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風雪太大了”范種不無擔憂的說道。
先鋒軍出發沒多久,天上又下起了大雪。西北邊疆的暴風雪卷著巴掌大的雪花抽在人的身上。大雪遮目,十丈內難辨東西。張自忠雖然沒有叫苦,但參謀部的人已經開始建議暫停進攻,以待天晴。
“這場大雪就是一次磨礪。若是連這樣的天氣都受不了,以后如何應對西伯利亞的嚴寒呢?”孟享心中也是擔憂,這一次進攻所需要考驗的不是如何面對盛世才的那些軍隊,而是如何的戰勝暴風雪。為了應對這場雪,先鋒軍的行軍嚴(禁)分散,采取的是一步步的慢慢推進,以防止有人掉隊。
這樣的天氣,迷失很正常,但和大部隊脫離的后果,基本上和死差不多了。西北邊境的嚴寒可不是內地普通的冬天可比。孟享希望的是鍛煉隊伍,可不是推著隊伍進冰窟窿的。
但即便是大部隊逐步推進,但數萬人的大軍依舊會有人掉隊。
“有人嗎?”孫根寶喊得聲音都有些嘶啞了,但依舊沒見一個人影,每一片雪花都像是比他四處眺望的瞪圓了的眼睛還大,蓋住了他眼前的整個天地。
他昨天吃壞了肚子,剛才不過是跑出去在冰天雪地里找了一塊巨石,在被風的地方痛快的排泄了一番。等到再往回走時,卻發現他迷路了。為了找一個背風的地方,他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塊巨石。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出了很遠了。
但若不是他找到的那塊巨石,這冰天雪地里上個廁所也是麻煩事情,雖然不像班長所說的那樣要準備一根木棍隨時敲打,但也絕對凍得一些地方失去知覺。
不過,現在有更大的危機在等著他。茫茫雪原中,不知隊伍在哪里,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個一場雪可能下上三天三夜的地方如何生存?
“有人嗎?”他再次大喊,但話音剛從口中飄出就被凜冽的北風吹散了。如果隊伍是在上風區,他的聲音只怕是絕對到不了隊伍的耳朵里。
“有人嗎?”他的再次嘶喊略帶著一點絕望,四周空蕩蕩的,只留下一點回音。
“回音?”他猛地反應了過來,側耳傾聽,果然遠處似乎也有人再喊。這讓在風雪中獨自跋涉了兩個多小時的孫根寶激動不已。人是群居性的,孫根寶沒有閑心來品味在天地蒼茫中的那種孤獨感,他只知道孤獨有時候也是致命的,而有了同伴也就多了一份力量,有了更多活下去的希望。
“有人嗎?”孫根寶扯起了嗓子鼓起了全身的力氣喊道。
“是誰在那邊?”遠處依稀過來了兩個身影。
“77軍37師的”孫根寶舉起雙臂使勁揮舞道,身上厚厚的棉(毛)大衣上落下了堆積了半天的雪花。
遠處的兩人越走越近,槍口都沒有放下,這讓孫根寶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自己太大意了。
先鋒軍此次出擊,雖然隱蔽,但瞞不住有心人的打探,因為步步推進使得行動更是趨向于透明。盛世才肯定也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他的手下借力的主要是進入新疆的數萬東北義勇軍。這些人在東北的嚴寒都適應了,在西北冰天雪地里設個伏擊什么的也問題不大。所以先鋒軍要求士兵需要警惕盛世才軍隊的截殺。
“我們是38師第三旅的。”當孫根寶的槍口略略抬起的時候,對面也傳來了回答聲。這讓孫根寶神情一松。先鋒軍內部因為編制不同,所以除了軍、師之類的還按照中央軍的體系編制外,下邊的旅團都是重新編號。
對面的人影離得近了越發的清晰。
“咦,還有外國人?”孫根寶見到對面的那人后不由抬起了槍。他聽指導員說起過,新疆一些少數民族就是白種人,很像外國人。他們中不少敵視漢人,一定要小心。
“他是我們的德國教官”對面的一個長的有些尖嘴猴腮的瘦個子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孫根寶的索米沖鋒槍,手中的索米也不自覺的抬了起來。
“奧托教官?”孫根寶有些遲疑的問道,他并沒有見過,但卻聽人說起過,有個德國人有著部分華夏人的血統,在希特勒的凈化人種的時候因為給有色人種申言,受到了波及,于是跑到了先鋒軍中當起了教官。
“是我,我就是奧托.鮑姆。你叫什么名字?難道你也早就久仰我的大名?”那個洋人操著熟練的漢語,讓孫根寶吃驚的同時也被他的話噎了一下。
“長官好,我叫孫根寶,是石家莊第19號新兵營出來的。聽,聽我們教官說起過你。”孫根寶還是搭話道,手中的索米不覺察的已經放了下來。
“哈哈,跟你開個小玩笑。親愛的孫,難道你也迷路了?”奧托笑道,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嗯,我和部隊失去了聯系了。”孫根寶臉上有些不自然道。
“不要緊,我們也是一樣。相信我們會很快找到隊伍的。而且我相信,我們的隊伍也會有辦法來找我們的。”奧托的笑容一直浮現。他明白這個時候他這個軍官自信的笑容能讓這兩個掉隊的士兵快速安定下來。
齊都聯合戰區司令部,孟享也站在窗邊望著窗外。12月10號這天,齊都也下了一場小雪。紛紛灑灑的雪花蓋住了這個城市的一層喧鬧,讓黃昏的空氣中也多了一分寧靜。
“部隊走到哪里了?”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孟享并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問道。
“主力部隊已經到了星星峽附近了。”鼠二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部隊人員損失如何?”
