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芷姍慢慢抬起頭來,容顏平平只是五官細膩的臉上漲的通紅,近乎是一種病態的紅色了。
周南突然感覺有些異常,這種紅色……,似乎已經超越了情緒變化的層面。此外,她的呼吸不僅急促還微微有些氣喘,由此證明她心中的羞憤和激動情緒噴涌已經到了一個頂點。
“無恥之尤!”馮芷姍咬著牙冷哼了一聲,陡然低低呻吟了一聲,然后眼眶一翻白,肩膀抽搐了幾下,竟然頭一垂,就當著周南的面”身子一軟撲在桌上暈了過去。
周南嚇了一大跳,心道這娘們不會是有羊癲瘋吧?怎么情緒一激動就像抽風一樣,“抽”了過去。
周南不敢怠慢,趕緊起身將馮芷姍扶起來,讓她坐正,然后掐了掐她的人中,又試了試她的呼吸和脈搏。同時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咖啡館里亂成一團,咖啡館的老板和一干服務員以及部分在場的客人都圍攏了過來。不多時,海都市中心醫院的救護車呼嘯而至,在啡館里展開了急救,給馮芷姍輸上了氧,然后就將她抬上擔架送上了救護車。
周南無奈,只得也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他是在現場的“病人家屬”……怎么能離去?就算是為了醫療費,醫院的人也不肯放他離開,況且周南也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好在馮芷姍只是因為平時有些貧血、加上今天情緒過于激動導致的暫時性暈厥,沒有大礙,在送到醫院后不久就清醒了過來。
從醫院那里得到馮芷姍安然無恙的確鑿消息,周南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跟馮芷姍雖然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但畢竟她是在跟自己的“約會”中出現了“意外”,如果真有大的問題,他怕也會有些麻煩。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醫院還是建議讓馮芷姍留院觀察兩天,給她掛上了吊瓶。周南從收費處繳費回來,主治醫生一個30多歲的中年婦女就找上了他,話語里不乏“教訓”之意。
“周先生,你女朋友身子很弱,她長期因為營養不良導致貧血,血壓還有些低……像她這種情況,第一不能情緒太激動,第二不能經常喝咖啡這種刺激神經的飲料……以后可千萬要注意了,我們建議留院觀察兩天。”
周南望著面前這個慈眉善目身材豐腴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的中年女醫生,忍不住苦笑道,“醫生,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們……”
女醫生“鄙夷”地掃了周南一眼,心道:你這年輕人忒不負責任了,不是男女朋友能在一起約會?就算不是親密的男女朋友,關系也不簡單吶。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咳咳!
女醫生干咳了兩聲,淡淡道,“好了,你們總是朋友吧?不管你們是什么關系,反正要么你通知她的家人來,要么你留在醫院照顧她。”
“她身體很虛弱,氣虛,我給她開了補氣養血的藥,另外給她掛的吊瓶里加了安神幫助睡眠的藥,先讓她休息一會你去熬些雞湯或者小米粥來,等她醒過來之后趕緊讓她喝點。”
女醫生說完就揚長而去。她心道,管你們是什么關系,反正作為醫生,我該說的話都說到了,做不做是你們的事情子。
周南郁悶地站在病房門口,抬腕看了看表,見已經是傍晚時分,進退兩難。如果他離開也是可以的,反正費用他都替馮芷姍交上了,他也不在乎這點錢;但是馮芷姍雖然問題不嚴重,但終歸還是躺在醫院里,如果就這么不管不顧地走了,他心里也不安穩。
通知她的家人?周南猶豫了一下,心道她在海都,“家屬”大概就只有陳曉寧了。但此刻讓陳曉寧來照顧她,恐怕……
周南猶豫良久,這才嘆了口氣,站在病房門口給自己母親打了一個電話,也沒有說得太清楚,只是說他有個朋友突然住院,他正好遇上留在醫院照應一會,晚上回去。同時也給蘭若打了一個電話,簡單說了說馮芷姍的事情。
蘭若在電話那頭皺眉道,“老公,她在海都沒有親人嗎?你通知她的家人就走了嘛。”
周南嘆息了一聲,“那就只能通知陳曉寧了,她在海都估計也沒啥熟人。好了,小若,等她醒過來,我征求一下她的意見,如果有人來,我就回去了。”
核心會員 “好吧,周大縣長。我在公司加班處理一些事情,你啥時候從醫院走給我來個電話,我過去接你。”蘭若說完就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周南輕輕走進病房,見馮芷姍臉色蒼白猶自掛著吊瓶在沉沉睡著,也就沒打擾她。又猶豫了一會,他離開病房樓去了醫院對面的美食街上,找了一個小飯館,花一百塊錢讓老板娘幫著盹了一只雞,然后又買了兩個面包,回了醫院。
其實周南進病房的時候,馮芷姍已經醒了,不過是閉著眼睛裝睡而已。她心里的羞憤感越來越濃烈,在她的每一根血管里涌動著,此時此刻,她不想見任何人,不想說一句話。
作為豪門千金,她雖然容顏普通,但卻擁有著發自骨子里的驕傲和矜持,盡管她對陳曉寧沒有一點感情,但這終歸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被陳曉寧這般“鄙視”和棄若敝履,她心里焉能好受?
