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同達和左翼出了漢王府,兩人急忙來到長安縣衙,發現仵作馮琯不在縣衙,鄧同達連忙命令左翼到馮琯家中找他,將他帶到縣衙。無左翼領命,不敢怠慢,快馬用了半刻就到了仵作馮琯的家中。馮家世代都是仵作,因此在長安城雖不是富貴之家但生活也過的殷實,馮府的家人知道左翼的縣衙的捕頭,將他領進了客廳,急忙告訴了還在后院研究尸檢問題的馮琯。馮琯聽說左翼來府找他,知道肯定有緊急之事,急忙跟家人回到了前廳。左翼看到馮琯也不多言,直接告訴他先到縣衙再說。馮琯也不多問,急忙換衣服,拿驗尸所需要的東西跟隨左翼來到了縣衙。
在長安縣衙鄧同達的房,鄧同達對站在面前的馮琯說出了李恪的意思,就是將他推薦到大理寺。馮琯以為自己聽錯了半響都沒回過神來,等到鄧同達再次傳到了李恪的意思,馮琯這才確定這是真的。他欣喜若狂的跟鄧同達謝恩,謝他對自己的引薦。
確實,作為仵作,在大理寺當仵作和在長安縣衙做仵作馮琯,這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地方。鄧同達自然不敢邀功,將李恪的話告訴了馮琯,馮琯點頭不已。
然后,鄧同達又吩咐左翼繼續調查李恪吩咐的事情,他帶著馮琯離開了長安縣衙向大理寺而來。鄧同達的長安縣令,他要覲見大理寺少卿戴胄自然不難。正好今天戴胄就在大理寺值班,他雖然不認識鄧同達,但武德九年鄧同達和李恪一同破獲了錢寧的案子,這讓對律法案件很有興趣的戴胄記住了鄧同達的名字。今天鄧同達求見戴胄,戴胄自然不敢怠慢,將吩咐大理寺的差役將鄧同達帶到了他的房。
“下官長安縣令鄧同達,仵作馮琯見過戴少卿。”鄧同達和馮琯施禮道。
“鄧縣令不用多禮。”戴胄說道,然后他將目光轉向了馮琯,對鄧同達不解的問道,“鄧縣令這是?”
鄧同達表情嚴肅,答非所問的道,“戴少卿可曾聽說過武德九年的錢寧案?當年能夠破獲錢寧案,仵作馮琯的驗尸結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鄧縣令的意思是?”戴胄似乎聽出了鄧同達弦外之音,不等鄧同達繼續說完便急忙問道。
鄧同達飽含深意的看了戴胄一眼,小聲的道,“刑部和大理寺聯合審理皇后和貴妃中毒案,皇后的侍女香蘭的死因是一個重大的線索,戴少卿何不讓馮琯檢驗一番呢?沒準還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戴胄聽到鄧同達話中說道皇后和貴妃案的時候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不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也不敢隨便讓這個來路不明的仵作驗尸,便道,“香蘭的尸體御醫已經驗過了,屬于溺水而死,還有什么好查驗的,難道鄧縣令連御醫的檢驗也信不過?”戴胄說道這里臉色一沉,沉聲道,“鄧縣令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本官還要處理公務就恕不遠送了。”
鄧同達好似對戴胄的舉動心里早有準備,聽完戴胄的逐客令也不動怒,笑道,“戴少卿精通律法案件,應該知道仵作驗尸跟御醫看病情況不一樣,有些案子就戴少卿處理也不會查看死者的死因,只是根據仵作的驗尸而結論,像宮里御醫都是給皇和娘娘看病的人,他們會心細的檢驗嗎?”
