如陸寒所愿,長成一個玉人兒。
不過她現在就真的像是是玉粉捏成的一般雪白可愛,偏又生著一雙黑漆漆的明眸,菱形小嘴兒粉嫩透紅,連芳菲自己都愛得不行。
“哎哎哎,到我抱了到我抱了。”
已經是婦人打扮的明媗小心翼翼地從別人手里接過安兒。安兒一點也不怕生,笑瞇瞇地張著“無齒”的小嘴沖明媗樂著,讓明媗的心頓時化成了一灘春水。
“姐姐,你也太會生了吧,這寶寶真喜人……來,乖寶兒,讓姨娘香香面孔”
芳菲打趣她:“姨娘,那是你師妹……你不是該叫我師母么?”
一屋子人全笑了起來。
明媗無可奈何地撇撇嘴,芳菲說的是事實,她也沒法子反駁。都是王荃不好啦,把自己的輩分都拉低了 “明媗你這么喜歡孩子,趕緊自己生一個唄。”
端妍因著芳菲的關系,和明媗見過多次,對這小妹子挺喜歡的,也算是相熟了。
加上這段時間,明媗作為新科狀元王荃的新婚妻子,開始在京城社交圈里嶄露頭角,和端妍多次在各種宴會上見面,兩人的交情更比以往深了些。
這屋子里全是婦人,又都是和芳菲關系密切的女眷,因此大家說話就較為輕松隨意。端妍見明媗這樣愛孩子,忍不住出聲取笑了她一句。
明媗還是個新娘子,臉皮薄,被端妍這么一說立刻紅了臉。“靳家姐姐……您笑話人家”
最愛開玩笑的惠如也在一邊幫腔,說道:“這怎么是笑話你?女人家生兒育女,天經地義的嘛。綠影,你說對嗎?”無錯不跳字。
眾人的眼光又集中在屋子另一邊,靜靜微笑著的美麗少女——不,已經是的身上。
蕭綠影的臉也透出紅暈來,怪不好意思的:“孟夫人,您怎么扯上我了。還是說蔡姐姐吧。”
“唉喲,我的妹妹,你真沒義氣”
明媗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眾人笑得更歡了。
芳菲含笑打量著蕭綠影,這姑娘……自從她五月出嫁后,芳菲還是頭一次見到她。
蕭綠影出嫁后依然和夫婿一道住在京城里。她的夫婿只是個校尉,但卻沒人會因此看輕了她——有個強有力的養父在后頭給她撐腰呢。
她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芳菲暗想。
以前的蕭綠影,很美,美得像天上的艷陽,太過耀眼。可是盡管如此,芳菲仍然能看到被她的耀眼美貌掩蓋著的太陽黑子。雖然芳菲不知道蕭綠影有著怎樣的身世,但從認識她起,就感覺到她是一個有著太深重的陰影的女子。
這是再多的淑女教育都沒法抹掉的,她眼底的陰郁與哀傷。這個女孩子,究竟受過怎樣的傷害呢?芳菲是有些心疼她的。
可這次一見,蕭綠影給芳菲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同了。
當然,她還是那么美,可是她身上的某些東西……好像已經被卸下來了。她眼中的戒備,不安……都漸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和安好的穩妥氣息。
很難說出這是一種怎樣的轉變,但芳菲就是可以察覺得到。
就像是有一塊超強力的海綿,把她身上的負面情緒,都一一吸走了。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芳菲想。
現在,看蕭綠影坐在那里淡淡的微笑,芳菲覺得——蕭綠影已經找到了她的幸福。
或許在別人看來她的婚姻是低就的,是被養父犧牲了向皇帝獻忠……然而芳菲知道不是的。蕭綠影……不是生活在這種俗世標準里的姑娘。
她把目光收回來,聽潔雅幾個說起京城最近的熱門話題——百年未至的西洋人使節團,終于進京了。
潔雅的夫君,如今在禮部做事的,也有機會接觸到這些人。
“我是沒見過,不過聽我家老爺說起來,真是嚇人呢……”
潔雅拍著胸口說:“聽說那些人的頭發,顏色都有的。金黃色、棕褐色……還有他們的眼睛,都跟貓眼似的碧綠碧綠的,我的個天……”
這些對于芳菲來說當然算不上“趣聞”了,但她也只是笑著聽潔雅說話,沒有插嘴。
明媗等幾位姐姐說完了,便說:“我聽說,他們的禮儀還沒學熟,皇上就接近他們了……人人都說,皇上真是要開海禁了。”
開海禁這件事表面上是陸寒倡導的,這時她們也都看向芳菲。明媗問:“姐姐,這是真的么?”