“掉隊失蹤118人,嚴重摔傷19人,凍傷106人。1名戰士因發現不及時凍傷犧牲。”部隊每隔四個小時清點一次人數,匯總上來,可以及時的知道人員的損傷如何。
“這一次準備的這么充分都有如此多的損傷,看來不經歷一次實戰,根本無法發現那么多的問題。”孟享低聲嘆息,轉而說道,“告訴后邊的救援隊伍不要放棄對每個士兵的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西北的大雪顯然不是內地的雪天能比的。
“這還是小的暴風雪,如果碰到厲害的暴風雪,人都能給卷跑了。說埋到雪地里去很正常的事情。一些雪窩子雪堆的有三四米高,踩上去跐溜一下就不見人影了,只剩下個雪窟窿。”一個叫馮公道的西北的老兵也加入了孫根寶的隊伍,一路上聽著他談天說地,倒是多了一份生氣。兜帽的上有口罩式樣的遮擋,說話的時候倒不怕灌一肚子涼風。
“天黑了咱們就不要亂闖了,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鐵礦之類的,指南針不管用。”奧托晃了晃手中的鋁殼的指南針,皺眉道。
“我早就說了,這地方有些邪門,那東西在這里不管用。要不然憑著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本領,怎么會迷路呢?”那個瘦瘦的梅厚望也開口仰天長嘆道,讓孫根寶忍不住心中想笑。他算明白了一開始見面時奧托教官的那句玩笑話是受誰影響了。
“天文地理?”馮公道疑惑道。
“只要是有日月星辰,我梅厚望絕對不會迷路”梅厚望自信的繼續仰天。
“吹牛吧”馮公道眨眨眼,絲毫不行道。要是真有這本事,現在能迷路?
“想我梅厚望五歲出道,觀天望地,加上運氣一向不錯,從不曾失手。要不然咱們打個賭,只要你給我指出一顆星來,我就能分出南北西東來。”梅厚望瞪著馮公道自信的說道。
馮公道才不跟他打賭,此時天色昏暗,眼界里依舊是一片片的鵝(毛)大雪隨風狂舞,到哪里給他指星星去。他正要分辨,卻聽身后的孫根寶說了一句:“聽俺們指導員說,咱們腳下的大地也是一顆大球一樣的星星?”