“獄事莫大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檢驗。戴少卿身為大理寺主管刑獄的主官,有些事情還需要慎重,不要過于輕視。”鄧同達吟出了李恪寫給馮琯的驗尸籍的一句話,語氣嚴厲的說道,“卑職官職卑微,就打擾戴少卿了。”
鄧同達說完,便領著馮琯就要李恪戴胄的房。戴胄被鄧同達口中所說的這句精辟而至理的句子所震驚,他沒有想到鄧同達能夠一針見血的支出刑獄當中驗尸的重要性,細細一想覺得鄧同達的建議確實有可取之處。隨即喊住跨出房門檻的鄧同達,賠笑道,“鄧縣令的話讓戴胄如夢初醒,剛才戴胄無禮之處還望鄧縣令不要見怪。”
鄧同達自然不敢怪罪戴胄剛才對自己的輕視,嘴說不怪不怪,手已經將馮琯拉到了戴胄眼前,急忙給戴胄將馮琯介紹了一番。戴胄聽說馮琯是仵作世家出身,再加錢寧一案的出色表現,心里對他的能力肯定不少。
最終,戴胄接受了鄧同達的建議,想讓馮琯再給香蘭驗尸。
而鄧同達見李恪吩咐他是事情辦妥,跟戴胄告辭將馮琯留在了戴胄的房,自己獨身離開了大理寺。不過在他走出戴胄房的時候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戴少卿,如果馮琯驗尸查出香蘭的死因并非御醫檢驗的結果的話,那么身在刑部大牢里的張忠所說的話也就值得推敲了。”
鄧同達離開之后大理寺,戴胄對他最好告訴自己的話陷入了沉思。確實,如果真像鄧同達說的那樣,香蘭的死因跟御醫的檢驗有出處的話,那么張忠的證詞就確實該值得商酌。不過鄧同達的話畢竟只是猜測,戴胄也不敢肯定,他吩咐差役備車去刑部。
因為,皇后和貴妃的案子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審理,因此戴胄有權利到刑部的尸房眼看尸體而不需要通知刑部主官。戴胄和馮琯到了刑部,刑部差役告訴戴胄,刑部尚劉政會已經進宮面圣,戴胄阻止了差役回稟刑部侍郎的請求,將馮琯帶到了停放香蘭尸體的停尸房。
馮琯的驗尸和大理寺仵作的驗尸有所不同,他首先跟差役詢問了尸體運到停尸房的時間,詢問了在此期間刑部差役對尸體做出什么處理,等到差役將他說問的問題回答完畢,馮琯這才要求差役那盆炭火洶洶的火盆,將蒼木和皂角放入火盆,把火盆放到門口,這才謹慎的走到驗尸臺。
馮琯先從正面頭部開始,頭發、頂門、鹵門、發際、額頭、兩眉、兩眼、鼻子、嘴巴、牙齒、舌頭等一一經過查驗。然后將尸體翻身檢查背面,后腦、枕部、項部、兩個肩胛、背脊、腰等地方都一一查驗,最后不避嫌的從侍女的陰處驗到了兩腳的腳底。
驗尸結束,馮琯一臉嚴肅的跨過火盆,讓差役將火盆撤掉,將戴胄帶到無人之處才開口說道,“戴少卿,小吏檢驗的結果是,死者是先被殺害,然后才被推入井中。”
“什么?”戴胄驚訝道,他沒有想到馮琯的驗尸會跟御醫的結果出處這么大,而且,他看過馮琯的驗尸過程,心里認為馮琯的驗尸結果肯定不會錯,那只有一個可能,御醫的驗尸結果錯誤。他確實不敢想想這么大的一個案子,原來御醫驗尸提供給他們的死因都是偽證。
“你確定嗎?”戴胄再次問道。
“小吏以項人頭擔保驗尸結果沒有錯!”馮琯語氣堅定的說道,“只要戴少卿給小吏時間,小吏有可能還可以查出死者是如何被致死的真正原因。”
沉默,戴胄開始沉默,他在心里做決定,馮琯就在一旁沉默的等待馮琯的答復。
半響,戴胄做了一個決定,他語氣嚴厲的朝驗尸房門外的大理寺差役喊道,“來人,將尸體帶回大理寺,本官要親自檢查!”
“諾”差役答道。
隨即,戴胄想到了鄧同達最后離開房時告訴他的話,不由的一驚,又吩咐道,“命令下去,將刑部大牢中的張忠也帶來大理寺大獄。”
“戴少卿,你這是?”刑部的差役聽到戴胄的話急忙問道。
“你們不用管,本官會給你們劉尚解釋的。”說完不理會差役,臉色嚴肅的離開了刑部驗尸房。
對于戴胄在刑部驗尸房帶走了香蘭的尸體,從刑部大牢中提走了張忠的事情刑部尚劉政會一點都不知道,不光是劉政會不知道,就是大理寺的主官孫伏伽也不知道戴胄會這么做。此時,劉政會和孫伏伽兩人正在跟主審魏征、陪審李孝恭和王珪三人一同在御房跟李世民匯報今天審理李恪的結果。
李世民聽完了魏征的匯報,沉默了半響問道,“那你們覺得這件案子接下來該怎么審理?”