海上貿易這種事,看起來離普通百姓很遠,但這些官家女眷當然不會這么想。恰恰相反,這件事情往往是關系到她們夫君的仕途,因此大家都很關心。
芳菲只是一味地搖頭:“我哪里知道這些。這個月里,就顧著我這寶貝疙瘩了,連幾個兒子都沒見過多少次。”
眾人只道事實如此,沒有深究。
其實陸寒卻是和芳菲說過的。
“國庫越發空虛了……”
當時陸寒重重嘆息一聲才說:“去年到今年的那場大戰,縱然最后是贏了,我們其實損失也很重。無論是人員還是各種裝備,還有糧草,急需大量補充……今年的春稅秋稅都提前征完了,要是再不開海,不到兩年,國家就要征到五年后的稅了……”
征稅過度的后果是,不用陸寒解釋,芳菲都能明白。
要是真的激起民變,又得派兵鎮壓。壓不下去呢?
一個王朝的根本,也許就會在短短幾年內被動搖。
所以開海是必須的,而且要盡快。
陸寒告訴芳菲:“朝廷準備在東南幾個口岸,建東南市舶司。江南這邊隨后也建……但還是東南最先。現在已經在籌備中了。”
作為接待西洋使節團的鴻臚寺的第一領導陸寒陸大人,對這些尚稱得上是機密的情況,也是很了解的。
芳菲想的是另一件事。
她和陸寒商量:“夫君,我家鋪子的香料和花茶,上次隨著沙神父他們回國,送了好一些過去。要是開海……”
“嗯,”陸寒沒有思索太久,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西洋人肯定是要來采買我們這邊的東西的。瓷器,茶葉、綢緞……現在各地的皇商,已經在行動了。咱們當然不可能去爭那皇商的名頭,但是若是私底下掛靠在某家皇商名下,還是可行的……京城里的權貴人家,都在想著這個呢。”
權貴也不能只靠著朝廷俸祿吃喝,他們都有自己的土地和產業。這也是端妍、惠如、潔雅乃至明媗等官家女眷對于開海很重視的原因。
誰不想借這東風撈上一筆呢?
“唐家……去年就已經爭到皇商的資格了。”芳菲自信滿滿地對陸寒說:“只要一開海,我們鋪子里的貨,都能用唐家的名義出貨。”
陽城的唐老太爺,已經是陸家產業名義上的代理人。
畢竟陸寒不能出面,芳菲更不可以出面,只有依托在商賈名下才可行做生意。
但唐家卻是不敢欺瞞陸家的,陸寒現在是京城的四品官,堂堂的鴻臚寺卿。遠在江南的人們對于京官總有畏懼,何況是這樣的高職?
或許陸寒在京城還是個小字輩,但他若是回到陽城,絕對會是滿城父老爭著圍觀的對象。
唐家還在無比慶幸,自家的老太爺在陸家夫妻倆沒發跡的時候,攀上了這門關系。有了陸寒的庇護,他們唐家在陽城也備受關照,知府都不會找他們麻煩,更別說其他的商家了。
只是這些生意上的事,芳菲不好拿出來和閨蜜們討論。這也不是藏私,而是……到了她們這樣的地位,即使在私底下說話,都得謹慎。稍有差池,說錯了,被人無意中傳了出去,或許就會給自家帶來禍患。
要是只有主客二人,倒是不妨的。這里……人畢竟太多,服侍的丫鬟婆子都不少。
大家談過了這些,還是把話題圍繞著今天的主角,可愛的陸姵瑜來展開。
等滿月酒過后,陸寒的工作,就更忙碌了。西洋使節團里頭除了原來的那幾個神父,還有一大堆的西洋貴族,各個國家的都有——歐洲的國家都是連在一塊兒的鄰居,就跟華夏中古時的春秋戰國一樣,大大小小的牽連著。
這些西洋國家都想和大明開展海上貿易,但是人家也不是傻子,不是上趕著送錢來的。他們同樣有著精明過人的頭腦,不然也不會被派出來擔任使節了。關于開了海港后各國的貿易活動,大家各打各的算盤,因此爭議也是時常存在的。
要招待這么一群人,陸寒的工作,可真是不輕松。
就在他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皇帝朱毓昇的心腹大太監惠周來到鴻臚寺,宣布了皇帝的召見。
皇上又要召見自己……有事呢?
陸寒帶著淡淡的疑問,走進了朱毓昇的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