一句話憋得梅厚望有些臉紅。
“好了,夜行不便,咱們開始找個地方安營扎寨吧”旁邊奧托趁機冒了個成語解圍道。
這支臨時小隊中,原來是德軍上尉的奧托此時掛著少校軍銜,而其他人最高的不過是馮公道的準尉軍銜。奧托雖然不是正式的先鋒軍的指揮軍官,但軍銜壓過他們很多,所以他的話,幾人都聽從。
有了馮公道這個老西北,他們要更省心一些。不多時候找到一處平原上聳立的巨石堆,巨大的巨石后邊可以擋風遮雪。
先鋒軍的雨披都是用的德國設計的那種,幾個人的雨披湊在一起就成了一頂帳篷了。各人都背有睡袋和(毛)毯,身上穿著厚厚的棉(毛)的大衣。各自帶有食物,暫時不愁溫飽。
“還是咱們部隊想的周到,要是以前,這樣的天氣絕對要死人的。現在咱們有的吃,有的住。挨上兩三天,等雪停了自然就能找到公路了。后邊肯定有運送貨物的車輛,也有清除公路積雪的民工,到時候還怕找不到隊伍?”馮公道一邊兜著自己的手套在簡易行軍爐的火焰上烤著,一邊笑道。
地上一個馬口鐵的鐵皮盒子里,一塊藍色的固體燃料上正冒起了一縷縷的青藍色火焰。這是先鋒軍研制出來的摻雜著固體酒精的行軍燃料,還處在試驗期,此次行軍只限于一些軍官來試用,奧托身上正好帶著兩盒。這種爐子上邊放上飯盒就可以吃上熱乎乎的飯菜了,甚至還可以煮上幾杯咖啡。
巨巖給他們提供了躲避的空間,暴風掠過巨巖,在數千年吹出的風竅中吹出了各種怪異的響聲,青藍色的火焰更是隨著空氣中氣流不斷的搖曳,映照的圍著火爐的幾個人的面孔上的陰影更是明滅不定。
“你們說,這里有鬼嗎?”孫根寶聽著頭頂上風吹過的厲嘯聲,不(禁)縮了縮脖子問道。
“噗嗤”馮公道不由發笑。
“怎么了?”梅厚望不(禁)瞅了他一眼道。
“你看咱們這臉上抹的,一個個不就像小鬼一樣?”馮公道指了指對面的孫根寶的眼周圍笑道。孫根寶的眼睛下邊的下眼袋處都被抹上了一層黑色的油膏。不止孫根寶上邊有,在座的每個人的眼下都有。
“你們不知道,這是一項偉大的發明。人的眼睛在雪地里待得時間長了,看白東西多了,容易得雪盲癥。很容易瞎眼。抹上這個就能保護眼睛少收點損傷了。”奧托一本正經的說道。
“咱們的油膏有護手的,保護臉的,這保護眼睛的都有了。就憑著這些裝備,咱跑到先鋒軍的隊伍里就值了”馮公道一拍大腿感嘆道。
對面的梅厚望剛要點頭,卻突然站了起來,望著天空。眾人一驚。
“看,信號彈”梅厚望指著遠處的天空喊道。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齊望去,那里正升起一排的紅色信號彈。每顆信號彈隔得比較遠,但五顆信號彈形成了一條直線。等到信號彈熄滅,但過多久,信號彈又重新升起,依舊是一條直線的五顆。雖然大雪依舊,但紅色的信號彈在黑夜中格外的顯眼。
“他們在給我們指示方向。我們過去吧”孫根寶見狀立即就要收拾東西過去。
“不要著急黑燈瞎火的掉進雪窟窿里,可就慘了。而且夜間容易出現一些意外情況。如果敵我不明下,容易被人利用。那一排信號彈肯定就是公路所在了。咱們做好了標記,明天趕過去一樣。那里很定還有守候的人員。只要公路上還通車,咱們就不怕趕不上隊伍。”馮公道謹慎道,他們此時尋找到的背風處,相對比較安全,可以平安過夜,不急于一時。
“不,我們必須提前歸隊越早越好,要不然容易影響明日的許多安排”奧托低頭想了一陣后,拒絕道,“我們這里有繩子,到時候排成一列,腰里系上繩子不怕那些雪窩子。”
“好吧”本想著偷懶的馮公道無奈的答應道。
他們人多可以相對安全的到達目的地,但離著他們有兩三里的谷子峰卻還是孤身一人。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雪地里瞎撞了半天后,隨著夜晚的降臨,他的心中更加的急躁。身為排長,他只是想出來尋找走失了的一個士兵,誰想到連他自己也走丟了。豈不是鬧了個大笑話。
“必須回去。明天說不定就要戰斗了。”他們50師作為前鋒,明日就可能到達哈密,有可能進行一場戰斗。他們的排還需要他回去帶領他們完成這一次攻擊任務。
但夜晚更讓他找不到方向,只覺得倒映著的雪光上,整個夜幕都隨著簌簌落下的雪花重重的壓了下來,壓得他心頭格外的郁悶。
但遠處的那五道照明彈給了他新的希望,疾步踏著過膝的大雪,朝著那個方向艱難的跋涉而去。
正走著,突然他看到了遠處兩點綠光,在凝視著這邊。
“狼”曾經在山中見過狼的谷子峰心不由收緊了一下,斜跨著的索米的槍口立即朝向了那里。但一不留神,腳下一滑,他摔進了一個雪窩子里。大雪覆蓋下,看上去一切都是平的,但一些低洼的地方,在風吹之下,堆積的雪格外厚。一些地方,兩三米不稀奇。
谷子峰滑進去的地方雖然不深,但卻一下子沒到了脖子,若不是握著的索米橫在胸前和展開的雙臂擋了一下,誰知道下邊還有沒有到底。
但更大的危機來自于眼前的那兩點越來越近的綠光。谷子峰努力撐了一下,想抓緊索米反擊,但身子再向下滑了滑,這讓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辦?”谷子峰心中不斷盤算,若是只有一種情況,怎么都好辦。但此時又是墜入雪窩子,又是遇到狼,容不得仔細盤算。
正在他額頭都滲出了汗水的時候,在遠處天空中信號彈的映照下,那個看上去像狼的黑影突然“汪汪”的叫了兩聲。
“狗……狗?”谷子峰的緊張稍差,但心中警惕依舊,這荒郊野嶺的地方,哪里來的狗,莫不是吃死尸的野狗?
