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古道,慢慢長路,何時才是盡頭?
長孫冰凝騎在李恪賠給她的黃馬上,心里一陣悲傷。路是自己選擇的,既然,已經踏上了,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只是,自己真的后悔了,后悔為自己的決定。如果,能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選擇加入‘唐’,一定會選擇做一個平凡的女子。
“你會來嗎?會來送我嗎?我只是想見你最后一面而已。”長孫冰凝如此想著,心里更加的傷感,她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她本是一個孤兒,是長孫無忌收留了她,認她做了干女兒。其實,她加入‘唐’何嘗不是為長孫無忌報恩呢?又何嘗不是了為自己逃避那個選擇呢?
當時,長孫無忌在接管‘唐’之后,為了將自己的力量滲透到里面,就急需要一信任的,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而且能力不弱的人。自己看到他當時的愁苦,就自愿加入了‘唐’,只是為了給他報恩而已。
報恩有很多種方法,她可以不選擇這樣做。但是,她不能不這樣做。因為,她不是長孫無忌親生的女兒,只是一個養女。因為,她長的漂亮,她的漂亮讓長孫渙垂涎,他曾三番五次的騷擾自己,自己也只有這樣才能絕了他的心。
當時,她還記得那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長孫渙偷偷摸進自己的房間。幸虧當時的她,身懷武功,練就了一身本事,才沒有讓他得逞。可是,她清楚的聽到長孫渙說道,“你只是我父親收養的一個女卑,別以為我娘親認了你做干女兒你就是我的姐姐。你不是,我告訴你,你就是我們家養的一條狗,我想怎么樣你就怎么樣你。”
當時,她聽到這句話,突然懵了,她沒想到長孫渙會如此說。她當時礙于長孫夫人的面子沒有伸張,將此事壓在心里。
可是,長孫渙卻更加肆無忌憚的騷擾她,她實在沒辦法就告訴了長孫夫人。
可是,長孫夫人只是象征性的處罰了長孫渙一下,再也沒有表示。這讓她絕望了,他終于明白長孫渙給他說過的那句話,你只是我父親收養的一個女卑。而長孫渙沒有了后顧之憂,又一次給自己下藥,要不是自己警惕性高,早就被他給搶占了身體。
面對這樣的處境,她能怎么辦?所以,在長孫無忌需要一個忠心于他,而且能干的人的時候,她站出來跟他說,自己愿意加入‘唐’。她想給他報恩,她想離開長孫府,她想離開長孫渙。
她本來喜歡雪,喜歡下雪的日子。可是,就因為這樣,她始終只能在江南的冬天遙望著北國的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為什么呢?為什么讓自己遇到他呢?如果,不是他,自己還會是以前的那個長孫冰凝。還是那個代號叫‘蛇’的女人。可是,現在不是,她的心里有了他,她變了,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長孫冰凝如此想著,晃晃悠悠的不多時就來到了渭水邊。自古長亭送別,折柳相惜的地方也就是渭水。過了渭水,就沒有什么值得自己期待的。
所以,她在這里下馬,呆呆的將自己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下,想再靜靜享受一下北國的陽光,也想再等等他。
李恪在書房,聽到鷹衛回報,說長孫冰凝已經收拾行裝出城了,他知道她要離開長安城。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去送她。他的心就像毒蛇在咬,在驅使他去。可是,越是這樣,他就越發的忍住了自己的沖動。
他開始研磨,一筆一劃的寫字,就是想讓自己靜下心來,讓自己什么都不想。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于事無補。他始終不能靜心,心里想的都是她。
而此時,他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有些事情,是可以左右他的心的,他并非就是一個什么都可以控制,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人。
“啟稟殿下,末將陳其求見。”陳其的聲音打斷了李恪的相思。
“進來。”李恪淡淡的說。
陳其走了進來,雙手將一張宣紙遞給了李恪,“殿下,這是董老給你的。”
“董老?”李恪想到了自己的老師董伯仁,他給自己的是什么呢?將手中的紙打開,就看見用蒼勁有力的筆寫下的一首詩:“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原來就是詩經中的《關雎》。
李恪不解董伯仁的意思,只是對于《關雎》的第一句又反復讀了幾遍,“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突然間,他好似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
“陳其,備馬出城。”
當李恪快馬趕到渭水邊的時候,渭水橋邊,人去橋空,只留下了一片枯萎的蘆草和枯藤般的柳樹。
“真的,還是來晚了一步,你還是走了。”李恪暗暗自語,顯得孤獨而又寂寥。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李恪突然不知不覺的吟出了崔護的名作《題都城南莊》。此刻,他才突然覺得自己錯了,真的錯了。人的一生,有些東西可以失去,但還有一些東西是不能失去。可是,自己為什么在等到失去了之后,才會覺得如此珍貴呢?
