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昱翹起了二郎腿,隨口說道:“要求不高,幫我把車修好,然后端茶道歉。”此時又恢復了當初的那副公子哥的派頭。
朱一銘先把茶端放到崔昱的跟前,然后又端了一杯來到李志浩的跟前,小聲說了一句:“老板,對方叫王愷。”特意把愷字咬得很重。李志浩自然聽出了朱一銘話中的意思,原來對方居然是市長王吉慶的兒子,看來還真是有點傷腦筋。李志浩把頭靠在了沙發背上,閉著眼睛思考起來,崔昱倒不著急,還沖著朱一銘做了個“OK”的手勢,意思是感謝朱一銘摸清了對方的底細。朱一銘也是剛才在路上靈機一動,問了王岳對方的身份。
站在外面的一幫人現在的表情各異,夢梁派出所的一班人倒也無所謂,反正沒他們什么事,他們既沒有得罪任何一方的人,也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李賀天此時面如土色,心中對蘇運杰滿是怨恨,還又不敢發作,關鍵還不知道李志浩準備怎么處置自己。在另一間辦公室里的王愷,此時也局促不安,在不停的來回走動。有好幾次走到電話機旁,想要撥打自己老爸的電話,想了想,又放棄了,自己連對方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么和老爸說呢。打開門,往外張望了好幾次,走廊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自己又不好意思出去找人詢問,只好繼續呆在辦公室里轉圈。
李志浩猛地坐直了身子,沖著崔昱點了點頭,然后對朱一銘說:“一銘,把電話遞給我。”
朱一銘聽后心里一喜,這還是老板第一次直接稱呼自己的名字,說明自己進一步取得了老板的新任,連忙把大哥大和通訊錄遞了過去。李志浩翻出了一個號碼,撥打了出去。電話接通以后,李志浩恭敬地說:“王市長,您好,我是恒陽的小李,李志浩。”
此時,王吉慶正坐在自己寬大的辦公桌前看著文件,李志浩他當然清楚,他感到疑惑的是,對方應該才剛剛上任,打電話給自己不知有何目的,客氣地說:“哦,李書記呀,有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勢。
“王市長,有這樣一個事情想向你匯報一下。”既然對方不怎么待見自己,也就沒什么客氣的必要了,李志浩直接說道:“王愷今天在我們恒陽,出了個小事故。”
王吉慶一聽是關于自己兒子的,頓時緊張起來,連忙問:“什么事故?王愷沒什么事吧?”對子女的關心是天下父母者的共性,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一市之長。
李志浩見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解釋道:“王愷沒事,就一般的小事故,兩輛車微微擦碰了一下。”
“噢,沒事就好。”王吉慶一陣郁悶,心想,你話不能說完整了啊,害得我白擔心一場,但隨即一想,不對,如果只是簡單的兩車擦碰,李志浩不至于親自把電話給自己,并且這也不是討乖賣好的語氣。定了定神,問道:“還有什么情況?”
李志浩望著崔昱一笑,心想對方果然是老狐貍,立刻就聽出了自己還有下文,清了清嗓子說:“撞車以后,王愷的態度不是很好,雙方鬧到了派出所。現在對方要求道歉,但王愷……所以,我向領導請示一下該如何處理。”
“噢?”王吉慶聽后吃了一驚,李志浩的這話再明白不過了,顯然對方的來頭很大,自己的那混賬兒子還不肯低頭認栽,這是在賣自己一個人情。王吉慶裝作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問:“對方是?”
李志浩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說:“對方二十五、六歲,應天的,姓崔,做房地產生意的。”
王吉慶聽后微微一愣,對方二十五、六歲,姓崔,又是應天的,值得李志浩如此大動干戈,親自打電話給自己,那肯定是省里大佬的子侄。順著這個思路,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那對方只可能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崔楷文的公子了,因為王吉慶知道崔楷文的大兒子是做房地產的。
“李書記,請你在崔公子面前多多美言幾句,我這就打電話給小愷,你多費心了。”王吉慶無力地說,省委常委、組織部長的權威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市長所能挑戰的。
既然肯定要認輸,那態度就誠懇一點,速度就快一點,同時,還不忘記告訴李志浩,你的人情我記下來。
李志浩放下電話以后,心里一陣佩服,王吉慶不愧是一市之長,這種臨陣不亂,果斷取舍的處事方法,確實值得自己好好學習。李志浩看了看崔昱說:“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估計一會就會有反應。”
崔昱聽后,臉上并無任何得意之色,只是云淡風輕地點了點頭,望著李志浩說:“李哥,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說什么呢,自家兄弟還這么客氣。”李志浩說,“你真的準備來恒陽開發房地產?”