沒等多久,那只狗就湊到了近前。借著一點微弱的雪光,看到狗身上馱著的裝備上那個顯眼的先鋒軍標志時,谷子峰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只要不是狼,爬出那個還沒完全陷下去的雪窩子不算很難,只是費些功夫,況且還有那條黑白花色的大狗的幫助。谷子峰終于爬出了那個狗窩子。
那條狗的身上帶著急救包,里邊竟然還有一小瓶藥酒。這種天氣,喝點酒確實可以驅寒。
“你要我跟著你走?”谷子峰不客氣的連喝了幾口后,看著前邊那只花狗在走了幾步后,轉頭又望向他,連續幾次后,谷子峰才琢磨過來。這是先鋒軍的救生狗,也是過來帶路的。當然他不知道這些乖巧的狗狗們都是克隆狗。
“失蹤的人員找到了多少了?”只睡了三個小時的孟享很快就清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發現鼠二在旁邊不遠,不由問道。這一次短暫的行軍若是損傷不少人的話,孟享心中也是有點內疚的。先鋒軍只是經過了簡單的冬季訓練,就進行了這次實戰征途,會不會太過急切了?
孟享心中也知道不急不行,再過沒多久,就進入40年了。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提前布置,還需要安定新疆,這都需要時間。但一想到那些鮮活的生命沒有再戰場上倒下,卻在他的行軍命令中消散,他心中就有些不舒服。
“經過一夜的搜尋和指引,到天亮前已經有98人歸隊,還有20人暫時失蹤。不過天明以后,可能會有更多的人被找到。”鼠二不緊不慢的說道。
“哦”孟享不置言辭,他已經派出了大量的狗狗們來參與了這次搜尋任務,如果連它們都沒辦法,那么他也只能考慮其他方式了。
“可惜大雪天氣,飛機飛行容易出事故,飛艇也容易在暴風雪中出問題。要不然,加入空中搜索會更好一些。不過通知下去,如果還是找不到,等到天氣稍好一點,立即派出飛機加入搜尋。”孟享指示道。
他沉吟了片刻后又說道:“竺可楨在迪化等地設置的天氣站要注意加強保護,多關注一下天氣的變化。后邊的工兵隊伍要注意保持道路的通暢。必須要先把物資運送到位,以免蘇俄那邊出什么意外。”
蘇俄向來是貪婪的,即使西邊有芬蘭的戰場,和逐漸強大起來的德國人的威脅,但它依舊不肯放過東邊的掠奪。雙頭鷹的稱號也絕對不是白白這么叫的。貪婪必定使得它東西都要兼顧。新疆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很輕松的解決。孟享也做好了與之進行一場局部戰斗的準備,所以才加大了后勤運輸的力度。
“還有我們的武器在嚴寒天氣下的性能測試如何?”孟享又問道。
他說的是大規模裝備的武器的實際作戰試驗。那些武器在實驗室條件下的數據并不能代表整體的水平,即使基地造的質量一向不錯,但孟享還是謹慎的重新試驗了一番。
“索米沖鋒槍的低溫性能良好”鼠二先說了索米。這一個似乎不用再質疑,即使沒有后世的評價,此時蘇芬戰場上,那些雪地魅影手中的索米依舊表現出色。不僅是索米,就連大象反坦克槍也是屢立新功,那些在森林里暈頭轉向的蘇聯坦克和裝甲車輛成了大象很好的狙擊目標。收獲了八十輛坦克的戰果后,芬蘭政府又向山寨公司追加了三百支20毫米的大象反坦克槍。
“暴雨機槍的低溫性能也很好,暫時沒有發現大的機械故障”鼠二繼續說道。
孟享點了點頭,歷史上MG42也是經歷了莫斯科嚴寒的考驗,問題也不是很大。
“一些車輛還是出現了問題。”鼠二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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