魏征不說話,其他四人自然也不敢第一個開口,而魏征自己也是沉思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這才說道,“張忠的供詞真偽還需要驗證,微臣想從當天守衛宮門左右監門衛和宿衛皇宮的千牛衛開始調查,還有對藥膳房的內侍和皇后娘娘、陰妃娘娘兩宮的內侍和宮女也要做詳細的盤查。”
李世民沒有答應他的請求,而是沉聲問道,“你難道對之前向侍衛和宮女太監做出的調查不滿意?”
魏征沒有反駁,義正言辭的說道,“微臣只是想事必躬親,不想出現任何疏漏而已。”
李世民這么問魏征的原因是之前的調查的由長孫無忌主審時做是調查,他要是答應了魏征的要求話就等于否定了長孫無忌之前所做的努力,同時否定了長孫無忌對自己的忠誠度。但是,魏征沒有正面回答李世民這個問題,而是從他作為主審的身份用自己“受君之命,忠君之事”的端正態度來回答李世民,讓李世民也沒有理由拒絕。
“好!”李世民嘆道,“既然朕已經任命有你全權負責此案,那朕就依你所湊。”
“臣領旨!”魏征道,“皇放心,微臣已經派人去查詢膃肭和檀香兩物出現在宮內的出處和原因,對于漢王證詞中的線索也在搜查當中,臣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同樣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好!朕信你,沒有什么事情的話你們就先下去!”李世民對于長孫皇后中毒案心里很矛盾,聽到魏征剛才的這句話,他突然覺得有點累,不由的嘆道。
“微臣告辭!”眾人給李世民施禮,在魏征的帶領下退出了御房。
李世民的御房當中魏征和審理皇后貴妃中毒案的主審的陪審剛匯報完剛離開不久。太子李承乾的東宮就收到了御房魏征等人匯報的消息。
李承乾最近笑容時常掛在臉,剛才又聽到魏征在御房跟李世民說的那句話,李承乾陰陰的笑道,“魏玄成果斷是個牛脾氣啊,難怪父皇會沒有聽他繼續匯報就將他遣出了房。只是父皇這樣的態度,孤真的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難道最后查出下毒是李恪所為也不想追究嗎?”
“大哥,你的擔心有點多慮了,就是父皇不想懲罰李恪,難道朝中大臣就能這么輕易的放過他?”李佑突然陰陰的說道。
李佑因為將解毒的藥材主動讓給皇后得到了李承乾的好感,而兩人又有共同的敵人李恪。因此,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他們倆最近的關系很親密,李佑也時常的出現在李承乾的東宮之中。
李承乾聽到李佑的話,心里明白了李佑話中的意思。確實,如李佑所說,如果到時候最后查出下毒是李恪所為,就是李世民不處理,難道自己就不能引導群臣諫言李世民嗎?
“五弟說的不錯,孤倒是忘記了這個辦法。”李承乾笑道。但是,隨即他臉一沉說道,“對于李恪我們確實不能手軟,可是對于候若依請求孤又該怎么回答呢?”
李承乾想到今天候若依來到東宮跟他說的條件,說只要他出手營救李恪,自己就嫁給他。李承乾知道候若依對李恪的情意,對李恪恨到骨子里的他豈能放過這樣一個機會,因此便答應了候若依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李恪清晰嫌疑和罪名。現在,聽到李佑的話,他又想到了候若依,便不由的愁苦不已。
李佑看了一眼自言自語的李承乾,臉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道,“大哥你何必將候若依的話放在心里呢?他已經被父皇下旨為太子妃,現在她因為病情耽誤而沒有成為太子妃,但是以大唐的律令她現在的身份依然是太子嬪妃,所以她話中所說的嫁不嫁又有什么區別呢?”
“以前大哥迎娶候若依是為了打擊李恪,那么現在這個案子足以要他的命,大哥又何必舍近求遠利用候若依來打擊李恪呢?”李恪陰陰的笑道。
李承乾聽完李佑的話,點頭表示他說的很對,同時臉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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