周南關門離去,馮芷姍這才慢慢睜開眼睛,眼眸里閃爍著憤怒的紅光。
“陳曉寧”馮芷姍咬緊了牙關,滿腔的羞憤情緒發泄不出來,她感覺心底一陣劇烈的壓抑,幾乎要再次窒息過去。
突然,馮芷姍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錄音機!那將是她擺脫陳曉寧奔向自由生活以及日后洗雪恥辱的重要證據!她要將這個拿回去,當面放給強逼自己跟陳曉寧維系婚約的爺爺馮老將軍乃至家族里的一眾長輩們聽,看看他們又將情何以堪?!
她奮力撐著身子半靠起身子來,左右一看,見自己隨身的包就放在枕邊,伸手過去一摸,手機錢包都一些隨身物品都在,那個微型的錄音機也在,這才心里松了一口氣,又躺了下去。
她躺在那里,癡癡地望著天花板,另外一只不輸液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手機,心念電閃心潮起伏。
她決定明天一早就離開海都返回京城,從今往后再也不踏足這座對她來說隱喻著創痛和厭惡的城市,再也不見這個讓她無比憎惡的男人。
門外的走廊上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有人開門的動靜。
馮芷姍順眼望去,見周南竟然手里提著一套嶄新的不銹鋼飯盒,另外手里還提著一些別的東西,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
他沒走?他竟然沒走?
馮芷——怔。
在馮芷姍看來,周南能把自己送進醫院來,替自己交了住院費治療費什么的,安頓好了,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因為兩人嚴格說起來,連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前前后后總共才見過三讒面,加起來的相處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
周南提著熱騰騰的雞湯走進來,見馮芷姍竟然醒了,不由就笑了笑道,“馮小姐,你醒了?呵呵,你今天鬧了這一場可嚇了我一跳!好在你就是身體虛點,因為情緒激動導致腦部供養不足……現在已經沒事了。”
其實周南心里一直不怎么理解,像馮芷姍這樣的豪門女子,怎么可能因為營養不良貧血?想必,想必另有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
事實上也是如此。最近馮芷姍正在減肥,每天只吃幾個水果和少量的飯食,時間久了,減肥雖然有些效果,可身體也就因此搞垮了。其實馮芷姍并不胖,只是馮芷姍對自己的身材太過敏感,稍有風吹草動便要,“控制飲食”。
也可以理解她這種情緒。容貌普通這是天生的,不是她能控制和決定的,但良好的身材卻是可以控制的。相貌普通倒也罷了,如果連身材也臃腫起來……那還怎么見人?
“謝謝。”馮芷姍勉強笑了笑,“麻煩周縣長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給周縣長添了麻煩……周縣長,一會我把錢還給你。”
周南笑著擺了擺手道,“那個不著急。對了,醫生說你身體很虛氣血不足,要喝點雞湯補一補。嗯,這是烏雞湯,你趁熱喝點……”
說著周南就打開了飯盒的蓋子,用一把嶄新的不銹鋼勺子攪了攪,騰騰的熱氣升騰著,撲鼻的香氣彌漫在病房里,倒是一時間勾起了馮芷姍的食欲。
周南坐在病床上,擺出了一副要喂馮芷姍進食的架勢。馮芷姍臉一紅,本想拒絕,但心頭卻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默默乖巧地半坐起身子來,讓周南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了些雞湯。
兩人畢竟不是熟人,這樣的相處其實頗有些尷尬,所以前沒有說話,病房里的氣氛沉悶不堪。
“好了,我喝不下了,謝謝。”馮芷姍其實還留戀這種被人關心和喂食的感情,但她咬了咬牙,輕輕拒絕道。
周南也不再堅持,就將雞湯蓋好放在一旁,“也好,等一會再喝。我還給你買了面包、火腿和牛奶,還有巧克力。”
周南將自己買的東西指了指,這意思就非常明顯了要告辭離去。馮芷姍并無大礙,兩人這種關系,該做的周南都做了,離去也屬于情理之中。
馮芷姍當然明白這一點,更加不可能挽留周南,盡管此刻她心里微微產生了一點異樣的情緒。
周南笑笑就徑自離開,也沒有跟馮芷姍道別明說。馮芷姍望著他離去的高大背影,心頭慢慢浮起一抹酸澀來,張了張嘴卻是旋即閉口不言。
馮芷姍并沒有留在醫院過夜,輸完吊瓶,她獨自一人默默地坐在病床上一點點將周南送來的雞湯喝了大半,然后吃了一點面包,就起身收拾了東西,悄然離開了醫院。
第二天一早,她背起行裝直奔機場,乘坐上午十點的航班離開海都直抵京華。
馮家人并不知道馮芷姍今天回來,所以機場沒有人接。馮芷姍打車回了位于京華西郊一座別墅小區里的馮家,進門的時候,馮芷姍的爺爺馮老爺子,她的父母,叔叔嬸嬸,姑母姑父,兩個表弟,一個堂姐,都在,一大家子人正在吃飯,突然見到馮芷姍,都有此意外。
馮芷姍的父親馮烈皺了皺眉,沒有做聲。母親顧平訝然起身迎了過來,“芷姍,咋提前回來了?也不跟家里打個招呼!趕緊洗洗,過來一起吃飯吧。”
馮老爺子呵呵笑著,也坐在那里擺了擺手,“芷姍丫頭啊,趕緊收拾一下過來吃飯,今天也巧,家里人都在……”馮芷姍的臉色卻陰沉著,并沒有答言。
這在規矩家教甚嚴的馮家來說,馮老爺子主動說話,馮芷姍作為晚輩沒有回應,這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了。不過,馮老爺子皺了皺眉,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父親馮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芷姍,爺爺說話你沒聽到嗎?”