“只是過來看看,暫時還沒有開發的打算。”崔昱在李志浩面前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李志浩聽后,點了點頭說:“那就好,暫時恒陽這邊的條件還不成熟,不太適合過來。等時機成熟了,我專程登門去請你過來。”李志浩話中的意思,自然是他剛來,一切還未在掌控之中,以免把崔昱牽扯其中,萬一出個什么事情,到時候真不好向崔楷文交代。雖說自己能到恒陽來執一縣之牛耳,并不完全依賴崔楷文,但對方在其中也是出了力的,這點李志浩非常清楚。
崔昱聽后,連忙說:“李哥你太客氣了,來不來恒陽并不重要,但我相信李哥肯定很快就能擺平這一攤子的。我老爸在家里可是經常拿你的事跡教育我們弟兄倆,你都快成我們的偶像了。”崔昱是崔楷文的長子,下面還有個兄弟叫崔裕,自己開了個小的娛樂公司,胡亂折騰。李志浩連忙擺擺手,表示不敢當。
其實此時朱一銘已經大概猜到眼前這個年青人的身份,自從做了李志浩的秘書以后,朱一銘在淮江省和泯州市的領導姓名以及職務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青人,姓崔,來自應天,表現又如此的強勢,根本不把王吉慶的兒子放在眼里,無疑肯定是某位省級領導的子侄,而淮江省級領導當中姓崔的,只有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崔楷文。這就難怪王吉慶會低頭認栽,要知道在泯州,王市長還是非常強勢的,就是李朝運和梁玉明聯手,也未能完全壓制住他,在政府各部門里,他絕對是說一不二。
正在朱一銘在認真思考之際,呆在另一間辦公室里的百無聊奈王愷突然聽見自己的大哥大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居然是自己老爸的電話。電話接通以后,立即傳來了王吉慶的一陣怒罵,王愷嚇得一聲都不敢出。由于平時經常惹禍,少不得讓老爸出面為他擦屁股,久而久之自然對王吉慶很是敬畏。也許是罵累了,王吉慶的聲音低了下來,但卻異常嚴肅,“你現在就給我滾過去找恒陽的李志浩書記,讓他帶著你去對方道歉。”
“爸,我……”王愷剛想爭辯,聽筒里立刻傳來了王吉慶的訓斥,“我什么啊,也不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人家究竟是誰,就敢胡亂張嘴罵人。那是省委組織部崔部長的公子,你得罪得起嗎?快去,態度給我誠懇一點。”說完,咣的一聲,扔下了電話。
此時王愷如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傻傻地站在原地,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對方居然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崔楷文的兒子,難怪這么囂張,看來今天自己這一腳真是狠狠地踢在了鐵板上,無奈地轉過身來,向門外走去。
就在李志浩和崔昱談性正濃之際,突然從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朱一銘剛準備起身去開門,李志浩卻輕輕搖了搖頭。等了大概半分鐘左右,篤篤篤的敲門聲再次響起,李志浩才示意朱一銘去開門。門打開以后,不出意外的是王愷,此時再也沒有當初的得意之情,低垂著頭,面色死灰,步履蹣跚。此時朱一銘對眼前這個所謂的公子哥充滿的不屑,他們除了有個好爸爸、好媽媽外,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平時耀武揚威,一旦遇到個什么事情,立刻顯出懦弱的本色。
王愷徑直走到李志浩身邊,彎下腰,滿臉訕笑,說:“李書記,您好,我爸讓我來向您問好!”邊說邊遞上一根軟中。
李志浩接過煙,心里對這個二世祖充滿了鄙視,心想,都什么時候了,還把你那市長老爸抬出來,我就不相信你老爸沒告訴你對面的究竟是什么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李志浩站起身來,說:“王愷啊,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應天弘昱房產的崔總。”
王愷點頭哈腰地走上前去,說:“崔總,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我是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的車我馬上就給你送去4S店修,修好后,我直接給您送到應天去。”邊說邊伸出手去。
崔昱直接無視了伸在眼前無比熱情的手,淡淡地說了句:“李哥,你口渴嗎?我可是有點嘴干。”
王愷一聽這話,臉憋得通紅,但還硬是忍住了,低下身子,端起崔昱身旁茶幾上的茶杯,倒掉剩茶以后,重新泡了一杯,親自遞到崔昱面前,低聲說了一句:“崔少,您請喝茶!”
“你說什么?”崔昱故意把大腿敲在二腿上,裝作沒有聽清。
“崔少,我向您賠禮道歉了,您請用茶。”王愷也豁出去了,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崔昱接過茶以后,輕輕抿了一口,贊道:“這茶味道真不錯,看來王少泡茶的手藝不賴啊。下次,可別輕易拿出來展示啊!”
王愷聽了他這充滿諷刺意味的話語,臉都氣綠了,但卻不敢發作。李志浩適時出來給他解了圍,沖著王愷說:“要不一起坐會兒?”
王愷如遇大赦,連忙說道:“就不打擾李書記和崔少的雅興了,我回去還有事情,改天再向李書記請教。”
李志浩客氣地點了點頭,伸手做了請的姿勢。王愷剛走兩步,就聽到崔昱說:“我那車就不麻煩你了,泯州什么時候有寶馬4S店了,我怎么不知道。”王愷被這話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剛才自己一時心急,忘了對方開的是寶馬,連忙三步并作兩步逃也似地出了門,身后傳來的崔昱的笑聲尖銳刺耳。
見王愷的身影消失以后,崔昱也站起身來,對李志浩說:“李哥,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不過這樣一搞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他的意思是今天的王愷在恒陽丟了面子,王吉慶會不會給遷怒于李志浩,給他小鞋穿。
“不會,你也太小看領導的肚量了,王市長可能還會感謝我呢。”李志浩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不會就好,如果要是有的話,你可得告訴我,這是我惹出來的事情,絕不能讓李哥你背黑鍋。”崔昱認真地說,“小兄弟,要是有人給你老板氣受,你可要及時通知我啊!”后一句顯然是沖著朱一銘說的。
朱一銘連忙說道:“崔少,你放心,要是真那樣的話,我一定第一個通知你。”
“好,一言為定。李哥,既然你說這邊的時機尚未成熟,那我就不去看那塊地了,這就回應天了。”崔昱說。
“吃了晚飯再走!”
崔昱搖了搖手說:“不了,今天家里有點事情,老頭子關照我們弟兄倆早點回家,下次再來和李哥好好聚聚。你回應天的時候,一定和我聯系,我請你好好搓一頓。”
“那好吧,車沒問題吧,路上慢點開!”李志浩關心地說。
“沒問題,我的車技你又不是不知道。”話剛一出口,崔昱的臉就紅了。一個剛撞車的人竟然夸口自己的車技精湛,難怪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