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以往見過的舟筏,都是硬木所制。
在楓林大院時由他開頭出于好玩而制的“小獨木舟”是這樣,前不久和東方勝一起在地底暗河中穿行也是這樣,而且地底之行的木筏,不但是硬木,更是鐵木,堅硬得不行。
當然,那時必須堅硬。在地底暗河中走,船一有損,那多半是ver。
這時的這個,卻輕得可以。
類似于前世的泡桐木,輕飄飄的,三米長碗口粗的木段,被劈成兩個半碗形,而四個半碗橫向拼接在一起,就是這個小木筏了,名副其實的小,也理所當然的輕,由此而帶來的就是極為靈便。
得了方天的“重金”許諾之后,少年相當高興,手中的木槳在湖水中輕輕一探,小木筏便蕩了開去。
“大叔,你站好啊!”少年并未轉過頭來,而是半側著站在小木筏的前頭,一邊劃槳,一邊神采飛揚地用眼角的余光注視著方天說道。
“嗯,我肯定站得好,就怕你劃不好。先說好,你要是劃翻了,不算錢的啊,最多給你一個銅板。”方天笑著道。
“小瞧人不是?走著瞧!”少年嘿然一聲,不再說話,手中的木槳,卻是緩緩加速起來。
與此同時,小木筏底下,湖水微不可覺地蕩漾著,看似是被小木筏帶起的,其實不然。——而小木筏就趁著這種蕩漾,在少年手中木槳的合力催動下,簡直如同無有任何阻力般,在淺淺的湖水中無聲而又飛快地滑行。
周邊遠遠近近,其實也還有不少的小木筏,而且樣子和少年這個都差不多。此時。少年的這個小木筏,比周邊的那些,看起來至少快了好幾倍。不到小半刻的時間里。遠處就有同向的兩只小木筏被輕易超越。
出格總是引人注目,以及。惹人眼熱。
很快地,身后之前被超過的一只小木筏,開始猛然地加速起來,向著少年的這邊疾沖過來,不知是想比試,還是想干架。
少年看到了這一幕,嘴角微微一撇,不屑道:“嘿。慢成這樣,居然也想撞我!”
說著,小木筏居然又快了兩分,眼見著,截過一只從側邊劃過的小木筏。
其實說是截過,也不大然,因為那一只小木筏離這邊還有七八米呢!但是不知是被這種“擋路”的行為惹怒,還是被小木筏本身超快的速度所激,那一只小木筏居然同樣地轉變了方向,追起少年的這一只來。
這還才是開始。
兩只追著一只。一場有點莫名其妙的競速賽,就此展開。而見得這種熱鬧,遠處的。近處的,好多小木筏都加入了進來,甚至還有棒槌直接大聲道:“我來也!”
鶴立雞群的結果,就是被所有人圍攻。
小木筏越聚越多的群體賽,按理說應該是一場亂賽的,彼此攻擊,和方天前世游樂場里的碰碰車差不多。但此時的情景卻是,其它所有的小木筏都聯合起來,或后追。或側擊,或前截。共同針對著少年的這一只小木筏。
這顯然不是一個速度快能解釋的。
“你之前惹過他們?”方天笑著道。
“沒惹,就是隨便撞撞他們。讓他們來追我,可是他們都沒勁,根本激不起我戰的興趣!”少年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后有追兵,前有攔路,左右皆有側擊的,但是這一只小木筏,卻像是人在地上奔跑一樣靈便,往往眼看就要撞上了,小木筏或朝左一蕩,或向右一甩,或陡然加速,或突然違背常理地減慢甚至停止,哪怕間不容發,也總是能與襲擊者錯身而過。
看得出來,被眾多人圍攻,少年是很得意也很高興的,當然,偶爾他也會提醒站在后面的方天:“大叔,站穩了誒,我要拐(甩)(超)了!”