馮芷姍依舊是沒有回話,而是背著自己的行囊拐過客廳徑自上樓而去。
砰!馮烈也是共和國軍中領兵一方的將官,某集團軍的軍長,威嚴深重說一不二,見女兒當著家里這么多長輩如此無禮,不由惱火地拍案而起,正要發作。
馮芷姍的叔叔嬸嬸和姑父姑母趕緊笑著打圓場,“大哥,芷姍是不是累了?讓她休息去吧。”
“芷姍是不是跟濱海陳家那小子鬧了別扭啊,要不然怎么提前回來?我看她情緒不好,年輕人之間鬧了別扭,幾天就好了,我們吃飯吧……”顧平也嗔怪地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猶豫了一下,正要準備追上樓去問問女兒到底是咋回事,卻見馮芷姍神色清冷地抱著一臺收錄機走下樓來……,馮芷姍默默地走到馮家別墅餐廳和客廳的結合部,凝望著自己的爺爺和素日威嚴的父親,眉梢揚了揚,順手摁下了收錄機的按扭。
“來,為我們的相識,為我們的將來干一杯。蘭若,這是我從法國帶回來的紅酒,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不好意思,陳總,我一般不喝酒。請自用吧,我以茶代酒相陪了。”
“另外,陳總的話也有問題。我們兩個沒有將來,這一點我非常確定。這一次來,我主要是想當面跟你說清楚,我已經有了未婚夫,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來糾纏于我,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的。我相信,陳總是一個有教養有風度的成功人士,該知道怎么做。不要再做一些讓人看不起的事情,這樣對誰都不好。”
“再說了,你已經有了未婚妻,馮家小姐的人還在海都,你就這么肆無忌憚地來糾纏于我,難道心里就沒有一點廉恥之心嗎?難道就不怕馮家小姐接受不了嗎?”
“我和馮芷姍沒有感情,這是家里的安排,我已經跟她講清楚了。那種庸俗的女人,配不上我。這不應該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
收錄機里傳出一男一女簡短的對話,男的馮家眾人立即聽出了是濱海陳家的少爺陳曉寧,而女的則不知是何人。但這并不重要了,這一段清晰的對話足以說明了很多問題。
空蕩蕩的大廳里頓時靜寂無聲,馮家眾人的神色先是錯愕,旋即都憤怒起來。陳曉寧話里對馮芷姍的鄙夷不屑一顧,另外追求女人毫不避諱馮芷姍的存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對馮家的羞辱。
尤其是馮老爺子和馮烈,臉色更是驟孌。
“這就是爺爺和爸爸你們替我找的婚姻歸宿,當初不管我喜么反對,你們都不聽……,結果,讓我被人羞辱至此。現在,你們如愿以償了,這就是你們說的德才兼備年輕有為的陳曉寧,這就是你們言之鑿鑿的青年俊彥。”
“這種羞辱是你們帶給我的!”馮芷姍站在那里聲音嘶啞地“咆哮”了起來。直到此刻,她心里憋了許久的怒火和羞憤的情緒,才一股腦子發泄出來。
馮老爺子猛然一拍桌子,臉色陰沉似水,霍然起身沉聲道,“芷姍,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女子是誰?”
“怎么一回事?我親愛的爺爺,您還不明白嗎?我還在海都,陳曉寧就毫不顧忌我的存在,瘋狂地追求上了另外一個女人……為什么?因為那個女人貌若天仙,還因為那個女人是香港蘭家蘭天成的孫女蘭若!香港蘭家有錢有勢,比我們馮家就更有價值了……”
“有了蘭若的存在,馮家又算什么?您相貌普通的孫女我一如果失去了利用價值,您覺得那陳曉寧還愿意娶我嗎?”馮芷姍情緒激動地嘲諷道。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馮老爺子怒氣沖沖地甩了甩手,向自己的書房走去,“馮烈,你跟我過來一趟。”
馮烈陰著臉跟在父親的屁股后面走去,馮芷姍的母親顧平趕緊走過來保住女兒,憐惜地柔聲道,“芷姍,孩子”別想那么多了,你爺爺和你爸爸會替你做主的,陳家必須要給咱們一個交代。”“我不要交代,我要自由。”馮芷姍冷漠地聲音傳進馮老爺子的耳朵,馮老爺子臨近書房前的身子微微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