“你在這里干嗎?”一個冰冷,但柔軟的聲音傳到了李恪耳朵。
李恪一驚,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他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是她。她沒走?她就那么直直的看著自己,眼神還是那樣的眼神,眸子中的深情能將自己融化。
“你們在這里等著,就不要跟過來了。”李恪淡淡的給陳其扔下一句話,然后朝著長孫冰凝的方向走去。
長孫冰凝就那么看著李恪走到自己的身邊,低頭輕聲道,“我以為你不會來送我了。”
“你今天怎么又換了這身裝扮?”李恪看到長孫冰凝的一身黑衣勁裝,問道。
長孫冰凝沉默片刻,“女為悅己者容,我穿女兒裝之為自己喜歡的男人穿。”
李恪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能說什么?大唐確實風氣開放,男女可以毫不在意的表露自己的內心情感。可是,他又能怎么跟她說自己的情感呢?他只能沉默,沉默不語。而長孫冰凝也不說話,就那么靜靜的注視著遠處。
“為什么要走?”李恪沉默了良久,看著眼前這個讓他動心的女子,這個外表冷艷而內心溫熱的女子,還是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因為,我有任務,我本就該在江南。”長孫冰凝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因為,她不想欺騙李恪,她知道很多事情他也不會問她,為難她。
“難道,就非要這么急急忙忙的走?”李恪繼續問道。
“命令,我不能抗拒。”長孫冰凝無奈的說道,“謝謝你來送我,冰凝知足了。”
“難道,你的要求就這么低?就只想讓我送你而已?”李恪大聲道。
“有些事情,你選了它,就注定沒有退路。”長孫冰凝說道,“我想你知道我的身份,很多話我也不需要跟你解釋。”
李恪知道,他當然知道長孫冰凝的身份。所以,他自然也知道暗衛系統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一日為暗衛,終身為暗衛。你既然選擇了,就沒有后退的路。特別是想長孫冰凝這樣的高級頭領,知道很多秘密的人更是如此。
氣氛突然變的僵化,冷風嗖嗖的吹過李恪的頭發,也卷起了長孫冰凝的秀發。兩個人就這么沉默不語的并肩而立,不再言語。
半響,長孫冰凝面向李恪,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包,就是她昨晚連夜做的那個樣子很丑的香包,遞到李恪手里,“這是我昨晚親自為你做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跟著師傅學武,從來沒有做過這些女紅之事。”說到這里,她突然停住,目光靜靜的盯著李恪,踮起腳,親親的在李恪的唇上吻了一下,“我第一次做的香包,也是唯一一次做的香包,只會送我自己喜歡的男人。”說完,不理李恪的驚訝,大步的離開。
“冰凝!”李恪喊道,本能的想伸手抓她的時候卻落空了。
“李恪,你今天能來送我,我已經很高興,很滿足啦。”長孫冰凝突然止步,“昨天,跟你在渭水邊說話和聊天是我這輩子最為開心的一天。雖然,你在知道我姓長孫的時候選擇了離開。”
李恪本能的在聽到她說到,你在知道我姓長孫的時候選擇了離開停住了腳步。是的,昨天確實是他的錯。也許,不是他的錯。可是,這又有誰知道呢?
最終,他釘在了原地,沒有挪動腳步,就那么看著那個女子離他越來越遠。
在那個身影離開之后,他傷感的嘆道,“從今以后,我們就相隔天涯。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啊?但愿汝心似我心,吾定不負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