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少年。
當然,真正有意思的是他的老師。——這才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讓自己的小弟子在這等地方玩耍,或者說修煉魔法,既全了少年的天性,又在不知不覺中勤修了法術。
這路子,很是讓方天欣賞,或者說,符合他的觀點。
拿少年來說,以魔法學徒的身份混在一群玩耍的其他少年甚至中年之中,理所當然地是一騎絕塵。也有好多其他武者少年的,可惜武者只是力氣大,和少年通過水系法術在筏底極其靈活地操控方向和加減速來說,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參加混戰的一群少年中,倒是也有兩個身周同樣有著元素涌動的,只是,其中一個應該是才剛接觸魔法,而另一個,則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修煉法術的跡象。
這讓方天有點詫異起來了。
前些天在沙漠中遇到鐵達木的商隊,方天就小小地詫異了一次,因為那群武者中魔法天賦為二為三的人簡直不要太多。僅僅只是幾十個人的武者隊伍,里面天賦為三的居然就有四個之多!
而且確實有一位具有“顯性魔法天賦”的人被魔法界忽略了。
那時方天以為是巧合。
這時不意居然又看到了一個被忽略的少年,方天就真心奇怪了。——此地,或者說這大草原上,難道具有魔法天賦的人,比其它地方,顯著要多么?
不過對于這一點,方天也只是心中微有一動而已。這里的魔法天賦擁有者,多也罷,少也罷,他都并不關心。下一刻,方天卻是如前世一些小說中的“老爺爺”一樣,見獵心喜,想試試少年了。
方天沒動少年的這個小木筏。
他動了其它的。
左側有一只小木筏撞過來,少年木槳急劃,“正常”來說,兩只小木筏會有一步之差而錯過,但這時,撞來的小木筏不知怎么地突然加速了一下。就掃上了少年這個小木筏的尾。
兩只小木筏速度都不慢,而且很輕便,這一掃尾。撞的那一只側向蕩了開去,而被掃了尾的少年這一只。吃的虧就大了,簡直就九十度的大轉彎。
少年還在因為這次的“失手”而驚詫呢,就看到現在的對面,一只小木筏正正地疾速撞了過來。距離短得避無可避,數息之后,兩只小木筏頭對頭,卻又錯開了一半,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因為這一撞。兩只都向后退。
那一只安全退出了,少年的這一只后退時卻又被右后側的一只趁機沖撞了過來……
接下來的情況簡直有點慘不忍睹。
少年并不知道,他載的“大叔”只是小小地使了一次壞,就制造了一場連環碰撞,撞得少年頭暈眼花,完全應付不過來,和之前的左右逢源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這其實并不奇怪,少年剛才就是找刺激,許多時候故意玩“間不容發”。
現在,突然有一環對不上。正所謂一步差步步差,大好局面瞬間翻覆。此際,就算他本事再大。亂了節奏,限入了慢速又頻頻的對對碰之中,短時間內,想脫身也是難了。
方天甚至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少年時,嗯,學棋的時候,這次是象棋。——有一種體會,他是感受很深的,那就是雙方膠著。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是突然有一方失手。或一方搶得了先機,然后膠著一下子被打破。
弱勢一方步步敗退。氣勢全失。
強勢一方高歌猛進,大舉進攻。
勝負在接下來極短的時間內便告分曉。
用個夸張的說法,那真是,膠著時,雙方可以對抗一萬年,而平衡局面一旦被打破,勝負則只在彈指間。
駕著小木筏縱橫來去沒有人能夠追得及的少年是神奇的魔法少年。
而失去了空間優勢,限入亂戰中的少年,水系法術什么的,就真心沒多大用了,要知道,他也不過就是才剛剛步入一級魔法學徒而已。反而,在不停的碰撞中,少年的力量劣勢完全暴露。
