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假修真,可謂是世間一切修行法門的核心奧義。⊙,
而真成假去,則是一切修行者到了高階之后所必須進行的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
就像是方天前世的火箭運載宇宙飛船,火箭只是載體,負責把宇宙飛船運向太空,而當飛船到達太空之后,火箭就到了脫離的時候,需要脫離,也必須脫離。離開了笨拙的火箭,飛船才有海闊天空。
只是說來簡單,識來難。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想要辨識,或者說想要深刻真切體驗到,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甚至也可以說,難如登天,而其中原因也只有一句話,“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加洛多斯的魔法陣,是借假以修真。
在這個大陸當下的認識中,也包括加洛多斯師本人的認識中,這是走入了岔路歧途,屬于旁門左道。
加洛多斯本人一開始是不服氣這個結論的,大凡有大才的人心都比較高,他也是這樣,誓要硬生生地從中闖出一條道路來,把旁門變成正門,把左道變成大道。但是幾十年過后,他服氣了,不得不服氣。
這種形式的“借假”,很容易被看出來,哪怕不知道其前景如何,眾人也會本能地覺得有所不妥。
這魔法陣就是一個棋盤,在這個魔法陣中轉圈,再怎么下去也還只是局限于棋盤中,必須把這個棋盤打破,離開。才有新的天地。
說得再明白一點,借助魔法陣修行什么的。只是戰棋推演,而哪怕推演得再到位。也終究只是推演。——要想真正成為一個兵法大家,還是必須要到戰場上真刀實槍地經歷過一番。
魔法師從元素入手以修行,同樣是借假以修真。
但是這種形式的“借假”,就很難被認識得到了。
等閑輕易怎么可能認識得到呢?要知道,四系元素無所不在,是從一開始就伴隨著魔法師成長的啊,一路之上,風雨兼程,而元素一直就越來越緊密地陪伴在身邊。現在有人告訴魔法師。要把這元素舍棄?
且先不說能不能舍,舍不舍得舍,光是“舍”這個念頭就很荒謬。
扯蛋嘛!
完全就是不可思議。
魔法陣是外道,魔法元素是外道,可是……
借助身心意識以修行,就連這身心意識也是外道。
這一點,也是方天跨過最后一步時才豁然洞徹的。若問此時的方天,身在何處?曰,身在太虛。心在何處?曰,心在太虛。
太虛但有一日不絕,則此身此心,亙古常在。(按。這其實是錯的,只是當下的方天,還無從知道。)
之前的對話。方天告訴安山久與葉尼兩人借假修真,其實就是把修行的奧義一語揭露了。是他們當下及以后最需要的東西。而以兩人一路走到現今階段的資歷與積累,也必會有所領悟。
不過最終究竟能領悟到哪一步。就不太好說了。
這正是,道可由人指,路須自己行。
就是方天當初本人,在恍悟了魔法元素只是修行的推進劑而并非根本之后,然后也是借助了“我道六境”的修行,才一步一步邁上來的,這兩位圣域者是否擁有如“我道六境”這般直通大道的修行法門,不太樂觀。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方天的晉升過程中,究竟有幾分“天外之力”的作用,其實也真的很難說,至少,在方天自己的感受中,一切,妙不可言。
這“妙”,既是美妙,也是微妙。
其中種種,淵深難以測度。
就像一只喵星人抬爪在鋼琴上亂按,沒有輾轉,沒有周折,輕易地就按出了一首絕世妙曲,好吧,這么來形容方天實在是有點太過埋汰了,不過,一路走到現在,如果說修行過程中沒有冥冥中的什么助力,方天無論如何都是不會相信的。
且回首自來到此世后,修行路上的一步一步吧!
接手小身體原主人的三級魔法學徒之后,忽然地,就領悟了何為修行;晉升四級之后,忽然地,就領悟了五六級之要;晉升七級之后,忽然地,就領悟了魔法學徒階段的修行奧義。
晉升九級之后,正自為以后的修行而暗暗發愁以至憂思時,忽然地,就領悟了法師之道。
而在晉升法師之后,還是忽然地又領悟了初法之旨。
后面的情況幾乎如出一轍,總是一個又一個的忽然地、忽然地、忽然地、忽然地……
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契機冒出來,讓方天得以抓住,然后一下子領悟了當時或下一階段的修行要旨,并且在其后的修煉中更是毫無波折,直接是水到渠成般地,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那么巧?
是的,就是那么巧。
比任何能想象的還要巧。
一個又一個的巧,成就了他的今天。
這個過程方天一直無所察覺,并非是太過愚笨,而是從來就沒朝這個方面去想,更兼幾乎全部心神都放在修行上,一程之后緊接著便是下一程,狂飆突進,也實在沒有余暇去思考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
直到現在,真正地海闊天空,來時一路的風景,才又重現心中,一切隱奧,皆無從隱藏。
這也是方天有點迫切地想要那位給他信息的原因之一。
想來想去,能解他心中猜想或者說迷惑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有太多的問題想問,有太多的感謝要說。然,就算不問一個問題,不表一點感謝,方天也還是想,和昔日‘夢’中的那位存在,作第二次的會面。
花開兩朵,且移到另一支。
對于安山久和葉尼兩人來說,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可謂是苦樂兼具,取舍兩難。
兩人既因方天的借假修真之語心中有所領悟,迫切地想要閉關沉淀修行一番,又舍不得方天的當面。畢竟,兩位老者皆是心中有數,錯過這一次,下一次的會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而且,就算再次會面,會面之時,能否還有此次這般的深切交流,也很難說了。
只能說,一次已是奢求,不敢期求更多。
人不能太貪心。
于是,就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一小二老,三人幾乎是朝夕相對,形影不離,或弈棋,或探討,或閑談天下之事。
在關于修行的探討上,方天堪為兩位圣域者的指引或者說老師,而在修行之外,兩位老者畢生的積蓄,就非方天所能企及的了,交流中,方天受益良多。
當然,受益良多,這更是兩位圣域者的真切感受。
以至于一些時日之后,兩位老者開始隱隱地對方天持起了半師之禮。這是單方面的,方天無從拒絕,也無由拒絕。
然后原定的“論道會”如期到來。
本來該是由一兩位師主持的群英論道會,這下直接是由兩位圣域者接過,然后方天也應邀出席,一兩位師也變成了一大堆師,所有尚在帝都的師全都出席了。
這個陣容,引起的轟動是不言而喻的。
不過事實上不論是兩位圣域者還是方天,都只是單純的列席而已,而更是在列席兩天之后,方天告別兩位老者,飄然而去。
兩位圣域亦隨之閉關。
出席論道會,對于遙遠的炎黃城那端來說,應該也是一個積極的信號,方天受邀參加,也是順意而為。
然后就是折向東北,沿著卡拉多山脈而行了。
具體地說,是根據冥冥中的感應,循著那位小盆友當初一路南來的路線,逆向而行。
那是那位小盆友殘存的意識中,除了修行,除了“母親”與“姐姐”之外,印象最為深刻的時光。(