優勢施展不開,又被人抓緊了劣勢不放,接下來,少年的情況只能用“落湯雞”才能形容。
不過,敗而不亂,初始的手忙腳亂之后,少年無奈卻又很踏實地認清了當下局面,接受了自己成為“弱勢”一方的現實,開始在弱勢之中求穩定,穩定之中耍微操,微操之中求突圍。
最終,也真的讓他突圍了出去。
不過,已是差不多兩個魔法時之后了。
而此時的少年,全身上下,都是大汗淋漓。總算記得小木筏后還有個“乘客”,少年轉過頭來,呼呼地大喘了兩口氣,對方天道:“大叔,我不行了,呼,我要下去涼快涼快,你先幫我撐著,最多我不收你錢了。”
“一個銅板也不收?”方天笑問。
“不收!”少年很慷慨的,兩臂一甩,就如一條游魚一般,平平地躍入了湖水之中。
“記得幫我抓幾條魚上來啊,我晚上請你吃燒烤!”方天大聲說道。少年用一只手伸出水面晃了晃,作為回答。
讓少年抓魚,卻是方天見到周邊有很多人都在抓魚,岸邊也有正在燒烤的。
和紅石鎮那邊的風俗不同,那里是完全不吃魚,盡管周邊河啊溪啊湖啊澤啊什么的很多,而在這里,或許是因為草原物產微薄的原因,魚反而是飽腹且美味之物,就連岸上不少作交易展示的帳篷門口,都有展示著干魚及咸魚的,而且頗受青睞的樣子。
少年對水元素的感應及操控確實不錯,而且水性也很是不賴。
這兩者加起來,就讓他捉起魚來,很是得心應手。同時,這湖里的魚也很多,哪怕是在邊上的這淺水區,也都不時地見到有三五成鮮的小魚結隊而過,嗯,小魚,就是巴掌大小以至十來厘米長的那種,大的倒是少見。
湖中那種長得長長的水草,被少年拿來當成了穿魚的工具,一個水草環上穿著十來條小魚,這是“一掛”,而一個中午的時間,少年弄上來七八掛魚。
“能吃掉這么多?”第八掛魚扔過來的時候,方天問。
“大叔,我胃口很棒的!”少年就又得意了,相當用力地拍了拍小胸膛。
“那好,咱們現在就去烤,抓上來的魚放太長時間不好。”方天對水中的少年說道,卻又笑了笑,“我劃船先走了,你能追上我不?”
答案是,追不上。
不論少年在水中怎么撲騰,都離小木筏始終差了那么一點距離,有時眼看就要追上了,小木筏偏是恰到好處地一蕩,就蕩了開去。哪怕是水淺已無法游泳了,小木筏依然水中劃行,少年開始大步狂奔,也仍然直到最后也沒追上。
“大叔,你好賴皮!”少年最后躍上小木筏,是到了岸邊小木筏完全擱淺的時候,少年這時望著方天,氣鼓鼓地說著,頓了頓,又道:“你劃船的本事,比我還高!剛才怎么不幫我?”
“別生氣,來,我烤魚的本事更高,包你一吃就停不下來!”方天提了四串魚,前頭走著。
“真的?大叔你莫騙我!”少年提著另四串,跟在后面。
喏,這般輕易地就釣到了一只小魔法學徒。方天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狀地問道:“怎么讓你一人在這里玩,你老師呢?”
“老師找老朋友去了,說晚上回來。”少年說著,只是剛說完這話,他就停下了腳步,很機敏的樣子:“大叔,你怎么知道我老師的?你認識老師?”
“不認識,大叔是魔法師啊,知道你肯定有老師的。”方天繼續朝前走著,頭也沒回地說道。
少年微有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跟了上去,他甚至小跑著來到方天身邊,把方天上下左右從頭到腳地打量著,滿是狐疑道:“大叔,你蒙我的吧?你身邊根本就沒有元素波動,你不可能是魔法師!”
“大叔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就是故事里講的絕代高人,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那種,你應該尊敬地叫我大魔法師閣下。你說,大叔這么高的層次,豈是你一個小小的魔法學徒能夠看出來的?”方天側過頭來,對少年笑著說道。
“唔,大叔,你不像!”少年還是打量著,“大叔你一點都沒有高手的樣子。”
“可是你又能看出我是魔法學徒,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